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李桔搂着书走过去。
停在路边很久未动的,可不就是消失很久的刘润。
刘润回头, 见到她,诧异的睁大眼,“你怎么在这?”
想到刚才窘相被她看到,向来一本正经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涩。
李桔发笑,逗他:“几天不见,你胆子怎么变小了?”
当时可是生猛的追着她说你喜欢我那我也喜欢你。
刘润知道她故意缓和局面,也跟着开玩笑,“还不是被你吓的,再被拒绝我大学都没勇气告白了。”
“这可不怪我,再说就算拒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数学系男生像你这么勇的可没几个了。”
【浪漫至死数学群】里那几个就不说了,崔吨田卓殷大伟那可都是要为数学奉献余生的数学狂魔。
“对,刚好有件事要跟你说。”刘润说起IMO比赛的事,“这次代表国家队参赛,我们拿了冠军,苗老师说找个时间我们聚聚,庆祝一下。那几个我前几天上课遇见问过了,都说这周就有时间,你行吗?”
“你也可以的话咱们这周约一下,叫上解学长。”
刘润想到上课时感慨,“当时我还觉得他苛刻,上课太简单,现在想想真是太有用了,要不是培养起了独立思维,竞赛的时候真不一定能迅速解出答案来。”
他提起解南,李桔不知为何有莫名的自豪,点点头说:“我这周可以,他……应该也行吧。”
刘润眼前一亮,“那你去和解学长说一下这件事。”
他不敢找解南。
李桔失笑,“你不是吧。”
刚认识的时候,刘润可是个组里小领导的身份,做事沉稳有担当,结果现在人设越来越崩。
刘润理所当然:“你问问群里,有谁敢去找的。”
李桔:“……”
她装模作样,“我其实也不太敢……但是我和他师弟熟,我让他师弟帮忙问问吧。”
“也行,能联系到就行。”
回头李桔打电话,直接拨给了解南,说了下来龙去脉,还很不给面子的扒掉了刘润的底裤。
“你看看你,反思反思吧,做了什么让大家都这么怕你。”
解南:“好,吃饭的时候我会问问。”
“啊。”李桔告饶:“你放过我。”
那天临走她还拍拍刘润肩膀,“大胆去吧,争取周日带着人来啊。”
结果她回头就这么叛徒了,刘润估计得肠悔青了。
自己当初得眼瞎什么程度,才会以为这姑娘喜欢自己。
解南发笑,“这么容易就认输了?”
“嗯。”李桔小声,“我才不跟你斗。”
她躲在厕所打电话,声音嗡嗡,还有回音。
解南问她在哪,李桔老实回答。
解南声音里带着坏笑:“跟我打电话要偷偷摸摸?”
“不然呢?我们寝室有个你的学习型颜粉,要是知道你被我那什么了,我还怎么在寝室生活啊。”
“学习型颜粉?那什么?”解南意味深长的问。
“就是冲你学习好长的帅粉你。那什么,你心知肚明。”
“嗯……”解南好笑,问道:“周六吃饭方便吗?”
“方便啊。不方便我吃什么饭。”
那边沉默了下,“吃完方便吗?”
