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听她这话,都明白过来了。敢情他们刚才商量了一大堆,她一个字没听到。上官聿南连忙给她说明:“阿颜,秦叔和妈的意思是,我们这个月去领证,国庆节举行婚礼。还有,要重新做亲子鉴定,也是这个月去做。”
“啊——”易颜又是茫然一叹,然后猛然一震,问:“什么叫‘重新做亲子鉴定’?你什么时候做过了?你怀疑我还是怀疑秋儿?”易颜呼一下站起来,非常痛心地对上官聿南说:“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各过各的吧!”
秦锦山和慕烟雪愕然,秦楼却在一边哈哈大笑。易颜懵了,回头看上官聿南。上官聿南先是叫秦楼闭嘴,然后把她按回沙发里:“哎呀——你先坐下!果然你是一个字没听见。……既然你说听我的,那细节我回去再跟你说,就讲这亲子鉴定的事。不是我怀疑你或者秋儿,那小子挑嘴的毛病跟我一模一样,还用多此一举怀疑嘛!是办继承手续需要这份文件。又,是因为……”上官聿南看了他妈一眼,说:“妈上次带秋儿走那回,悄悄拿了秋儿和我的头发去检测,刚才我已经说了她了,以后有什么想法要先商量。所以,现在跟你说呀!”
“……”难怪慕烟雪突然转性了。
“还有,妈做的那份报告一直放包里,今天上午包被人抢了。现在哪还有人当街抢包的,所以我们怀疑抢包的人是我大伯的人。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结婚的事就不能等了,要从速处理,不然多等一天,就多一天不安全。只有尽快办好继续手续,才能让他们彻底死心。”
“……”易颜愣住了,“那……那婚礼能不能晚一点?我这个月还在上班,还要……,另外伯伯和娘娘……”易颜低下了头,“我还是希望如果我结婚的话,他们能在。”
“怎么回事?你父母不同意?”秦锦山问出了慕烟雪也想问的问题。
上官聿南:“不是,是因为她弟弟。”
慕烟雪反应过来了,是那桩交通肇事案,听说易颜输了。秦锦山没听过这一茬,讶然问道:“你还有个弟弟?他怎么了?”易颜无法向他们细说,她怕自己一说又要掉眼泪。咬着唇,不说话。
上官聿南握了握她的手,才回答秦锦山:“他弟弟六年前在宝禾路被撞没了,五月份才知道撞人的人是……谢泊川的前妻岳小美。前天一审输了。阿颜的父母……也是才知道儿子没有了的。”
“这……”秦锦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说道:“冤孽啊!”
秦楼也惊了,他一直觉得易颜是个能忍的人,没想到这么能忍,还这么能瞒。难怪自己生了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上官聿南总去找她,估计她也不会想找上官聿南怎么样。
“那……谢夫人,你觉得如何?”秦锦山此时把慕烟雪划到了谢家,因此改了称呼。
“以前的事我又不知道。再说岳小美已经死了,你这样闹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是我护短,就算你上诉申请重审,估计还是输。你要是想给你父母有个交待,实在不行我抽点私房钱给他们,权当是下聘礼了。”慕烟雪话说得明白,要是告不到钱,她可以给。这已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我一定会告倒他的。”易颜咬牙发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所以,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让我和你儿子结婚。因为我对谢家,绝对不会手软客气!”
“你什么意思啊?”“阿颜!”“你要做什么?”
慕烟雪上火,上官聿南怕她们吵起来,秦锦山发现事情有点棘手。
秦楼也坐直了身子严肃起来,按这个搞法,谈结婚确实有点时机不对。他问易颜:“你想怎么对谢家不客气?我可听阿南说你一个人去打官司的事哈!我现在认真地跟你说,第一,就凭你一个无权无势又没钱的人,对付谢家就相当于蚍蜉撼大树,一点赢的机率都没有,哪来的手软客气?第二,你想干什么极端的事之前,你得想想你儿子,你得想想阿南!阿南对你怎么样,这大半年了,你心里还没数吗!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要阿南怎么办?”
秦楼不再是吊儿啷铛,用成熟的态度和兄长的身份非常严肃地质问易颜:“如果你一门心思非跟谢家耗到底,不用说,阿南肯定是会不计后果地想办法帮你,你想让他不计后果帮你吗?”
“阿楼,别说了。”上官聿南制止秦楼,“没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秦楼问:“那谢泊川在背后搞鬼,找人跟你订货,货收了迟迟不付款,再唆使供应商催你货款这事怎么说?她不知道的,对不对?”
