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亲妈都不相信她。
朱芝芝都快呕死了。
这才在看到真一那高度相似的侧脸的刹那,便轻易误认为祁珍,迫不及待就嚷嚷出来了。
“你人真好,我刚才那样冲动差点坏了你名声,你居然不生气。这一点你也跟她不一样,她那人就是藏着坏,面上笑嘻嘻的,看着对你很好的样子,其实暗地里还不知咋给你捅刀子呢。”
真一心想,你还挺敢说的。
居然跟刚认识的陌生人吐槽你嫂子,真是心宽似海。
不过这姑娘冲动归冲动,第六感还挺准的,凭直觉就能断定祁珍不是好东西。
真一:“……听你说得我都好奇了,真想见识见识。”
谁知朱芝芝比她想象的还要单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特别节奏:“算了吧,你想见她,她肯定不想见你,我那表嫂……啧。”
递给真一一个“你懂”的眼神。
真一:???
你倒是说清楚啊,说话说半截真是把人给急死了。
“听你的语气,你表嫂脾气很不好吗?”
她问得随意,仿佛并不在意朱芝芝回答:“咱俩投缘,我说话你别嫌不好听啊。”
这时候,小笼包来了。
朱芝芝夹起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包子,在醋碟里蘸了蘸,嗷呜一口咬进嘴里,被小笼包里的汤汁烫得嗷嗷叫,偏生还舍不得吐出来,那样子别提多逗了。
她还不忘吸气跟真一说话:“没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觉得跟你很聊得来。”
也就脸长得相似,她觉得祈真一比祁珍讨喜一百倍。
朱芝芝向来一码归一码,不爱玩迁怒那一套,在讨厌祁珍的同时,她对巧合多多的祈真一并不反感,甚至还点喜欢。
跟她说话挺自在的。
真一:“就算你和那个叫祁珍的不合,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给你表哥戴绿帽子还是些欠考虑,万一吃饭的人里认识你的人呢,如果他们真的以为祁珍了野男人,四处传播谣言,等你姨妈知道这话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肯定会生你的气。”
“嗯嗯嗯。”
这话把朱芝芝感动得眼含热泪,狂点头。
只差喊一声姐妹,你最懂我了。
“你说得对,我太冲动了。”
也是因为她对上祁珍一次也没赢过,所以遇上祁珍的事就特别急躁。
朱芝芝看着真一,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突然想出了一个缺德的主意。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朱芝芝问。
真一眼睛弯成月牙:“我以为,我们聊了这么久已经是朋友了。”
朱芝芝脸上漾出笑:“空咱们一块逛街看电影啊,我家在翠屏公园那边的矿厂家属楼,你呢??”
真一:“城郊,红溪河边。”
说的是熊叔房屋的地址。
朱芝芝点点头,羡慕嫉妒的看着真一的皮肤,莹白如玉,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手感肯定特别好。
她好奇真一用了什么护肤品,而后开始抱怨脑门上的痘痘,还不怕出丑地撩起了厚厚的刘海。
“虽然我跟祁珍不对付,但也得说句实话。她那个人本事其实挺大的,手里好多市面上没见过的护肤品,也不知打哪弄来的。她也送过一瓶给我,但我没敢用,她都算计我好几回了,我怕她往里面掺毒药。”
真一正想利用她给祁珍添堵,顺便也想看看能否避开祁珍认识凌家人或者他们的亲戚。
到目前为止,她依然没放弃搞乱祁珍的生活环境逼她主动丢弃身体的计划。
而朱芝芝这么好忽悠,这么能聊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两个话多的人凑一块,可不就嘴巴不把门嘛。
“额头长痘不是大难题,放松心情,早睡早起,少吃上火的食物,过不了多久就消了,不用她的护肤品也行。”
“不要为了遮住痘痘留这么厚的刘海,不仅对祛痘没好处,还显得你不够精神。你额头饱满,五官标致,眼睛很亮很美,没了这笨拙的刘海肯定能迷倒一个连的男同志。”
朱芝芝大张着嘴,手在脸颊拍了拍。
不敢相信:“……真的吗?我真的不算难看吗?”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难看?”真一不可思议。
这次没演,是真觉得她的自卑来得没道理。
朱芝芝抿嘴,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她表现的羞涩之态:“……他们都说我脸盘子太大,嘴巴也大,像……像烙饼。”
真一瞪大眼,烙饼是又大又平,朱芝芝哪里像了?