“……”李桔在门后哑口了一会。
她支吾:“大姨妈前两天走了。”
“嗯。”解南笑。
李桔脸上热度冒起来,“你笑什么啊,我正经吃饭你能不能……”
她电话这边响起嘀嘀声。
“不跟你说了,我妈打电话。”
今天周四,临到周五周六,宗雅丹日常问候这周能不能回来。
李桔依旧托词说:“这周的题有难度,我还要在学校学习,这周回不去了。”
不同以往,宗雅丹语气不好,态度也比较强硬。
“宝贝,有问题就拿回来学吧,实在不行妈妈还能给你请个家教。都要一月没回来了,妈妈想你了。”
“不行啊妈妈,图书馆有些书不能带出去,我这几天必须给看完,还有些资料要整理。”
李桔不能提起聚会,不能提起IMO,更不能说队伍赢了比赛要庆祝。
不然当初没有发起的雷霆之怒,可能就在周六向她猛烈进攻了。
宗雅丹不满,“什么资料啊,告诉妈妈,妈妈找人帮你借。”
宗雅丹不是开玩笑的语气,她可以在知道书名后立即安排人去做。
李桔呼了口气,慢慢吐出心中郁结,然后继续和她商量,“下周可以吗,或者周一晚上我回去,第二天早上没课,我能在家待一天,这周我在学校有安排了。”
“李桔,你老实交代,你不想回家是不是背着妈妈在外面谈恋爱了。”宗雅丹语气沉下来,一定要她在这里探个究竟。
“妈,我每天都在上课,哪有时间谈恋爱呢。”
“不是谈恋爱,为什么退出学生会?”宗雅丹彻底冷厉,“李桔,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妈妈信任你让你在学校好好学习,你竟然对妈妈阳奉阴违。”
李桔太阳穴突突跳,胸腔压着的大石头再也推不下去。
李桔放弃,轻声:“好,我知道了,这周我回去。”
挂了电话,李桔靠着门站了一会。
等鼻尖酸意过去,她给苗康博打电话说家里出了事情,不能去聚会了。
苗康博关心地问了几句,让她也不用遗憾,下次还有机会。
之后李桔又在群里和大家道了声歉。
洗把脸出来,李桔没什么精神的爬上床。
过一会电话响了,李桔接起,没说话。
“还好吗?”解南声音温柔。
“嗯。”
她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楚,像吃了柠檬一样又涌上来。
解南听出她声音不对劲,沉默了一会,“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李桔怕自己真哭出来,挂掉了电话,发消息解释室友都还没睡。
解南像是猜到她状态,问:“周日晚上七点去接你可以吗?”
“不用了。”
宗雅丹知道她退出学生会,还不知道要怎么管制她,她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情况,也给不出具体时间。
“我回学校了给你发消息。”
想到明晚要回去,李桔精神不佳,简单和他说了几句就睡了。
周六晚,李桔回到家,宗雅丹还没回来。
钱姨看到她,喜出望外,摆了一桌子的菜。
李桔吃饭中间,宗雅丹回来了,坐到主桌,看也没看她吃饭。
李桔也没说话,接着吃饭。
结束后,宗雅丹放下筷子,说:“跟我进书房。”
李桔瞥了眼时钟箭头指着的九,无声的叹了口气。
书房,宗雅丹靠上椅背,捏了捏眉心,一时没有说话。
李桔低头站在桌前不语。
宗雅丹语气沉重,带着疲倦问:“宝贝,是妈妈给你负担了吗?”
李桔摇头。
宗雅丹睁开眼睛,看她:“你是不是恨妈妈?”
李桔摇头。
宗雅丹目光如炬:“可是你在报复妈妈。”
李桔瞳眸颤了下,不说话。
宗雅丹苦笑:“无论我如何给你策划,你都觉得我在害你,我好不容易看着你要做学生会主席了,你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就退出了。”
“还有IMO,你没有提前报名,你知道妈妈废了多大功夫才让你进去吗,甚至还去求了你爸爸,结果你当面答应妈妈,扭头就故意考不好,给妈妈一个大耳巴掌。”
“李桔,你比你爸爸还狠。”
“妈。”李桔声音低低,带着伤心和无奈,“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即便真参加了也走不到最后。”
“所以都是我一厢情愿?!”宗雅丹站起,“李桔!你可以!只要你想,你有这个能力!但是你跟你那个狠心爸爸一样,说不要就能不要!你们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想法!”
“妈!”李桔不愿宗雅丹把她和李良功相提并论,“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李桔!”
“我要是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们还会站在这里吗?!”
宗雅丹歇斯底里的嘶吼,撕开李桔永远都想要忘记的回忆。
是。
若不是那所谓的考虑,李桔早就死在八岁了。
第46章 人生的滑稽可笑你永远想象不……
包办婚姻的伤害, 在李桔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宗家大女儿宗雅丹和李家长子李良功,在父母的主导下促成婚姻。
宗雅丹在年少时就知道这个和她门当户对的少年,他身上有她在周围年轻人身上看不到的野心, 宗雅丹从一开始就喜欢她。
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是天赐良缘, 但可惜,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从始至终就不喜欢她。
结婚第二年,宗雅丹就知道李良功在外另有爱人和孩子。
宗雅丹闹过, 威胁过,她能想过的方法都试过, 但拉不回一个掌权男人的心。
并且随着宗家地位的不断下降和李良功的高升,宗雅丹逐渐形同虚实,之所以还没离婚是李家和宗家早年间的情谊还在这里。
李良功是个利益为主的人,即便外面有女人,他也需要宗家来美化他的身份。
在李桔八岁那年,宗雅丹实在忍受不了李良功的无视, 准备带着女儿自杀来报复李良功,彻底毁了他。
那天晚上, 李桔被怒吼的声音吵醒。
宗雅丹面目狰狞的对电话那边说:“李良功, 是你逼我的!”
