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 这里深山老林,您若不让我们跟着.......”兰芝干脆跪了下来。
“不走是吧,好, ”她挺直身子,“你们若是哪个再跟着我, 我就将你们卖到流放之地给守城官军做奴,我说到做到!”
她说的不是假话, 府中曾有过前车之鉴。
还是这招比较管用, 众人无人再敢跟上。
齐梦莱黑着张脸便一头扎入了林中。
山中溪水潺潺,上面浮着秋叶,从上游到下游,齐梦莱寻到一处平地,席地而坐, 手上还有血迹,她撸起袖管将手伸入溪水中。
这会儿安静,只听得见溪流之音,四处无人,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哗啦混入溪流中。
脑子里全是凌锦安那张充满怒意的脸。
即便从前他烦,或是有意避开自己,却从未露过这般凶狠的表情,唯今这次,却是为得她险些伤了旁的女子。
耳朵上的伤很痛,心上的伤更痛。她就是不明白,她明明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何他却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不曾看过一眼!
今日这般丢颜面,若是这样回去,又不知该如何同旁人说,说了又不知该遭受多少耻笑。
越想便越觉着委屈,失声痛哭起来。
身后树叶被人踩踏,发出脆脆声响,齐梦莱听见心里一惊,忙扭过头来,却意外见着一人身影——三皇子蒲念礼。
仍旧是那副让人厌恶的模样,那佝偻的身子,半分气势也无。
他能出现在这里,是她不曾想到的,不过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凭他是谁,于是只瞧了他一眼,随即扭过头来,用袖子擦了眼泪。
身后那人似是不太识趣,大步上前,坐到她身侧来,随后从怀中掏出帕子,递到她的脸前,那帕子花样好看,就在自己眼前,几乎贴上了自己的鼻尖儿,她脸朝后仰去,连看他一眼都觉着恶心,“你最好离我远一些,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凌锦安再好,也不是你的,何苦为他伤心呢,”这话倒不像是蒲念礼该有的口气,“他伤你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见,你在他心里,半分位置也没有。”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现在齐梦莱也顾不上那些,只是他后说的那句,让她很是介意,这样说来,岂不是方才的窘迫皆让他瞧见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齐梦莱恼羞成怒,顾不得他那个三皇子的名头,对他大声吼叫起来。
随之手掌撑在膝盖上,怒而起身,大步离开,将蒲念礼远远甩于身后。
蒲念礼不怒不卑,反而一反常态轻笑一声,眼中隐隐透着一股子从未被人察觉的邪意,随手将那方才没送出去的帕子丢入溪水中。
而后只听身后闷响一声,他不急不慢的回过头来,见得齐梦莱已经晕倒在地。
他起身朝她踱步过去,瞧着她的脸,轻笑一声,而后将人拦腰抱起......
.......
兔肉瘦而不柴,在火架上烤着,给晚膳添了道菜。
凌锦安捏着孜然细细洒匀,香气随之飘来。
锦秀平和孙紫苑还有蒲怀玉带着吉若一同来蹭饭,几人围坐一堂,欢快喜人。
吉若身手不错,今日猎了一头鹿,她许久都没这么玩过了,眼见着今日比平时开心许多。
烤兔上桌,凌锦安最先给陆澜汐撕了兔腿上的一块儿放到盘中。
菜还没吃两口,只听单通进来禀报,“王爷,齐家小姐不见了。”
众人齐齐朝单通看去,凌锦安并未发话,反而是凌秀平问道:“她不见了就不见了,你来此通报为何?”
陆澜汐扫了凌锦安一眼,二人对视,白日在林中发生的事情凌秀平他们并不知晓。
陆澜汐心头一震,转而问单通道:“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白日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单通目光一闪,挪到凌锦安身上,齐阳王这会儿在皇上那里告状呢,说是……说是王爷伤了齐家小姐……”
林中的婢女四处都寻不到人,只得跑回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齐阳王,齐阳王听闻后大怒,却也清楚凌锦安的性子,若是直接过来寻他谈个说法,定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不如直接去寻了皇上。
“怎么回事锦安?”蒲怀玉问道。
“小事。”对此凌锦安毫不在意,只顾着给陆澜汐夹菜。
相比而言,陆澜汐倒是没那么冷静,只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于是在他身边轻轻劝道:“人没回来,兴许是抹不开面,现在天色黑了,林子里又黑又深,山里野兽不少,怕是会出事。”
凌锦安毫不关心,仍旧无动于衷。
陆澜汐此时又想起她曾经独自在山上时候的那股无助感,不禁打了个冷战。
见凌锦安全然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思,于是自作主张朝单通道:“单通,你也带些人手去山里找一下,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家,独自在外不安全。”
单通得令,却有些犹豫,目光盯在凌锦安的脸上。
凌锦安眼皮也不抬,只道:“王妃都已经发话了,你还愣在这里作甚,去吧。”
他的话很是敷衍,急急将人打发了。
凌秀平这个时候才听出些门路来,于是伸头问:“哥,白天你们碰面了?”
