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桔笑着看两人,点了点头,说:“我……还行,我还好啊。”
她说完,看见两人脸色齐齐变得难看,着急地坐过来,拉着她握住她的手,“别,别哭啊。”
姚松月慌得声音都颤了。
邓澎涵拿纸,手也有点抖,披星戴月,追赶第一,总是一个人抱着数学书走在空荡荡的学校里寻找教室学习的李桔,竟然只是在一个问题后哭了出来。
“你们怎么了?”李桔哭笑不得。
姚松月眼睛已经红了,声音低哑:“桔子,你怎么了?”
“我?你们不是问我谈没谈恋爱吗?”李桔想到解南,想到她是姚松月的男神,还有点难以启齿,“我遇到了一个能让我知道喜欢是什么的人了。”
“那你为什么在哭?”邓澎涵心疼地搓起她的手,“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甜蜜的啊,你到底喜欢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对你做什么了,他知不知道你为他这么伤心。”
李桔:“我不敢告诉他。”
说完这句话,好像房顶的雪推下了一个角,剩下的崩塌接连砸下。
李桔痛苦,声音苦极,“他瘦了,瘦了好多,晚上一个人躲起来吸烟,我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李桔靠在邓澎涵肩头,眼泪一直往下流,“是我自私,是我太自私了。”
她哭的语无伦次,已经忘记自己在哪里,眼前闪过的都是解南漆黑的目光里努力藏起来的黯淡灰色,每一个向她投来的目光都充满了疲倦。
姚松月和邓澎涵方寸大乱,那个下午,她们见识到了大学四年完全不一样的李桔。
一个因为喜欢上别人,哭的几乎呼吸不上来的她。
姚松月心疼,仓皇无奈,“桔子,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样?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吗?喜欢一个人首先要喜欢自己,你不能为了任何人让自己变得这么痛苦。”
邓澎涵捏捏她的肩头,“桔子,如果一段感情让你这么痛苦……你想想你们到底合不合适啊。”
想要八卦的两个人,带着逗乐与祝福,只是才开口,却变成了这样。
谁也舍不得她受伤,只能抱着她,轻拍她的肩膀。
“桔子,如果像你说的,你们都那么痛苦,你要考虑……离开他吧。”
解南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刚送李桔到学校,走去教学楼的路上,熟悉的医院开头打过来。
“请问是郭喜芬家属吗?你好,我们这里是连城人民医院,病患现在肝癌加重,麻烦你……”
解南到医院的时候,郭喜芬已经清醒,她大吼着赶医生和护士,喊着要出院。
他到后,护士瞧了他一眼,“快劝劝你妈。”
解南沉默看过去,郭喜芬面黄枯瘦,长时间的患病已经将她折磨的形销骨立,两人对视,最先愣住的反而是郭喜芬。
郭喜芬不可思议的看着暴瘦的解南,白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像是漏风。
郭喜芬闹了半天的手颤着指向他,“你,你想让我下去时你爸骂我是不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要让你爸说我虐待你了吗?!”
解南:“把你的急救号换了吧。”
郭喜芬愣了下,“什么?”
“把你的急救号换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郭喜芬愤怒的面容变得讥讽,声音凄厉嘲讽:“怎么,不装你的好儿子,终于厌烦我了?”
“我没有钱给你看病。”解南顿了下,接着说:“爸爸的房子你不想卖就给解如龙吧,他的债我不会放过,该我背着的债我继续,今天来我只请求一点,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啪!”郭喜芬扬手打翻桌边的水杯,“解南!”
“把你的紧急救援号换了吧。”解南抬眸看她,睫毛在眼边落下淡淡阴影,“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设置成我。”
他转身离开,“你好自为之。”
“解南,我不欠你的。”郭喜芬紧紧抓着被单,死死盯着他的身影:“我从来都不欠你的。”
沉重喘气后,她忽然说了个地址,“解如龙在这,你去找他吧。”
解南顿了顿,“郭喜芬,再见。”
说完,他大步离开。
走廊外,他进电梯时,有小护士拉住了他,“你妈再不救可能连夏天都活不到了,她的肝已经……”
解南推下袖边的手,“抱歉,我也没办法。”
他走进电梯。
银色电梯门缓缓合上,冰凉的金属光感倒映着他冷硬的面容,清冷平静,常年如夜色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眸子底掠过的片刻痛意好像雪爪鸿泥,细看依旧平静冷漠。
解南走进破烂的小区,敲开一个红色铁门,扬起一片灰尘,只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搓麻将声。
有邋遢的脚步声缓缓走过来,解如龙叼着烟开门,看到面前的人,愣了下。
“解南?”他蹙眉,“你怎么成这熊样了?”