易颜惊愕转头看上官聿南,他慌忙解释:“不是因为你,他那只是想逼我回海川上班。”
“有这种事?”慕烟雪也毫不知情。
秦楼继续道:“最近又找人订货……”“阿楼!”上官聿南想让秦楼住嘴,但秦楼想让易颜知难而退,索性全说了:“材料进来了又取消订单,好了,钱没挣到,供货商的款子下个月还要付一大笔出去。虽然说那些材料迟早要用到,但资金先花出去了,压在那里一时半会儿也变不了现。反正做口罩挣的钱,现在全押进去了。你说你对和麦那么上心,人家让你再做一个月你就再做一个月,你这方面这么在行,怎么就不帮阿南看看他那些东西?除了你的事,论细心他远不如你。”
易颜不懂了:“苏副总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有这种事?”
上官聿南道:“不关豪哥的事,是他回老家办事的时候,我一时疏忽了。没事,你别担心,我能解决好。阿楼,你不要吓阿颜!事情不都解决好了嘛!”
他三个一吵吵,秦锦山和慕烟雪都插不上话了。一来秦锦山在工作上是放任他们自己的干的,二来慕烟雪从结婚就没上过班听着有些云里雾里,但她听出来了,这个易颜大也并非一无是处,不然秦楼不会那么讲。看来以后她是能帮得上自己儿子的。
秦楼:“我吓她?那你敢不敢把你那账给她看?!看她怎么说!”
易颜本来没想过要插手上官聿南的事情,可现在秦楼说到这份上,她不想过问都难,虽然有些迟疑,但学是问了:“那……现在是入不缚出了吗?”
慕烟雪也想知道,看看秦楼又看看自己儿子,希望他们能解答这个问题。秦楼听易颜这么一问,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下,说:“算是吧!不过你放心,跟你结婚,以及养你和儿子的钱阿南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有一前车之鉴,后续要多加小心,若谢泊川再使坏,多来两回就麻烦了。你俩可真是绝配啊,各自闷头干,有事也不说,单身狗问一句:两公婆都是这样的吗?”
“……”秦楼的话虽然有些毒舌,却没说错,易颜和上官聿南无力反驳。半晌易颜才说:“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放手。他这么对阿南,更不应该放过他!”
“你……”秦楼气结,主要是怕她乱来,“你怎么就说不通呢!”
易颜反问:“难道没权没势没钱的人,就注定只能含冤莫白,不配讨公道吗?
秦楼往后一靠:“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干吧!”
易颜淡淡地道:“我要放把火,烧了谢家!”
“什么火?”秦楼问。但这次易颜没有回答他。
秦锦川看向慕烟雪,她倒是比三个男人淡定得多。与第一次的激烈反应全然不同,仿佛事不关己。不知道她是觉得易颜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呢,还是无所谓谢家之事。
连上官聿南都忍不住开口了:“妈……你真的不管吗?”
“我管得了吗?”慕烟雪反问,“你觉得我能管得了谢家,还是管得了你老婆?”
“……”上官聿南被问住了。好像确实都管不了。
“既然管不了,那我还操心什么呢?你爸给我的钱,够我下半辈子吃喝了。说白了,谢家好与不好,对我影响都不大,反正谢家又没有我的孩子。这事儿我不管,但你结婚的事我必须参与。手续尽快办,至于婚礼……你们想什么时候办什么时候办,若你们嫌麻烦不办也成,我也无所谓。只要手续办了就行。孩子嘛,我偶尔带着玩玩可以,要我管也是不可能。这就是我的态度。”
上官聿南看了她半晌,问:“你……在谢家没什么事吧?”
慕烟雪斜睨他一眼,拢了拢息的衣摆:“我能有什么事,操心你自己吧!”
易颜看着他们各人的表情,心中很无奈。秦楼不赞成她的做法,在怪她不懂事。秦锦山兀自沉思,没有发表意见。上官聿南不希望秦楼对易颜有意见,也不想易颜徒增担心,更不希望秦锦山和他妈对易颜有不好的印象,于是道:“这样好不好?婚礼的事我们初步定在国庆,按这个目标走,如果不行我们再调整,反正我和阿颜都没什么亲戚,好调整。阿颜,伯伯和娘娘的事,等他们缓缓,我们再把他们接出来,好不好?”
