兰芝不敢乱讲,将话全盘拖出,一个字也不敢漏。
“一丝余地也没有?”
“是......”兰芝瑟缩答道。
齐梦莱肩膀垂下,今日没上妆,脸上只擦了些粉,所以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憔悴,她本没病没灾,不过是她为了求动老人家才使的苦肉计,假说自己病了,谁知齐阳王和老夫人出面,他亦是没给任何颜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识于微时,那时候陆澜汐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婢女,那样他都不嫌弃,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派人将陆澜汐的底细摸了清楚,本来想着去求求皇上赐婚,谁成想这陆澜汐又偏偏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对于皇上来说是意味着什么,谁又不知.......
“小姐,都这么多年了,他也已经娶亲,您何必还一心吊在他身上呢,您别忘了,以您的身份,是可以在众皇子面前挑上一挑的。”
“挑?”闻言齐梦莱忽然轻笑起来,“挑哪个?是挑大势已去的大皇子,还是挑那个人人嘲讽,无人留意的三皇子?”
“皇上众皇子之中,长成的也就是这么三位,剩下小的不足周岁,更是不能提及,”兰芝劝道,“其实二皇子还是不错的,虽然生母位份不高,可目前来看,他是最有机会担太子之位的那一个啊。”
“他再好有什么用,都不是凌锦安。”
有时候,人若认准了一件事,便很容易便钻了牛角尖,她就偏偏不明白,为何凌锦安眼中就没她呢?
“凌锦安再好,也不是皇子,王爷本来的意思,就是要将您送到东宫去的。”兰芝硬着头皮劝慰。
“东宫……”此时齐梦莱的眼中有泪光闪闪,东宫和凌锦安相比,算得了什么?
……
今日灯火生辉,河岸两边热闹非凡,两道灯龙一路蜿蜒至天边,河水映灯影,无数花灯顺水而流,载承期望。
孙紫苑和吉若远远见着陆澜汐他们,踮着脚尖儿朝陆澜汐招手。
陆澜汐亦摆手回应。
而后欢笑着朝桥上行去。
凌锦安,凌秀平和蒲怀玉三个大男人交换过眼神,心领神会。
若是只他们三个,定然不会闲着跑来看花灯,反而是多了三个女子,只能做陪,这陪伴还得需是心甘情愿的。
三人平日或者端庄,或者欢快,可到了这里,便成了三个肩并肩手牵手看热闹的小姑娘,三人在前,东看西看,只顾着玩,三个男子便跟在后头,目光只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个,满目的璀璨。
前方人太多,吉若快步中被人撞了一下,蒲怀玉忙上去将她扯住,顺势护在自己身前,凌秀平见了不禁拿他打趣,“想不到怀玉你还真是体贴,都将我们两个比下去了呢!”
“别胡说!”蒲怀玉和吉若脸颊同时一红,而后默契的拉开了距离。
而后又是一股人浪袭来,将几人彻底冲散,好在蒲怀玉及时拉住了吉若的手,他轻轻一带,将人带到了路边,却也彻底同另外四个人走散。
“他们呢?”吉若立于一侧朝人群里张望。
“一定是方才走散了,在这里等等吧。”蒲怀玉前后张望,亦是没有看到一处熟悉的面孔,不过唯一庆幸的是此刻吉若在他的身边。
吉若转身看向身后,只见有船缓缓在河心滑动,她不由专注的看了起来,大迟漫天风沙,绿洲都少见,更别提船这种少见的东西。
蒲怀玉觉着身侧安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领神会,话锋一转,“今日灯节,人太多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聚不齐,在这里等着也无大用处,要不要去划船?”
闻言,吉若顿时眼前一亮,扭过头来重重点头,一对儿珍珠耳坠调皮晃动。
蒲怀玉顺势拉起她的手。
二人租了乌篷船船,蒲怀玉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而后朝岸上的吉若伸出手来。
吉若一时激动又兴奋,还带着些许害怕,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脚尖儿轻点船身,蒲怀玉将她轻轻一带,便上了船。
小船摇摇晃晃,吉若脚下不稳,心底发虚,好歹扶住蒲怀玉才堪堪站稳,原本有些慌张的神色也终于缓和下来。
二人面对面坐在船尾,船夫在船头划桨,小小的乌篷在中间隔开,吉若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在船周响动,灯影照在河水中,两边岸上的风景徐徐变换。
她觉着美极了。
她的一颦一笑都在蒲怀玉的眼底,覆盖了满眼的宠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坐船吧?”他问。
吉若重重点头,“正是第一次坐船,当真有意思。”
“中原的好玩的真多,有山有水,不像大迟,除了风沙就是风沙。”
她由衷感叹道。
“那你喜欢大迟还是中原?”蒲怀玉问。
她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下,最后意识到不对,抬眼瞧他,而后轻轻一笑,“我才不告诉你!”
