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弱麻痹你们,你们也不遑多让,故意让我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你们放我离开时怕是没想到我的系统手段通天吧?看到没,我马上就要解脱了。现在也不怕说给你们知晓,你们心心念念的东西呀,是高维度位面的科技产物。科技,知道吗?跟你们擅长的那些封建迷信手段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呵,还真以为能拿我怎么样?一群自视过高的蠢物!”
她大半心神盯着被系统控制的“夏清优”,并未回头。
突然——
“你都被撵得和落水狗一样了,还能居高临下大放厥词,我简直佩服!”
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
祁珍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回头,就见一个虚影慢慢凝实,渐渐地,那张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显现出来。
她眼珠倏地瞪大,嘴唇微微发颤。不需要问系统,她就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祈真一!!”她惊慌尖叫,“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她亲眼见证系统绞杀的过程,她笃定祈真一已经没了,系统也连连保证不会出错。
这段时间被特管局黏得这么紧她从没想过跟七年前的事有关,就连被凌天奇戳破秘密,毫不留情质问时她还以为是系统能力衰退的缘故,谁想到祈真一竟能新杀回来。
“是你害我?”
真一被她的厚脸皮震惊了,不怒反笑:“喂喂喂,谁害谁啊,我都没骂你小偷不要脸呢,你今天的下场啊,叫因果报应。”
祁珍瞥了眼大半个魂魄被拽出来的夏清优,心里默念着:只剩两条腿了,快点,快……
“报应?哈哈,是谁让祈家盖上新房子,是谁给他们搭桥牵线赚钱,是谁帮他们安排工作,是我!没有我,他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我拿你的身体是瞧得起你,祈真一,别不识好歹。”
她心中发急,面上去也竭尽全力保持淡定模样,不断用话激怒真一,试图转移她跟邵兵的注意力。
真一睫毛弯了弯,笑眯眯地点点头:“说了这么多都是他们的好处,关我什么事?”
祁珍在等,她也在等!
邵兵不懂她为何有闲心跟祁珍耍嘴皮子,看她摆手,若有所思拨弄了一下罗盘。随后摆出花架子,打了一道力量进符阵,假装自己很努力地捉人,免得祁珍跟系统察觉出不对劲。
事实上,系统此刻剩余的能量并不多,它察觉到了邵兵二人有些不对劲,却没提醒祁珍。
系统没有感情,只有任务,作为一界的主系统,除了权限比子系统多,在判断危险方面也更加智能。它已经做好了更换宿主的准备。
这一切祁珍却不知晓,她仍在继续催促系统。
很快,“夏清优”的魂魄被彻底剥离开,祁珍欣喜若狂。
而邵兵两人除了继续给符阵施压,没有做出别的动作,系统沉默了三秒,没有足够多的新数据分析两人的行为,便立刻按照原定程序抓取祁珍的魂魄。
祁珍的魂魄虽然跟身体融合了七年,但毕竟不是原装,不像“夏清优”那样麻烦。
眨眼间,一团灰白色的人影飘了出来,犹如流光,迅速砸向昏迷在地的女人。
同时,系统老练地开始绞杀夏清优的魂魄。没料到还没碰触到那瑟缩在墙角的光团,立马跌进漆黑无光的空间。
更麻烦的是,它好像被屏蔽了。
既联系不上宿主,也联系不到主脑……
草棚里,真一将倒在地上的女人扶起来平放在床上,她退后两步:“你将她的魂魄送回去吧。”普通生魂无法在外面停留太久,超过一刻钟便会受到轮回境的召唤,回归地府。
邵兵的目光在她手中珠子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轻松掐了个诀,朝朦胧的人影上一拍,夏清优回魂了,他再给人施了忘咒,确保今夜之事不会泄露出去。
因着阎君发了话,真一没敢打系统的主意,也没有像处理子系统那般草率地毁了它,她立刻联系了老柳树,让地府派人来取系统。
那边手脚也快,祁珍魂魄刚入地府,阎君就得了消息。
再听系统被困在真一的珠子里,阎君立马赶了过来。
这是真一第一次面见阎君。
长得人模人样,穿着体面的西装,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黑眼镜,手里还拿着一块……半通明的、似玉又似玻璃的东西,那法器还有声音。
一来手一摊,倒是没有多余的话。
真一屏了气,想翻白眼又强行忍下了,想要谄媚恭顺些,做出来总是有几分别扭。
阎君接过木珠,见她舍不得的小气样,锋眉微扬,语带几分凉意:“怕本君吞了你的珠子?”
