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瑞军见说不通,几个哥哥没本事就算了,还没点眼力见,只瞧得见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登时也有些不耐烦:“知道为啥我能当工人,你们还在地里刨食吗,因为我脑子比你们聪明,我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你们以为帮着祈真一她就会感激你们吗?我告诉你们,人家早就不认咱们这个家了,报复完祁珍,下一个就是咱们。你们想兄妹情深那也得她把你们当哥哥。”
“她现在是鬼,鬼能是什么好东西吗,那不害人的还叫鬼吗?不信你们到山腰问秦瞎子,看看做了鬼的祈真一脑子里还有没有大伙儿。”
他对祈真一能在太阳下走动这事感到奇怪,但他相信祁珍背后的靠山。
祈真一绝对不是以人的身份回来的,哪怕她有正儿八经的工作。火葬场这地儿,也恰恰显出了她的不正常。
实在不行,就揭穿她的身份,等周围人都知道她是鬼后,说不定有高人能收了她的魂。
祈兴国:“说完了?她要不是好东西,你咋能活着回来编排她?老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你姐很不满?她以前得罪过你吗?”
说着,祈兴国微眯着眼,审视地看着他。
祈瑞军心头一紧,垂下眼眸:“爸,我只是就事论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爸说得对,小真一如果要对付咱们,上回就不会放过妈,不会放过你!你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怕什么?”
祈大富和祈大贵对视一眼,没吭声。
但看得出来他们更赞同祈大强的意思。
这般争吵的场面大概经过了三四次,等三兄弟做好思想准备找上门时却闯了空。
“找小盛和小祁啊,好像出远门了。”
“啥?出去做什么?小盛是运输队的,你们不知道啊,小祁估计是搭着顺风车,跟着一块去了。”
“……”
而此时此刻,在真一的操控下,汽车平稳匀速地行驶在山路上,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距离宁康市只有几公里了。
“还有几个小时才天亮,先停车眯一会儿吧。”
盛景玚看了手表,时针指向十二点多。
这个时间点车子进城后肯定找不着招待所,供电所也早就下班了,到时候得停在大马路上休息。
思来想去,不如市区外停一晚上。
真一将车子靠边停好,不客气地把自己埋到盛景玚怀里,看着天幕上闪烁的星星点点,感叹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星星比东川的要多呀?”
“嗯。”
“也要亮很多。”
“嗯。”
真一:……
“你别一直嗯啊嗯啊,显得我在自言自语一样,没趣儿。”
真一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小小声地抱怨着。
“没趣儿?孤男寡女野外看星星,老子觉得你们挺有趣的,有趣得很!三样,狗憨儿,你们几个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一:我老公觉得我应该更强一点,怎么办?
第41章 ·
天还未亮,苍穹边缘透着微光,西北向来干燥,今儿早空气却比往日湿润些许。
值班民警郝建党翻了个身,总觉得耳畔嗡嗡嗡,以为是扰人的蚊子,下意识往自个儿脸上呼了一巴掌。
蚊子没拍着,倒是把自己拍醒了。
他倏地睁开眼,思绪还有些迷糊,看了看窗户外的天色,正要倒头接着睡,就听“哎哟”、“嘶嘶”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不大,只能隐约听见。
郝建党睡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判断出门口确实有人。
宁康市公安局整体建筑是L形,大门往外支出三米宽,左右四根威严的大柱子。值班室窗户望出去,只能瞧见外头的马路和第一重大铁门,但楼栋凸出的那一块正好被柱子挡住了,看不真切。
他拿起电筒,慢慢走出值班室。
到了大门口一看,嘿,傻眼了。
五个男人被麻绳捆成一团,痛苦的呻|吟着。
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公安同志,救命啊!”
郝建党手里的电筒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伤得不轻但又不致命,最后,电筒光落在长着一双吊梢眉三角眼的男人腿上,他的腿耷拉着,似是断了。
“有两个……两个……”
一人赶忙控诉,可当他想说起两人时,诡异地是,竟想不起那两人长什么样了。
男女不清楚,身高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模糊不堪的记忆。他惊骇地扭头看领头人:“大哥,你还记得那两人是男是女吗?”