“嗯,她的箭险些伤了澜汐,于是我便给了她些教训。”凌锦安简单说来,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
齐梦莱是被冻醒的,醒过来时身上打了一个寒颤。
山里的夜要更冷一些,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猛然睁眼,只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坐起身来,起的太着急,头有些晕,而后方觉疼的厉害。
此时发觉她置身于山洞中,眯着眼环视,惊觉洞口火光闪动,而后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火焰将他的身影照的一阵闪烁。
这个身影她认得,正是蒲念礼。
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跑来这里,又怎么会和蒲念礼在一起。
听见身后稀稀落落的声响,蒲念礼微微侧过身瞧着她,眼底露出邪邪一笑,“醒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会儿的蒲念礼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处处透着诡异,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一阵风吹入山洞,她觉着心口处一冷,此时方觉自己身前衣衫不整,领口被扯开老大,低头瞧去,身上盖着的,竟然是一件男人的衣袍!
见了这一切,她脑子嗡嗡的响,无数个可能在她脑海里划过,忙将自己衣衫护在身前,而后双目泛着怒意朝他吼道:“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你对我做了什么?”
蒲念礼也不着急回答,更不顾身后人火急火燎,伸手将架在篝火上的烤野兔取下,由一根木棍穿在正中,随后起身晃晃悠悠的进洞,而后在齐梦莱的面前蹲下,野兔举到她的面前,“饿了吧?”
齐梦莱此时死死盯着他,亲眼见着他眼底透出的那抹笑,他现在只着中衣,领口处开的大,可以看见胸前的肌理,直到此刻,齐梦莱才觉出哪里不对劲,他方才那两步,身子挺拔,丝毫不带往日的佝偻样子,且目光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像是有无数剔骨刀,能将人刮下来一层皮。
他平时都是不敢抬眼见人的啊!
怎的这会儿……
他当真是那个废物一般的三皇子蒲念礼?
齐梦莱一把推开他的手,蒲念礼手劲一松,才烤好的兔子落地。
他“哎呀”一声,可惜道:“才给你烤好的,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股阴阳怪气的诡异。
那语调就像是用碎瓷片刮锅底,刺人耳膜,让人忍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齐梦莱咬着牙问。
“一男一女,独处一处,你说会做什么?”他低着脸,眼珠朝上,阴森森的笑覆在脸上。
齐梦莱彻底崩溃了,猛摇头,可怎么想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抬手抓了自己的头发,脑海中一片闪动,而后错愕睁眼,“是那帕子!是帕子!帕子有问题!”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她的记忆都止于那帕子之后,也是他唯一最接近自己的一次!
“你害我!”齐梦莱看着他的脸,一阵恶心在心口翻涌,随之扯起自己身上盖的衣裳丢到他的脸上。
第133章 陷阱
被衣裳丢了一脸,蒲念礼也不……
被衣裳丢了一脸, 蒲念礼也不急不气,散漫的将那衣裳搁置一旁,目光挪动到她耳垂处, “害你的可不是我,是凌锦安。”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样的蒲念礼着实让人害怕, 她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
“我要你嫁给我!”他说的直截了当。
与其说是想要娶齐梦莱, 不如说是想同齐阳王府攀上关系。
从前的大皇子身后有杨行,如今的二皇子身后有凌家, 唯独他, 什么势力都没有, 他想要的东西, 又如何能得到,如何得以服众, 只得想方设法的靠上齐阳王这颗大树, 才能走得更稳,走得更远。
齐家有势,若是他成了齐阳王的女婿, 他又何以不帮?