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蒲怀玉显然神色一黯然。
不过很快他便将情绪收拢,而后眉目垂下,似是在心里做了很多准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若若……”
“什么?”此时吉若已经身子朝外探去,手指轻轻拨弄水花,秋水微凉,轻触便可提神醒脑。
他瞧着她的笑颜,踌躇片刻,而后终于说道:“别回大迟了好不好?留在中原,留在我身边。”
他突如其来表明心迹,让吉若心头一颤,手指动作停下,直直泡在河水中。
水波划过指尖的缝隙,她脑子一团乱。
蒲怀玉是她见过最为温柔优秀的男子,一言一行都让她觉着踏实无比,她身在异乡,留在中原的这些日子,因为他在身边的缘故,她一直觉着安然,那种感觉就好像当年父亲在时。
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已经很久没见了,可是蒲怀玉却给了她。
二人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不得不说,她心动,他的心思,从眼睛里溢出来的光亮她也明白。
私下里有些话她从未说过,她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不知该选择大迟还是选他。
如今他就在自己眼前,说着动人的话,不得不说,她再次犹豫了,心微微朝他这边倾斜。
此时天空一声巨大的声响,随之光火流离,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星光闪闪,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将船上两个人的面庞照的忽明忽暗。
“真美!”吉若双目闪动,指着天空中叹道。
眼下蒲怀玉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烟花,整颗心只吊在吉若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烟花来的恰到好处,她看的专心致志。
蒲怀玉在她眼皮子底下轻轻勾起一抹残笑,今日终还是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
两个人玩到了很晚都没再碰上承安王府那四个。最后只得先行回宫,一日颠簸,吉若在马车里打起盹来,随着马车晃动,她的头渐渐滑到蒲怀玉的肩上。
蒲怀玉忽觉着肩头一沉,随之目光微侧,正好看见她的发顶,和半张睡颜。
他手轻轻自她背后抬起,而后将人轻轻护在怀里。
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吉若,留下来。”
行了不知多久,马车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睡梦中的吉若自他肩头滑落下来,身体重重朝前倒去,好在蒲怀玉及时护住她。
马车停下,蒲怀玉伸手掀了车帘,而后朝外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第130章 阴谋
“回二皇子,车轮掉了一……
“回二皇子, 车轮掉了一个!”随行侍卫急匆匆过来禀报。
“还修的好吗?”他问。
“……”侍卫回话有些支支吾吾。
蒲怀玉也不为难他,只问:“到哪里了?”
侍卫忙回:“已经入了皇城。”
他思忖片刻,而后将车帘放下, 这会儿吉若正在揉眼睛,“路程不远, 我们走回去吧。”
“好。”吉若困的厉害, 打了个哈欠这才随着他下了马车。
“好了,怎么还困成这样?”他一阵轻笑, 而后半蹲在吉若身前, “来, 我背你回去!”
吉若倒也不客气, 顺势便伏了上去。
深夜,皇城空荡, 脚步踏在砖石的声音都听得见, 他一步一步走的稳当,身后人虽然高挑,可是人极瘦, 所以背起来并不费力。
吉若的脸贴在蒲怀玉起伏的背上,不由抿起嘴角, 这会儿她突然不困了。
反而在夜色中认真回想起来方才他在船上问她的那个问题。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这般温柔的蒲怀玉实在太诱人, 她自认为头脑清醒, 却也迷乱其中。
少时,她每日想的便是玩,后来父王去世,她每日想的便是杀了吉敏,做大迟的王, 可现如今,她每每睁眼,想的却是蒲怀玉。
眼前的蒲怀玉。
她的决定呼之欲出,却最终强忍住没有开口,她还在犹豫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念的是,若是他再问自己一遍,自己就会将答案告诉他!
“若若,你还睡着吗?”蒲怀玉问。
伏在他的背上,听起来他的声音也闷闷的,“没有,不困了,将我放下吧!”