她明明是端庄富贵的脸型,鼻梁不算挺,却也不塌,嘴巴虽然稍微大了点但放在满月般的面庞正好合适。
试想一下,一张大气富贵的脸长了个小鸡嘴,还能看吗?
朱芝芝现在这张脸应该是长辈们很喜欢的面相才对。
“我觉得你很美。”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安慰她,真一轻轻拐了下当了半天背景板的盛景玚:“你说对不对?”
“唔。”盛景玚配合地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拿油条蘸豆浆。
敷衍得很。
朱芝芝见状,“噗嗤——”笑出声。
“祈同志,这是你对象吗?”
长得还怪好看的,人好像也不错。
虽然被敷衍的人是她自己,但朱芝芝觉得对象的男人就该这样。
祈真一正想说不是,“不”字刚冒头,就被盛景玚接过话:“朱同志眼神很不错。”
说完也不给真一反应的时间,将最后小半碗豆浆喝完,说:“时间不早了,我和一一约了木工打衣柜,先走了。”
真一:????
一一,衣柜?
你在说什么鬼话?
等真一回过神,她已经被盛景玚拖着走出去十米远了,扭头看朱芝芝,她正朝自己挥手:“空咱们一块玩啊,记得到矿厂家属楼找我。”
真一回以同样阳光灿烂的笑脸:“好!”
待走出温祖庙,真一用力将手抽出来,郁闷不解道:“你刚才做什么坏我好事?我马上就要打入敌人内部了。”
她还没跟朱芝芝建立起足够深的友情呢。
盛景玚再次牵起她的手,任她挣扎也不松手。
拉着她走进另一条人少的巷子:“还记得乌芳吗?她刚才在前台点餐。”
提起这个名字,真一神情怔忪,一时忘了挣扎。
乌芳是她的小学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
乌芳从前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乌來娣。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乌芳家里非常重男轻女,她上面还两个姐姐,一个招娣,一个盼娣。这样的名字在乡下很常见,一个村里至少好几个“招娣”。
真一还小的时候家里特别穷,衣服鞋子补丁复补丁,全是兄姐穿剩的。
作为女孩子,能被获准上学也是因为沾了堂姐的光。
大伯娘送堂姐念书,花的公中的钱,爹娘许是觉得自家亏了,终于奋起反抗,坚持要送她和瑞军一起。
真一记得家里闹了好几天,爷奶被气狠了,指着爹娘的鼻子骂了许久。
最后也只答应付学费,别的开销他们一概不管。
她和祈瑞军几乎是空着手上的学,祈盈盈拥的新书包、新本子、新笔都跟他们没关系。
然而最折磨人的不是课本的缺失,而是天气带来的磨难。
夏天她可以打着赤脚去学校,到了冬天没棉袄没雨鞋根本没法下山,只能请假。
而乌芳却在放假时走了六公里山路,主动把自己的课本借给她。
每一年的寒假真一落下的课都是靠这样的办法补上的。
乌芳帮了她很多,真一自觉没什么好东西能回报这份友情,便经常到山里采菌子,摘木耳送给乌芳,几年下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乌芳也会跟她抱怨父母的偏心,畅想着一天能脱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家庭。
她们曾经这样亲密无间过,看见便看见了,为什么要躲开呢?
真一小眼神迷茫,点没转过弯。
盛景玚扶额,叹气:“她和祁珍在同一所小学当老师。嗯,她把祁珍当成你,两人关系非常不错。她的工作也是祁珍帮忙搞定的。”
盛景玚没添油加醋,也不再多说,留时间让她慢慢消化。
两人的手一直握着没松开。
真一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谬。
还觉得祁珍着实可恶。
她为什么要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呢,身体、亲人、朋友……
每当她以为自己够惨时,祁珍就好似无处不在的幽灵,总是突然冒出来继续膈应她。
难道她上辈子是祁珍的灭门仇人,这辈子她专门来报仇的?
“我是不是很倒霉啊?”