“你做梦,你也配!”这念头一起, 齐梦莱便觉着恶心透顶了,看着这一张讨人厌的脸, 如何能同凌锦安比上半分。
甭说凌锦安, 就连寻常风流的公子哥亦是不如。
他不怒反笑,手掌撑着膝盖起身,站在高处鸟瞰此时的齐梦莱,“配不配,由不得你说了算。”
“你什么意思?”齐梦莱恨他恨的牙根痒, “你别想哄骗我,就算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委身于你,我也不可能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
“这亦不是你说了算的。”随之,他转头望向山洞口,随之听见人声吵杂,定是有人寻山寻到了这里。
蒲念礼于心底一喜,他特意在洞口升了烟火就是为了让众人找到他们更加方便,果不其然,当真有人来了。
一切都于他的掌握之中。
各队人马齐齐朝火光直烟这里奔来,其中有一队人马是由单通带头。
齐梦莱眼见着蒲念里在人来之前渐渐又恢复了寻常的怯懦姿态,佝偻起身子,畏畏缩缩,像是只过街老鼠一般。
“人找到了,在这里呢!”官兵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便听说话声音越来越近。
最先到洞口的人是单通,却在朝洞口探头的第一眼随之便缩了回去,将人拦在身后。
众人不解,可瞧着三皇子在洞口衣衫不整也猜到了几分。
齐梦莱四肢无力,头又疼的厉害,只能勉强将衣衫整理好,扶着洞岩一点一点走出去。
.......
次日,单通一早便来凌锦安所居行宫禀报。
此时凌锦安正自顾地站在陆澜汐的身后替她梳发,这场面在王府时便常见,所以单通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爷,人找到了。”
“嗯。”能否找到,凌锦安并不关心,只不过是昨天应了陆澜汐的意才将人派出去,否则哪里会管这等闲事。
他回应的也是不咸不淡的。
“人没事吧?在哪里寻到的?”反而是陆澜汐多问了一嘴。
单通面上有些为难,“是在深山中一处山洞中寻到的,人看上去像是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瞧他吞吐,陆澜汐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追问。
“寻到齐家小姐时,她正与三皇子在一处,二人.......衣衫不整......”接下来的话单通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陆澜汐和凌锦安都已点到为明。
二人在铜镜中对视一眼,这种事不好再深问,再者即便问想来单通也不可能知晓。
陆澜汐只道:“你寻人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单通颔首道:“是。”
待单通走后,陆澜汐才微侧过身,“这件事你怎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旁人能知道什么,内情仅有他二人知,”凌锦安语气一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想来事情闹的不小,我们只且细听动静便行了。”
......
凌锦安说的一点不假,果真这事情就在行宫里传开了,且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道那齐小姐同三皇子在山洞做了什么苟且之事,人多嘴杂,各种路数都出来了,传的神乎其神。
齐阳王险些气得病了,哪里晓得有朝一日竟能生出这些事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早知道,应该让她一辈子留在她外祖家,还让她回什么京城!”齐阳光黑红着脸坐不下,急的在殿中打转,“三年前就已经将齐阳王府的脸丢尽了,三年后又和三皇子纠缠不清,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当真要气死我!”
齐阳王妃更是一脸的苍色,奈何全无法子,只能任凭齐阳王漫骂。
“王爷消消气,现在你骂也没用,如今这件事外面传的难听,你看该如何?”齐阳王妃焦急叹问。
“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齐阳王头昏脑闷,气的嘴唇发紫。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办,”齐阳王妃站起身来,“从前这种事多了去,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工/仲/呺:寻甜日记】让两个人成亲,以堵了这悠悠众口,只是这三皇子……空有个皇族的名头,样貌平平,气质又猥/琐,连那从前大皇子都不如……”
“不过也就是好在是位皇子,待往后,也有封王的那日,好歹算个清闲人。”
“我不嫁!”齐梦莱这里算是炸了锅,提裙匆匆跑出来,“我死也不嫁他,我和他根本没什么!”
齐梦莱回来时,刻意寻了嬷嬷验明正身,确实无事发生。
“母亲,我和他没什么,你也知道的!”齐梦莱跑到齐阳王妃身侧,用力摇晃她的胳膊,苦苦哀求。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两个衣衫不整的在一处,这……”
“我回外祖那里,我离开京城,过两三年,这件事就淡了,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了!”齐梦莱又跑到齐阳王的面前来,“父王,那蒲念礼不是好人,我见着他的真实面目,真的很可怕,他让我嫁给他,就是有目的的,您千万别被他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