“……”真一噎了噎,老柳树不在这儿,她不敢放肆,讪讪笑了下没说话。
阎君来得快,走得也快。取了系统,将木珠扔回给真一后难得大方表了态:“本君赏罚分明,此事你办得很妥帖,待你回地府本君必对你论功行赏。”
“多谢阎——”话没说完,眼前哪里还有阎君的身影。
真一脸颊鼓起,气得磨牙,这该死的上位者姿态,着实让人生气。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邵兵见状,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真一:“……”
“祁珍被收了,系统也没了,这身体怎么处理?”
邵兵讶然:“你不用?”
真一其实有些尴尬。
因她起初并不太信任邵兵,便没有提身体已经塑好只差最后一步的事,但她一贯脸皮厚,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不用,反正她做了这么多年祈家人,我想了想,还是让大家眼里的祈家老五死了吧。”
她不恨祈家人,没有报复他们的打算,更不想看到他们对着自己痛哭流涕,有些事过了就过了,留下的伤疤不是说几句忏悔暖心的话就能消除,那些消磨过的感情更不会再回来。
桥归桥,路归路,这就是她跟祈家所有人最好的相处之道。
邵兵冷嗤一声,看她就避就轻的样子,还能不懂她藏了一手?
“我来处理,你不要再插手。”
真一点头如啄米:“你来你来。”
让她插手她还不乐意干呢,真一顺便把收尾工作也推给了邵兵:“除了她,床上那个也交给你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拔腿溜了。
邵兵脸“刷”一下黑了,瞪着祈真一快活跑远的背影,一阵无语。
当夜,真一完成了塑体最后一步。
天光大亮时,久违的温度新回到了她身上,盛景玚陪在旁边熬了一整晚,眼见她面色逐渐红润,鼻息不再冰凉,一时竟呐呐无言。
盼了这么久,原以为愿望达成时他们会激动得蹦三尺高,大声发泄几句。实际上两人这会儿都显得手足无措,呆呆愣愣的看着对方,仔细瞧眼睛同款湿润,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滋味。
“我真的回来了……”真一喃喃。
盛景玚环着她的动作微微啾恃洸用力,语气涩然的感叹道:“嗯,你回来了。”
“……我活过来了,盛景玚。”
盛景玚心里酸酸胀胀,只觉得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平复起伏不定的心潮。
他单手轻托着真一的下巴,俯首,深情吻过她面颊上的泪痕。
眉眼,鼻梁,嘴唇……
屋外院墙角落的野花野草舒展张扬,晶莹明亮的露珠缀在枝头,显得生机勃勃,偶尔几只小鸟飞过,叽叽喳喳的叫唤着,伴随着一缕金色的光芒,一切都那么美好。
屋里,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第55章 ·
祁珍死了的消息震惊县委大院。
虽说这几年红白喜事能简就简,但像凌家这样不停灵,直接把人拉到火葬场的行为还是引起了众人的非议。
再联想到祁珍突然消失了两个月,也不知是哪个机灵鬼提了一嘴计划生育,大院里都以为祁珍消失是躲到乡下生娃,不幸一尸两命。
少数在派出所有亲戚的人倒是知道凌家这个八面玲珑的儿媳妇进过局子,但具体犯了什么事却打听不出来,本着不得罪人的心思也就没敢出去瞎嚷嚷。
如此,听到凌家两个孩子哭着闹着要妈妈,众人不免感到唏嘘不已。
大院里谣言满天飞,说凌父枉顾政策的有,说凌母面甜心苦,逼着儿媳妇怀二胎的有。父母都被编排了,凌天奇这个丈夫自然也逃不了。凌家一个个气得要死,偏还不能澄清。
咋说?
说祁珍给凌天奇戴了绿帽?
说祁珍跟不可说的封建迷信有关?
还是说出特管局的存在?
哪一项都不是能跟普通人说的事,甚至为了孙子孙女不走歪路,他们还得替祁珍说话。
这个哑巴亏吃得人人膈应。
一贯好脾气的凌母被气得晕死了两回,如果不是为了丈夫的名声,她甚至不想给祁珍收尸,等意识清醒后立刻叫儿子把骨灰送回红顶寨祈家,来个眼不见为净。
陈冬梅一见骨灰罐,两眼一黑。
完了,完了。
真一报复完祁珍,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家里了?