他第一反应不是解南怎么找到这,而是他高傲的好弟弟竟然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解南:“给钱或者报警,你选一个。”
解如龙表情立马扭曲,“你他妈找死……”
他把烟摔倒地上,紧跟着就被解南掐着脖子掼到了墙上,“郭喜芬在医院,你要是还想要房子就最好去扮演扮演你的孝子。”
解如龙冷笑:“那是我妈关你什么事,要你操心,她都住过多少次医院了。”
“钱呢?”解南眼神阴鸷,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解如龙心虚,“只,只有20万了……”
他也知道这钱拿的危险,不敢随便就花完,解南狠起来就是个不要命的。
“钱给我。”
解如龙:“不可能,你害得我住了那么久的医院,我问你……”
解南松开手,冰冷的转身拿出手机:“你就在牢里享用你的钱吧。”
“给给给!”解如龙啧了声,往地上吐了口痰,轻骂了声,“这他妈还兄弟呢。”
他走进屋,过一会拿了个袋子出来。
“给,钱都在这里了。”
20万的钱,他竟然都取了现金放在袋子里。
“怎么?哥没见过这么多钱,取出来过过眼瘾还不行啊。”
“还有十万。”
“你够了啊,老子都花了,你要不行,把我送牢里吧,要钱没有。”
解南拎着沉沉的黑色大袋子,“去医院看郭喜芬。”
“嘿。”解如龙痞痞地笑了,划拉着下颔的胡子,“行了行了,我妈我不知道去看啊。”
解南冰冷看着他。
解如龙啧了声,“滚吧你,我家的事你少他妈鸡毛了。”
砰的红门甩上,在解南身前扬起厚厚的灰尘。
解南低头,看向手上沉的都能将他手指勒出红印的钱袋,他解开三层死扣,入目一沓一沓红色整齐堆着。
20万的现金,沉的似乎要走一会都得喘口气,走在路上,路人目光只从他脸上扫过,手上拎着的好似一袋黑色垃圾,没有人会把注意力留在那里。
可就是手上这些东西,把他的人生搞得破破烂烂,他努力缝补,喘了无数口气,还是被狠狠压着,匍匐的像条狗。
解南将钱存到银行,拿着一张轻薄的银行卡出来,手上轻了许多,只是走的依旧很慢。
大概因为这钱不属于他,贫穷的时候只是走路都觉得累,他不知不觉走着,在一个秋千上坐下。
晚风摇曳,有暖风从他细碎发前走过,掠起白色额头。
像从一个透明玻璃上吹过,有浅浅冷意。
随着摇晃的秋千,疲倦的身体荡起又落下,如潮水如落叶,没有落定的根,摇摇晃晃,头脑昏昏。
“小舅舅!”
扎着两个可爱小辫子的女孩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将圆圆小脸蛋贴到他腿上。
“小舅舅!你好久没来看泱泱了啊!”女孩嘴里含着奶糖,说话吐着奶味,甜甜的飞到鼻翼。
解南眼里拂过暖光,轻拍她黑色的小揪揪,撑开手,手里放着的正是女孩爱吃的糖。
泱泱开心的咧嘴笑,露出没长全的牙齿。
“我最喜欢小舅舅来了,每次都有糖。”泱泱如获珍宝的搂住他手里的糖,也抱住了解南的手掌。
有孩子手心的热乎暖意,传到解南手心。
“解南?”身后,有女人喊他。
解南抬头,女人蹙眉看着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解南眼里浮出浅淡哀伤的笑。
“姐。”
第99章 “你要是不能离开他,就是带……
长久积攒的情绪像天边密布的乌云, 轰隆隆就下起了大雨。
李桔情绪的决堤,让姚邓两人彻底吓住,说什么都要送她回去, 李桔不知道解南现在在哪, 怕这三人碰上,好不容易才打消她们的念头从寝室逃出来。
红肿的眼睛在寝室滚了好久鸡蛋,现在终于好许多。
李桔在一楼落地镜子前照了照, 确定自己看不出端倪才走出楼外。
刚出门,就被人喊住了。
李桔听到她的名字回头, 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面孔。
“你是……解南的师姐?”李桔看她。
饶妙春点头:“我在等你。”
她从学校门边那个餐厅走过,在玻璃外看到了正痛哭的李桔,看着她回寝室,一直等到现在。
“有事吗?”