摔掉电话, 宗雅丹发疯冲进厨房夺刀而出冲向李桔房间的样子,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纠缠李桔梦魇的根源。
宗雅丹抓着水果刀,疯狂狰狞地握住李桔细小的手腕。
“宝贝, 是你爸爸逼我们的!他不要我们!是他逼我们!”
“妈!”李桔害怕的后躲,整个人不停的发颤,“妈我不要。”
锋利的刀尖似乎下一秒就要穿破她的皮肉扎进身体里,那样撕裂的痛苦她简直无法想象。
李桔疯狂乱蹬,想要逃脱, “妈!我求你了!我不想死!我求你了!”
李桔害怕的双脚乱蹬,宗雅丹骑到她身上,狠狠钳制着她。
“还活着干什么!根本没有人在乎我!宝贝!只有妈妈爱你!妈妈不舍得你被欺负,和妈妈一走吧!”
宗雅丹漆黑眼镜里留着瘆人的光,阴森可怖,比李桔看到的所有恐怖片还让她胆颤心惊。
“妈!不要!妈我不要!”李桔抖若筛糠。
她没见过几次爸爸,宗雅丹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妈妈我爱你,妈妈你不要伤害我!我怕!”
她看着悬在身前的刀,手指发颤,她猛烈起身想躲开刀。
宗雅丹抓住剧烈想要摆脱的李桔,不料刀从另一个手里滑落,擦过宗雅丹的手臂。
犀利的刀瞬间划破细嫩手臂,深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将粉色小熊床单染上令人触目惊心的红。
李桔腿脚发麻,眼泪不断往外流,她不敢看不敢碰,只觉那疼意让她深入骨髓的害怕。
“妈妈,妈妈你疼,不要再弄了。”李桔嚎啕哭:“妈妈你疼。”
李桔曾经被门轻轻夹过,手指红肿起来都觉得自己要疼死过去了。
宗雅丹看着李桔不停喊“妈妈你疼”,目光失神。
“我……我不疼。”
这些年,她已经流尽眼泪,疼的心早已没了感觉。
“妈,我不要你死。”李桔抱着她的手臂,“没有爸爸,我们好好活,妈妈,我们好好活。”
她对死亡没有概念,可她知道刀碰到她会很疼,是她非常害怕的疼。
不论是她还是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的宗雅丹,她都惧怕刀落在上面的那份疼意。
宗雅丹目光飘飘落到她身上,只见乖巧听话的女儿惨白着脸,在她手边不停发抖哭泣,求她不要死。
“宝贝,你还想活吗?”
“妈妈,我害怕,我害怕。”李桔崩溃的哭着。
宗雅丹失神,目光落到流着血的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滴在锋利的刀刃上,流向床上,那暗黑的血像紫色玫瑰,在床单上绽放出触目惊心的花瓣。
她忽然啪的松开手。
带血的手钳住李桔下巴,“妈妈听你的,我们好好活着!但是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知不知道!你好好听妈妈的话。你爸爸不要我们了,只有妈妈才是真的对你好!你好好听妈妈的好吗?我们要让你爸爸后悔!”
宗雅丹失魂落魄,发癔症般接俩不断地问,李桔脖颈间尽是触目惊心的血,像是被人抓住脖颈无法反抗的小猫咪。
李桔不敢看,只哭:“妈妈,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那天,李桔的不断保证让自己逃过一劫。
大概是自己身上流着李良功的血,她终究成不了宗雅丹想要的乖巧听话的女儿。
如果说高考选报专业是场失败的小反叛,那李桔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如何默不作声给自己争取自己划定的自由。
由于这自由的空间也是偷来的,李桔有时候想,她当时要是没那么怕死是不是一切都会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