眼前闪过真一愤怒怨恨的脸,陈冬梅心脏停了半拍,踉跄着后退两步,被长凳绊了脚好险没摔个屁股蹲儿。
凌天奇见大家都傻愣愣站着,没人主动接骨灰盒,沉默片刻,直接将盒子放在堂屋八仙桌上。
“……我先走了。”那声“爸”终究没说出口,祈兴国抽了一口烟,半晌后才点头“嗯”了一声。
“诶,不是,这,这骨灰就留咱们家了?”何招娣心急嘴快道:“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咋能把骨灰送回娘家呢?何况这也算不得咱们家的人……”
后半句声音渐弱,嘟嘟囔囔。
凌天奇没走远,听到点余音下意识顿了顿脚,原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呀。
他自嘲一笑,迈步离开毫不迟疑。
身后何招娣仍在抱怨,祈兴国沉默地抽着烟,陈冬梅则捂着心口哭天喊地,叫嚷着白生了真一。祈大强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人突然就变成一捧灰,什么怨恨、什么还债,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葛笑笑厌恶地瞥了一眼罐子,眼珠转了转,忽然生出一丝喜意:“……祁珍既然没了,那三百就不用还了吧??”
先前为了还不还钱的事,家里吵了好些天。
几个男人为着那点面子骨气,咬定了必须跟祁珍划清界限,把对方这几年给回家里的钱都还回去。
她们几个做媳妇心里不乐意,无奈说话没分量。加之牵涉到真假小姑子的问题,连婆婆几次三番闹腾都没用,何况是她们?
葛笑笑心里跟明镜似的,再不乐意也没敢质疑。但现在不一样了,祁珍死了啊!
她的话一出,屋里安静得吓人。
葛笑笑环顾一圈,看公公没有发火的迹象,心里略微有了底气。
她舔舔唇瓣,继续说:“不是我想赖账,瞧凌家妹夫刚才的表现,明摆着要跟咱家断亲,这钱送回去也落不着好,何况她把咱家搅得一团乱,如今小姑子还跟家里结了仇。要我说,本就是祁珍欠了咱们的。”
一个孤魂野鬼借了小姑子的身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别说给家里拿了几百。
给几千都该!
这话葛笑笑没说太明白,但意思就那么回事。
陈冬梅一听她提起真一,心又往上提了提,作得一副色厉内荏状:“结仇?我生她养她,没半点对不住她,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报复。”
“妈,不至于。”大媳妇劝道。
陈冬梅怕得要死,可她好面子,越心虚表现出来就越强势,音量是越来越高,五句话有三句在诉说自己过去对真一有多好,还有两句骂真一翻脸不认人,记仇不记恩。
一开始儿子媳妇还劝着她,现在已经听疲了。
祈大富听老娘又开始了,赶忙打断她:“明后天如果是大晴天,地里的苞谷就能收了,爸,妈,你们看是这两天再去县里一趟,还是等农闲再去?”
陈冬梅闻言,尖叫:“还不死心呐,得罪她的现在变成骨灰了,你们还敢送上门?”
“你们咋就不信呢,她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她不找上门,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各过各的日子去。”
祈兴国抬头看了老妻一眼。
又看了看围在一块的儿子媳妇们,他叹了声气:“老六,你姐从前同你最玩得好,你找个时间去一趟,探探她的口风。”
不管怎么样,不管女儿是人是鬼,他终是希望她能跟家里和好。
被点名的祈瑞军身形僵了僵,笑得非常勉强:“爸,还是让大哥去吧。”
“厂里最近接了笔大单子,一会儿我得回去上班呢。”
秦瞎子借口眼瞎耳聋,实力不如从前,拒绝替他卜卦。
在他有意无意提起厉鬼害人时更是推拒三连,祈瑞军试探两次无果,他反复掂量,觉得自己站出来举报她不是人是怪物这一条可能也走不通,反倒会给自己惹一身骚,最后只能打消请人灭了祈真一的念头。
妈害怕祈真一,殊不知他心里担忧更深。
“爸,妈,两点了我就先下山了啊,不然一会儿就赶不到车了。”说完拎起衣服出门了。
这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老大祈大强身上。
次日,真一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大哥。
男人肤色黝黑,脸上多了泪沟,笑起来时眼尾添了两条细纹,跟她说话时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好似害怕说错话,惹她想起伤心处,真一见状五味杂陈。
“大哥,进来坐。”
盛景玚上班去了,这会儿家里只有她在。
听到她的话,祈大强面上的紧张去了几分,“诶,诶!”
真一到厨房倒了一碗薄荷凉茶,不等祈大强开口,自己先问了:“大哥今天来这儿是想劝我回家?”
祈大强点头。
真一沉默片刻,摇头:“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跟家里的缘分在七年前就断了,这么多年,祁珍顶替了我的位置,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祈家的小女儿嫁给了县长的儿子。”说到这儿,真一笑了笑,“我如今过得很好,不想跟祁珍、凌家人扯上一丁点关系,想到她我就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