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几个月可有的忙了。”
徐秉然应了一声,喝了一口汤,看起来不像是烦恼的样子。
对方啧啧道:“年轻有为,真是年轻有为。”
这么年轻就走到徐秉然这个位置的不是没有,但都没有徐秉然这样沉稳,还有一点,帅气,毕竟局里但凡有一定职位且年轻的,发量都不是很可观,而徐秉然显然没有脱发的烦恼,一头黑发配上这张脸,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薛凯笑嘻嘻道:“徐秉然是年轻有为啊,但也没用!还不是单身狗一个!”
“还是单身啊?说真的,我有一个同事的女儿,刚从警校毕业,现在在南门派出所实习,要不要周末叫出来,介绍介绍?”那人朝徐秉然挤眉弄眼。
徐秉然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一桌子人都很费解,不知道为什么徐秉然就是不找女朋友。
徐秉然:“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
“……”他们竟找不到吐槽的地方。
薛凯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还是受过情伤,不相信爱了?”
应该不会啊,他也没见过徐秉然身边出现什么亲密的女性啊,薛凯有点疑惑。
徐秉然抬眼,幽幽道:“看了这么多案子,抓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你还相信爱情?”
徐秉然和薛凯两个人现在虽然是上下级,但五六年前的确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平级同事,他们一起在特警队训练过,还一起抓过犯人,想当初他们一查一个准,还收缴了不少淫/秽/色/情物品。
两个人现在能调到同一个支队也是缘分,只不过徐秉然晋升得有些快,薛凯现在只能给他打下手,喊徐秉然一声徐大队长了。
如今他们负责治安黄赌这块儿,每个月派出所都会报上来不少稀奇古怪的涉黄涉赌案子,无论是多人聚众进行某些行为又或者是情侣贩卖出售自制视频这种案件,在他们看来都不足为奇,早已麻木。
薛凯摇头晃脑说:“徐大大,这就是你说错了,什么都不能以偏概全是吧,我就坚信我的爱情迟早都会来,而且一定会是个萌妹子。”
徐秉然:“二次元,纸片人?”
薛凯:“……”你很懂我。
吃完中饭之后,徐秉然去备勤室午休,房间朝阳,没开空调就尤其闷热,像是在蒸桑拿。
徐秉然开门走进去,三秒钟后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凉爽的办公室。
没过多久,他收到了夏听南的消息。
第32章
徐秉然点开聊天界面,看着那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忽然静止不动,看起来像是在出神,过了一会儿,他给母亲发了一个信息,说晚上有事情,不能和她一起吃饭。
徐母很快回了一句“好吧”,两个字里都是失落的意味。
徐秉然没有再回她,重新把手机换到和夏听南的对话界面。
那天两人戏剧性相认,夏听南想着既然都见面了,那就喊到家里一起吃饭吧,既然都一起吃饭了,那就把微信加回来吧,两个人都这个年纪了,没必要搞小孩子冷战那一套。
于是甫一吃完饭,趁着夏爸夏妈不在跟前,她举着微信二维码,撑着沙发,姿态潇洒地对徐秉然来了一句:“帅哥,加个微信吗?”
徐秉然显然被她的做作无语到了,脸皮抽动几下,无动于衷地继续看着电视机,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直到夏听南开始不耐烦,一副想直接上手抢手机的架势,他才无奈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打开扫一扫加她的好友。
夏听南:“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手机里有什么机密呢。”
徐秉然瞟她一眼。
“干什么?真的有机密?”她稀奇道。
夏妈从厨房里走出来,“什么机密秘密的?”
夏听南立刻站直,收起手机说:“没有,我们在唱那首《粉红色的回忆》呢!夏天夏天悄悄地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夏妈:“……我看你们俩今天都稀奇古怪的。”
夏听南心想:这不是太久没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有点不习惯嘛。
今天夏听南给徐秉然发消息,其实是问晚上能不能去他家吃饭。
非常典型的示好信号,是夏妈平常最常用的,每次她和夏听南吵完架后都会用这一招,例如喊夏听南吃饭或者吃水果,看似平常,其实已经放下身段,而夏听南深得夏妈的真传,决定依靠自己的厚脸皮和徐秉然重归于好,至少别像那天刚遇到的时候这么尴尬。
徐秉然回复过来:就吃饭?