易颜点头。正如秦楼所说,整件事里面上官聿南最委屈。他因为秋儿的事认定自己亏欠于她,于是处处无条件的顺着她,几近盲从。这一点,易颜不是不知道。只是,要她放弃追究易松的事,实在不可能。所以,这个委屈,上官聿南一定要受。面对他时,她不得不软下来。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我保证,我一定在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做事,也不做极端的事情。”
上官聿南点头:“好。”
秦楼一点都不信,因为他深信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干起事情来越是狠。他觉得易颜就是那样的人。但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无论成功与否,想要全身而退都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她是太天真,还是不计后果。于是,他们走的时候,他趁上官聿南和秋儿往后备箱放火龙果时,对打开车门要坐进去的易颜道:“再提醒你一下,做事前请先想一下阿南。”
易颜一顿,想着他其实也是真心对上官聿南好,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上官聿南就带着秋儿的样本去了检测中心,一周之后即出报告。本来易颜打算九月下旬再同他去民政局领证的,结果上官聿南说:“秦叔说了,避免夜上梦多,越快越好。你也答应了听我的,那我们九月九号就去吧!我查了,那天是吉日,宜结婚,宜领证,日期也吉利,长长久久。”
于是,9月9日,上官聿南和易颜,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而那天下午,丁娟终于因为连日悲伤和不进饮食而进了医院。
接到消息的时候,易颜刚面试完新采购。采购丁云西准备回乡去养牛蛙和小龙虾,放弃了工作,需要人员补进。当她急急忙忙请假离去的时候,唐江吐槽:“我们部门是不是风水有问题?一个老大家里出事跑路,又一个老大家里又出事又要跑路!没完没了啊!”
易颜在路上跟上官聿南打了个电话,回家随意拿了两套换洗衣服就坐地铁往机场去了。一路上,她都在自我安慰,可办好登机手续坐在候机大厅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而指甲都快把掌心的皮肉掐破了。因为下午就开始的狂风暴雨,飞机晚点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坐上了飞机,仍久久没有起飞。透过小小的窗户,易颜看到外面大雨如注,摸着包里新鲜的结婚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
她打开手机,翻看Miya前几天发给她的相片。不得不说Miya的拍照技术很好,照片拍得很美。然而……生活却这么残酷。她和上官聿南,真的可以长长久久吗?她又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戒指项坠,她将它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看,看了好久,终于把它戴在了手上。
又过了一个钟。飞机终于要起飞了。上官聿南发来信息问她到了没有?打字太慢,她直接给他打了电话:“照顾好秋儿,等我回来。”
飞机真正起飞是下午六点,落地是晚上八点十分。从机场打长途顺风车到丁娟所在的镇上医院时,是晚上九点四十。那时,丁娟已经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睡着了,易权坐在旁边打着盹。
一周不见,他们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憔悴不堪。一动不动,也凝聚了周身的悲伤。易颜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输液瓶里的液体快滴完了,她才叫住路过的值班的小护士。
“你是39床的家属索?”小护士推门而入,边走边问。
易颜:“是我妈妈。”
小护士回头打量了她一身上下,和她手里的手提包,经验老道地对她道:“外地回来的索?没得啥子事,就是久了没吃东西,营养跟不上,不着急哈~”
“嗯。谢谢你。”
小护士取了吊瓶和针,并用眼神示意易颜按在丁娟手背上压针眼的棉签道:“按到起。”
易颜伸手按住了,再次感谢。易权醒了,看到了易颜。
“伯伯。”易颜轻轻叫了一声。
床上的丁娟睁开了眼睛……
第112章 失亲悲咽杜鹃和
医院门口有一座红石桥,石桥下是双溪镇南北双溪之一的南溪。
它从大君山里流出来,离入江口不到500米。石桥就叫双溪桥。
桥这头是左边是双溪镇医院,右边是又溪镇石板街市;桥那头左边是一大片庄稼地,右边是双溪中学——全县初中部最厉害的学校,又称六中。
晚上十点半,双溪镇已然寂静。只能听到秋虫浅鸣。
医院的大门就在路边。
路对面,有一家不足10平米的小面馆,只卖面和抄手。
这条街上,就他一家没有打烊。店里一个人也没有,一颗老式白炽灯泡挂在小店中间,煮面锅还冒着热气。木门板,一块一块随意地堆放在墙角。四十来岁的老板围着买味精送的围裙,卷着袖子坐在灯下看手机里的新闻。易颜有些拖着有些发冷身子走进小店,惊扰了聚精会神的老板,他站起来:
“妹娃儿,吃啥子?”
“二两牛肉面。”易颜找了位置坐下去,打量就店里的东西。
“面没得了,只有抄手,要不要得?”
易颜:“好。少放点海椒。”
“要得。”老板将手机放到冰箱顶上,揭开煮面炉的火门,一脚踩了鼓风机的开关。顿时鼓风机的呜呜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老板拿着碗一边打调料一边回头来看易颜。
易颜伸手拿了瓶豆奶喝。许多年不曾来这里,店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连挂干海椒的位置都没有变。唯有老板,老了。不对,还有价格变了。二两由原来的3块钱变成了5块钱。易颜想起高中的时候,经常和同学一起跑来吃面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对未来充满无限期待。上高二之后,她再没来过这里,再没走过这条路。一晃十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