这问题当即把郝建党听懵了。
再一瞧,另外几人也脸色茫然。
“男、男的吧?”
“……是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你们还记得那两人的脸吗?”
又是齐齐摇头。
郝建党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也没给几人松绑,蹲下身问道:“绑你们的人呢,去哪里了?为什么被绑过来,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挨个儿说。”
五人又不吭声了,倒是叫嚣着让他快点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
“公安同志,你先把我们松开,我们才是受害者。”
“是啊,赶紧去抓他们啊,再慢点人就跑了。”
郝建党挑眉,正要劝他们配合,余光就瞥到最外面右边柱子上绑着一张纸。
他起身走过去,将纸抽出来。
电筒光照上去,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塔子路遇匪徒,有命案在身。
字迹潦草,透着纸都能感受出留字的人狂妄不羁,想必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郝建党手指轻轻捻了捻,纸张没什么特别,是供销社里最普通的那种。
既是塔子路发生的冲突,又在这个时间点,就是说这几人是劫道的,也不知道是本地人还是外省流窜过来的。
郝建党回头看了五人一眼,先到传达室把另一位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值班同事叫醒,而后回办公室拨通了局长家的电话。
宁康是西北的重要城市,公安局的规模和人手自然不是东川派出所能比的。
盛景玚二人扔“垃圾”的地方名为三处,离此地不远的位置就有公安三处家属院。这边郝建党电话打过去,将纸条的事一说,那头的陈海洋立马绷紧了神,脑子飞速运转:“我马上过来。”
睡觉?
哪还睡得着!
纸条内容真假不论,能悄无声息把五个人扔到公安局门口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海洋套上裤子,“……又有案子了?”
身后传来妻子含糊不清的话,显然这种情况已经很多次了。
“嗯,我先走了,一会儿你跟女儿说一下,我不是故意不送她到学校,下次——”
话没说完,妻子无奈地打断她:“知道了,下次一定送嘛,你快出门吧。”
“嗯。”
陈海洋拿起门口斗柜上的口哨出门,到了楼下空地处举起哨子吹了一记响亮的,很快,六七家灯陆陆续续亮了,两分钟之类,凌乱的踢踏声从楼道里传出。
集合过程不超过三分钟,陈海洋已经带着七人分队赶去局里了。
他们动作能如此迅速,是在陈海洋接管三处大刀阔斧改了数项规定后养成的习惯。
眼下偌大的宁康市按东西南北划分了管控区域,每个公安分局负责的范围都非常大,加之宁康周边不少遗留问题,民国时就存在的几大土匪窝没有被一网打尽。
事实上,建国后宁康市数次剿匪,可这些土匪中不少人是当地村民,村里的关系弯弯绕绕,互相打掩护,这就让少部分漏网之鱼东躲西藏,时不时出来作案,需要的警力就非常多。
光是三处办案民警就分了三组。
为了提高公安局办案的效率,陈海洋将人员分组后直接拿从前在部队里那套来管,不管有没有紧急情况,三组轮流排班随时警戒。
如同今晚,他一吹哨,事先安排好的那一组就立刻到位。
“陈局,啥情况啊。”
“到了局里就知道了,说不定这次能捉条大鱼。”
塔子路是什么地方,进入宁康市最主要的道路之一,整个路段就十多里,甭管发生抢劫案的地方是头还是尾,都说明这几人胆子很大,吃准了不会被发现。
比起流窜的土匪作案,陈海洋觉得塔子坳附近几个公社的社员嫌疑更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遇到了狠角色。
陈海洋一行人到达公安局时,就见一楼正大门那儿灯火通明,几个男人五花大绑,郝建党跟温家栋半蹲在他们面前,状似无意地套着话。
听到脚步声,二人起身齐齐喊道:“陈局!”