真一垂着小脑袋,些忧愁。
盛景玚牵着她边往家里走,边安慰她:“没关系,我运气不错,分你一半。”
真一眼角红红,嘴巴抿得紧紧的,心里触动很大。
盛景玚:“朋友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真正在乎你的人就会记住你的点点滴滴,不会被其他人蒙蔽。”
好像很道理。
真一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这样不正说明了她做人失败???真真实实活了十八年,亲人朋友没一个记得自己,只剩下一个他??
她琢磨着不对劲。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真一舔了舔嘴唇,眼神不由自主乱飞,打死也不看盛景旸,飞快咕哝了一句:
“盛景玚,你说,她什么都要霸占,为什么就是不要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一:我的男票难道有什么问题??
盛景玚:你礼貌吗?
我的安慰都喂了狗~~~
24上夹子,晚上23点更新。
第19章 ·
这话就是一时冲动,没怎么过脑子就出来了。
秒怂:“……诶呀,这屋子好像挺大的嚯,一个月交多少钱啊?”
边说边做作地四处张望。
还煞有其事地点评道:“你真的考上永红器材厂了啊,看来福利很不错。”
不然哪来闲钱在县城里租房?
盛景玚原是黑着脸,听见这话却不自觉勾起嘴角,语气里透着几分愉悦:“你还记得我要考永红器材厂的事?”
真一:!!!
“……唔,我就是记性好,你别想太多了。”
“哦~~~”尾音拉得长长的,一听就知道盛景玚根本没信。
真一坚定装傻策略不动摇,漂亮澄澈的大眼睛盯着他:“哎,你要是无聊到把鸡毛蒜皮的事说了一百年,肯定跟我一样忘不掉,这叫吸烟刻肺啦~~”
这是某次押送投胎鬼魂的鬼差说的,真一觉得很有趣便记住了。
说真的,要在地府做一个脑子还能正常转动的鬼真的太难了。
尤其是最开始的那几年,老柳树不搭理她,真一只能自言自语,很多时候,她会对着那些赶着投胎的鬼说话,装作有人跟她聊天的样子。
她原本不唠叨,也很容易害羞。
别看她对着盛景玚干了不少热情奔放的事,跟游刃有余的老油条相比,她没有一回不脸红。
人菜瘾大就是她了。
只是轮回境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白天黑夜,更没有生命。
投胎的鬼神情呆滞,不会跟她聊天,他们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只管往投胎隧道行去,连迈开的步子大小都像用尺子画好了。
真一那会儿不知道自己没死,她就是害怕习惯了轮回境的寂静无声后意识也会跟着消散,就像她遇到的所有鬼魂一样。
如果属于祈真一的意识消失了,那些记忆里带给她快乐的家人朋友也会被遗忘。
有人会说,忘了便忘了,努力记住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
但人很奇怪,明明脆弱不堪,一丁点小事就能把他们击溃,但真到了生死边缘,又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哪怕世俗意义上的“生命”本就没有了。
真一便是如此。
她在无边无尽的恐慌和忐忑下,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法记住他们,也记住自己。
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老柳树口中的唠叨鬼。
真一没说自己怕不怕,也没全程都轻描淡写,一句“有人特别喜欢听故事”便将这一切总结完了。
听得人怪心疼。
盛景玚觉得胸腔闷闷的,好似喘不上气,他感到无力,同时又无法抑制地涌出一些不好的、残暴的念头,
察觉到他情绪似乎不对,真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内心动容。
但面上却是一派轻松,俏皮地眨了下眼。
“干嘛那么苦大仇深,我也没受什么苦……”说着,她摊开手转了个圈,故意揶揄道:“你看啊,你比我大三岁,本来咱俩属于一辈人,但现在咱们在一块,我喊你叔叔都行。”
盛景玚克制地闭了下眼,掩下所有情绪。
手指曲起,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那喊一声听听。”
“你还真敢想啊。”真一翻了个白眼。
熟练地岔开话题:“从前我听人说这种国营大厂不仅工资高,还会分房子,你已经进厂子七年了,难道资历还不够吗?”
盛景玚:“谁跟你说我去永红器材厂了?我要是能考上,那祁珍至于瞧不上我吗?”
他故意这样说。
果然,真一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
“……嘿嘿,也不至于这样贬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