饶妙春默了下,露出略显生涩的和善笑容,“我们可以去食堂坐会吗?”
两人来到食堂一楼的咖啡厅, 上课时间,店里人不多, 在偏僻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饶妙春问她想喝什么, 李桔摇头, “师姐有事直说吧。”
“那我来点吧,我来过几次,对这家店的口味比较了解。”饶妙春从菜单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要说的事有些长,我怕你听累了。”
李桔看了她几秒,对服务员说:“麻烦我的香草咖啡换成果汁吧。”
她对饶妙春解释:“最近有些失眠,还是少用咖啡因了。”
饶妙春愣了下,笑着说:“麻烦我的也换成果汁吧。”
点完单, 饶妙春却一直沉默。
“师姐是想找我问解南的事吗?”除此之外,李桔想不到解南师姐找上她的理由。
饶妙春笑了下,点点头,低道:“算是吧。”
李桔唔了声,“如果你是想说他在学校的近况,劝我离开他的话,就不用麻烦了,我已经知道他在面对什么。”
饶妙春偏头看她,“那你要离开他吗?”
李桔笑了声,声音有点苦涩:“这是最近唯一问我要不要离开他,而不是请求我离开他的声音。”
饶妙春目光落在她身上,女孩长得漂亮,骨肉匀停,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与此不同的是透亮的白皮肤,一看便是好家境里养出来的女孩,和她那个常年穿着一双帆布鞋的学弟截然不同。
他们都有一对漂亮的眼睛,乌黑深沉,女孩眼睛更有灵动水光,眼睛轮廓不同解南的深,平静看向人时有不动声色的魅力,唇角有似有若无的浅笑,让一个女孩子看起来有亲近感又有意味深长捉摸不透的聪明。
“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解南从试验台上抬起头来。”
饶妙春想起她第一次见这女孩时,只是站在教学楼里,旁边人行色匆匆,她和解南站在非常安全的距离,只是她看到解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温度,以奇异又不违和的温柔同女孩说话。
“看到你后,我又觉得不奇怪了,好像就是该有一个你这样的,聪明、漂亮、有力量感,让解南为物理而生的大脑因你分神。”
李桔端起刚端过来的果汁,闻言手颤了下,橙汁差点洒出来。
她喝下一口,压下嘴里又涌上来的苦意。
“我未必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饶妙春摇头,“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很认真生活的人。”
“嗯?”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万想不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要是她知道他们是怎样走到一起,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报团取暖,大概要立即收回自己的话。
“解南和你聊过我这个师姐吗?”
李桔摇头。
“也是,他不是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哪怕这个人对他刻薄成什么样。”
李桔蹙眉,“师姐……”
“我和广晋海的事你知道吗?”碍于学校,她很小声的点到那个名字。
李桔心剧烈一跳,开始慌神,“你、你们……”
她不由开始坏想。
饶妙春看到她糟糕的神色,唔了声,“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李桔支吾,“我、我只是以为他……学风不正。”
就算发生丛灵那样的事,她也只是以为丛灵知道他品行不佳,想要从这里下手试试,只是没想到广晋海真的恶劣到与学生,而且是……
李桔不可置信的看着饶妙春。
饶妙春低头搅着杯里的酸奶椰果,头发半垂落在她脸边,看不清她什么神色,只是声音平静到失真,好像两年多前将她人生彻底推入荒唐绝境的一天也能成为随口张来的闲谈。
“他是个衣冠禽兽,而我……”
她轻轻笑了声,这声音好像在磨砂石上摩擦过勾起陈年难以痊愈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