陈海洋点头:“都动起来,把人先弄进去。”
随后接过郝建党递过来的留言条,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略微挑了一下眉,边往里走边道:“耗子,你负责调查今晚从塔子路进城的人,问问街道左右居民有没有听到动静,李刚你去查塔子路附近公社少了谁,告诉他们提供的线索确认有用就发五斤大米,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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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玚二人把五个不长眼的匪徒丢在最近的公安局后,就将车直接开往供电所。
他们没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也没想主动帮宁康市公安局破案。
毕竟有工作在身,到林场又得开上半天车,算来算去能耽搁的时间并不多。
盛景玚对待外人一向冷心冷肺,更不情愿把时间浪费在公安局。
说得难听点,他这人是没什么正义心的,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好人。
而真一呢,她一辈子没跟警察打几次交道。
压根没有配合警察的概念。
她觉得自己把人抓了送过去,又特地提醒了那几人身上有因果沾了血的事,做得足够多了,却没想到她好心让盛景玚留的纸条反倒惹得陈海洋将注意力进一步放在他们身上。
要知道自个儿弄巧成拙,她肯定能念叨一整天。
“来了,来了,有人上班了。”
对方也瞧见了他们:“东川来的?”
看着防水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卡车,当即明了他们的身份,连忙打开大门让车子进去。
顺着对方的指示,车子慢慢开到库房区。
“同志,先喝杯水等一会儿,王主任一会儿就来。”
任何一个单位或者厂子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谁签字谁负责,王主任还没来上班,小干事当然不能越俎代庖,只能先把人好好招呼着。
他诧异地看了真一好几眼,以为她是跟车的司机,想到东川到宁康几百公里,对真一佩服得五体投地。
女司机少见啊,能当方向盘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真一被他仰慕的眼神弄得一头雾水,想问他怎么了。
可人家没说,她也只能礼貌笑一笑。
算是见识到了运输队的吃香程度了,连公家单位都要对他们另眼相看。
难怪方向盘能进大伙儿最羡慕工作的前三甲。
她朝盛景玚挤眉弄眼,半是夸耀半是揶揄:“厉害了。”
这边小两口悠哉悠哉等着王主任上班验货签字,那头公安三处已经忙疯了。
有道是久走夜路必撞鬼,这不是那伙人第一次抢劫,其中两个甚至有盗窃前科,被另一个办案小组的人认出来了。
这下好了,恁他们如何嘴硬不交代,姓甚名谁哪个大队的人很快被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海洋将五人关到不同的审讯室,对其中两人进行了严刑逼问。
这年头可没有公安不能随意对嫌疑人用刑的规矩,陈海洋又是部队转业来的,审讯人很有一套。
其中一人心理防线薄弱,交代出三桩命案,连埋尸地点都说了。
他交代得很痛快,陈海洋却怀疑还有别的事,再次不动声色问起今日凌晨那一桩。
奇了怪了,只要问起他们凌晨要抢的是谁,对方开什么车,五个人脑子齐齐短路。
不用串供,齐刷刷地表示想不起来了,那种茫然和无能狂怒也不像装的。
局里的人一琢磨,当然不可能是有意隐瞒,毕竟命案都交代了,左右逃不了了,又何必怕多交代一桩抢劫未遂的案子呢?
“耗子,你那边有问到什么吗?”
名为“耗子”的男人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有线索,但是……不可能啊。”
他神色困惑,迟疑着要不要讲给陈海洋听。
那大姐的说词实在让人不敢信,他甚至怀疑对方故意来戏弄他的,但是思来想去又找不到理由。
陈海洋眼眸微眯,下巴点了一下:“说说看。”
“……那辆车很大很高,车里有人,动作不像开车……被绑在前车盖上,没发出声音……我推测是载重量不小的卡车,初步调查昨夜进城的货车至少百八十辆,符合条件的车子还没统计出来。”
陈海洋手指无意识在桌上轻敲,默了片刻,问:“他们怎么说的?”
“……不记得了,他们不记得怎么过来的,只有抢劫失败被反绑跟到了咱们这儿的记忆,但有一点五个人意见很统一,那就是对方是两个人,不是车队,只有一辆车。”
“通知一组二组的人,全力调查进城车辆,各个大厂、大单位都跑一跑,看看哪个最近在外地订了货。”
“三组的,立马前往埋尸点。”
“知道了,陈局。”
……
王主任掐着点儿来的,正正好九点,一分不早。
验完货便叫两个干事过来卸货,差不多到十一点,两人盖好章签好字离开供电所。
二人离开不到半小时,便有公安到供电所问话。
王主任一听,登时变了脸。
以为盛景玚两人犯了事,慌慌忙忙道:“走了呀,一个小时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