她看着发来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种事情不必多问,怎么可能就吃饭,她分明是想去徐秉然家里玩游戏机,之前在饭桌上聊起来,她才知道徐秉然前几年买了一台日版Switch,而她脸皮这么厚的人,当然要去白蹭一番。
夏听南:兄弟,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啊。
徐秉然:[靓女语塞.JPG]
夏听南:……???
她狠狠地噎了一下,震惊地发现徐秉然以前居然偷偷从她这里存了这么多表情包,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而且这些表情包他怎么还留着,都多少年了。
“听南,和谁聊天呢?”叶主任看她埋头按手机,随口问道。
夏听南思考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我……哥。”
“你也有哥哥啊,都没听你说过。”叶主任说,“我也有个哥哥,从小就不对付,见面就吵架。”
夏听南回忆了一下,发现她和徐秉然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一般都是他们中的一个单方面宣泄情绪,比如小时候她把徐秉然的作业撕了,徐秉然会忍不住闷着火打她屁股,而徐秉然如果不陪她玩,她也会忍不住哭闹,对徐秉然拳打脚踢。
不过结局都会变成徐秉然来哄她。
这么一想,夏听南觉得自己小时候好贱……
真是难为徐秉然了。
当年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眼光太独特了。
下午不是很忙,时间过得尤其慢,夏听南一直在看时间,等待下班。
之前她问过徐秉然平常他一个人都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徐秉然的回答是:“赶得上吃食堂就吃食堂,赶不上就回家自己煮。”
对于徐秉然现在居然会做饭这件事,夏听南感到十分的震惊,她今天一方面是想去徐秉然家里玩游戏缓和缓和两人的关系,另一方面其实是想尝尝徐秉然的手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徐秉然这一头出了问题。
下班前整个支队临时组织了一场学习会,这一学就是两三个小时,把所有见过的没见过的文件全部传阅通读了一遍,还看了几个警示教育片。
办公室主任简直心力交瘁,苦口婆心地和各位领导和同事解释这是局里临时下的通知,过两天巡察组要来抽查台账,否则他们又何必快要下班的时候还把大家留下来呢。
徐秉然下午看到通知的瞬间就知道今天不可能准时下班,所以提前和夏听南说自己回不去了,让她不用等他。
夏听南收到消息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徐秉然是人民公仆,忙也是正常。
等徐秉然全部收拾完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老旧的路灯发出莹莹的光,不是很亮,但至少能让每一个人看清路。
抬头往楼上看,这个位置看不到熟悉的小阳台以及阳台旁边的总是蒙着窗帘的窗户。
他收回目光,慢慢上楼。
夏听南正趴在床上看小说,忽然听见隔壁的阳台传出了一点动静。
跑到窗边,非常快速地推开窗,窗户滑动发出“哗”的声音,窗帘被撞得抖个不停,她一下子探出头,看到旁边阳台上一脸惊讶的徐秉然,看起来有点被吓到。
“你吃了吗?”
“晚上吃什么了?”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
徐秉然说还没。
夏听南笑道:“我也还没吃。”
她是真的还没吃,原本以为徐秉然最多七点就回来了,所以就想等一等,后来开始看小说,一看就入迷不想动弹,完全忘记自己没吃饭这件事情。
徐秉然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夏听南忽然问:“你手上是什么?”
“什么?”
夏听南抬了抬下巴,奇怪道:“你背着手做什么?手里拿着什么吗?”
徐秉然捏了捏指尖的烟头,默不作声。
她嗅了嗅,迟疑道:“你在抽烟?”
徐秉然还是不说话。
见他这样,夏听南又想翻窗过去,她说:“你让开一点。”
徐秉然没动,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接着慢慢叹了口气,说道:“走正门,门没关。”
夜晚的天色泛着一些异样的蓝,天上的云层稀薄,今天甚至都没有风,尤其得闷热。
徐秉然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夏听南进来的时候倍感凉爽,她看向徐秉然,后者正在帮她找游戏卡。
他有很多游戏带,有一些借给同事还没还,剩下的卡带之中也有不少夏听南想玩的。
夏听南:“你说我要不要也买一个Switch算了,否则你自己都玩不了。”
其实她早就想买一台,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得花这笔钱,毕竟她工作几年也没省下多少钱,毕业后她就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因为留在外地,所以以往拿到手的工资一大半都交了房租,剩下的吃吃喝喝,几乎是月光。
这也是夏听南决定考回来的原因之一,毕竟住在家里就剩下一大笔费用。
两人往客厅走,徐秉然把客厅的空调也开起来,然后在电视机上调好游戏画面。
他把游戏机递给她,“不用,我不怎么玩游戏,你想玩就来玩。”
夏听南随口问:“不玩你买它干嘛?”还买这么多游戏卡。
他安静了几秒,然后岔开话题问:“你想吃什么?”