闻言,蒲怀玉不仅没打算将她放下,反而向上颠了一下,“过阵子就是秋猎了,你从未见过我们中原的秋猎吧,到时候我带你同去,到时候你便可以一展身手了。”
“我知道的,你身手了得,骑射皆不在话下。”
听到秋猎,果不其然,吉若一双眼珠子亮堂了起来,在浓重的夜色中,像是两颗星星闪动,“秋猎!”
“好,我要去!”从前在家时,她是风沙中驰骋的公主,自由自在,不像在宫里,马骑不得,弓箭拉不得。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蒲怀玉又将她颠了一下。
“那澜汐个紫苑也会一同去吗?”
“澜汐紫苑……”他一笑,“你们三个都这般亲近了吗?”
“当然,我喜欢她们两个,满皇城的女子,只有她们既不招我讨厌,又不讨厌我,所以我喜欢跟她们在一起!”
“讨厌你?”蒲怀玉脸色一正,从她话里听出些不同的东西来,“谁讨厌你?”
“京城里的姑娘都讨厌我,”她喃喃说道,“许是因为我不懂规矩,于她们而言是异类吧,而且她们听说我是你的侍妾,所以离的我远远的。”
侍妾一说,不过是为了掩藏她身份对外的说辞。
听到这里,蒲怀玉才算彻底清楚了,对此也不多做解释。
心想,她们不是讨厌她,而是讨厌自己待她好罢了。
自从大皇子倒台以来,众人见风使舵,不少原本观望之人一夜之间全部朝他倒来。不过他清楚,他们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那座若隐若现的东宫罢了。
“让你受委屈了。”他柔声道。
他的话吉若此时听不太懂。
……
凌锦安带着陆澜汐先行回了王府,屋里熏香缥缈,陆澜汐在凌锦安眼皮子底下将汤药灌下。
依旧是那般苦楚,凌锦安见状忙摘了一颗提子塞到她口中。
提子甜的齁人,可算压了口中的苦意。
“这药还要喝多久?”瞧着她喝药十分费劲的样子,凌锦安便问道。
“一个月差不多了。”陆澜汐又抬手捏了颗提子放入口中,“这种事儿,就是麻烦,纪太医还特意叮嘱,不能去旁处抓药。”
“纪太医是妇科圣手,他怎么说,你且怎么做吧,”凌锦安抬手将碎发给她掖到耳后,“只是可怜你得吃苦一个月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想来待这一个月喝完了,我便彻底好了。”接下来的话她险些没搂住,才想往孩子身上扯,随即想到凌锦安怕是听了心里又会不快意,于是将话锋转到了旁处。
“今日我在街上,见着你们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陆澜汐反问。
“我们三个?”他一笑,“我们三个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朝中那点事。”
“怀玉会做太子吗?”陆澜汐将声音压低,身子也不由凑到凌锦安面前。
“事情未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透,更何况是皇上的意思,”提到此事,凌锦安也不由得暗自替蒲怀玉捏了一把汗,“按理来说,怀玉是最有可能当太子的人选,可是皇上却迟迟不肯定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旁的我倒是也不担心,”陆澜汐重新挺直身子,面上浮了一抹愁容,“刺杀你的人,彻底隐在了暗处,毫无踪迹,这就是一根钉子,一直在我心里扎着,想起来便觉着愁。”
“我的命,他想要,一日不得,便一日不会放弃,他们迟早还会现身,我们只需要耐心等着便是了,”凌锦安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可是一想到陆澜汐随他一起,若有一日,怕是要受牵连,同自己危险相比,他更怕她受到伤害,“澜汐,答应我,万一遇见什么事,不顾一切逃命要紧,不要因为我而乱了方寸。”
“你安然,我才能无忧。”他字字句句说的沉重,将房间内的声声欢意压下去大半。
“你别说这些,我害怕。”刻意忽略的东西一旦被挑起来,总是让人担惊受怕浮想联翩,可事到如今,除了等待又能如何!
“好了,不说了,那你想听什么?”凌锦安抬手抚过她的头顶,像是哄孩子那般小心哄着。
“想听……想听凌哥哥的事情!”陆澜汐忽然俏皮起来。
凌锦安听见这三个字,头脑便一阵发炸,随后又将人搂过,放在怀中一下一下捏着,“你是不一日不挑衅便难受?今天也不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