夏听南不假思索道:“红烧肉。”
徐秉然点头,然后往厨房走,留夏听南自己在客厅打游戏。
他一走远,夏听南就露出一丝后悔的表情,忍不住屈起手指抵住自己的嘴,然后开始老实地打游戏。
没过多久,餐桌上就多了三盘菜,不仅有红烧肉,还有豆腐干和白灼生菜,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徐秉然其实也不会做什么,教程里说放多少食材调料,他就放多少食材调料,没有什么手艺可言,只是方便果腹而随手学的技能,毕竟天天点外卖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在隔壁大队查处了几家违规的知名餐饮店后,徐秉然和同事们一样,更是对外卖敬而远之,能不点就不点。
菜都是徐秉然回来的路上去超市买的,都很新鲜,他在家吃的机会不多,没有屯粮的习惯,这次夏听南突发奇想要一起吃饭,他就顺便买了一些回来,以防下一次夏听南忽然想来吃饭。
夏听南放下掌机,跑到桌子旁边伸手就想拿一块红烧肉吃。
徐秉然看见了,直接抓住她的手,“你洗手了吗?”
夏听南努力挣脱着,“我手没摸什么。”
徐秉然见她还想用手抓吃的,干脆两只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半拉半抱一路把她扯进了卫生间,把她往洗手台轻轻一推。
徐秉然:“洗手。”
夏听南莫名有点烦躁,于是随手打开水龙头淋了一下水就关掉了。
徐秉然看到她的动作,走过去重新打开水,抓着夏听南的手往水下淋。
夏听南抗拒地抽手。
徐秉然紧抿着嘴,动作强硬,神情很专注:“既然洗就洗干净一点。”
两个人的手都被冲湿了,在流动的水流中似紧贴又似分离。
洗手液被徐秉然挤在手心按开在夏听南的手背,泡沫逐渐出现在他们的指缝,徐秉然的手指不断拂过夏听南的指节,紧接着又与之交错,像是在摩挲缠绵。
他们的手臂同样缠绕着,肩膀贴着肩膀,稍有动作就会产生轻轻的碰撞。
微妙的氛围在他们中间发酵。
夏听南头皮有些发麻,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她翻窗弄脏手,又或者是没洗手偷吃被抓包,都会被他拖去卫生间洗手,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自在。
她觉得好像不是手在被徐秉然摸着,而是身上任何一个地方。
十分怪异的想法。
徐秉然显然也意识到什么,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好好洗。
夏听南边洗手边想:看来的确是太久没见了。
十几岁的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徐秉然相处不自在,毕竟这可是徐秉然啊。
徐秉然把擦手的毛巾丢给她,夏听南接过来默默地把手擦干,徐秉然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手上,看着毛巾拂过她的指尖缝隙。
夏听南跟着徐秉然出去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打算吃饭。
然后她忽然顿住,抬眼瞪徐秉然,忍不住小声反抗。
夏听南:既然要用筷子,那为什么要洗手?
徐秉然:卫生点。
夏听南:那也不用搓得这么干净吧?
徐秉然:我强迫症。
夏听南……服了。
吃完饭后,夏听南自告奋勇收拾残局,不仅把桌子擦得一干二净,还把碗碟全部洗得锃光瓦亮,饶是徐秉然也露出了一些惊讶的表情。
夏听南叹了口气,带着炫耀的语气说:“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大四开始一个人在外面住,最初徐秉然还会抽空去她住的地方看她,帮她整理整理东西,直到他们两个开始冷战,她被迫学会各种的生活技能,无论是搬家铺床还是洗衣烧饭。
仅仅过了三年,一位手忙脚乱的少女就变成了现在从容的抠脚大汉,可喜可贺,可悲可叹,连夏妈夏爸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喊“绝”,后悔没早点让她出去历练一番。
显然徐秉然也想到了那时候的事情,垂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