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贴身丫鬟皆听得胆战心惊,只在心内忖度道:夫人待世子爷可当真是不讲情面的很,便是对儿子也没有这样直言不讳的。
傅宏浚尊敬黄氏,多半是因为生母黄氏的缘故,早些年白氏还卧病在榻时,黄氏可没少去镇国公府安慰看顾白氏。
因这这层缘故在,镇国公世子便对黄氏无比尊重,而黄氏也似是得意忘了形,待傅宏浚俨然如自家女婿一般插手诸多,再多的情分也有消磨的一天。
只是黄氏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那几个贴身丫鬟便也不敢多做劝导。
傅宏浚听了这话,正要好生与黄氏说说白山晴一事时,却听得外间传来一声娇俏又清丽的女声。
“表哥,山晴可好久没见你了。”
第25章 【二更】 给她买首饰。……
说话间, 便有一个头上珠翠环伺,面貌俏丽,遍身绫罗的女子缓缓走进了正堂, 她娇甜一笑, 两靥上现出两个讨喜的酒窝来。
“表妹。”傅宏浚仍是生疏淡漠地应道。
白山晴脸上的喜色则顷刻间塌了下来,见表哥如此冷淡,她心内也涌上了委屈之意, 她只道:“表哥见了我,难道不欢喜吗?”
黄氏听了自家女儿这番一点儿不矜持的话语, 心内也是极为不快,一个女子为何要如此主动?岂不知世上的男子皆是一样的性子,轻易得到的便不会再珍惜了。
她只瞪了白山晴好几眼,可那白山晴一双眼儿却一寸不移地落在傅宏浚的脸上,竟是对黄氏的眼色视而不见。
黄氏气极,因怕白山晴继续丢人下去, 她便先对傅宏浚说道:“浚儿,晴儿许久没见你了, 她总在舅母面前念叨说表哥怎么还不来看她, 你如今在御前司做事, 竟这样忙吗?”
傅宏浚俊脸一僵,好半晌他才答道:“如今御前司事少,我平日里只在家里闲着。”
白山晴听了这话, 心内的不忿便又加深了几分,她只觑着傅宏浚说道:“如今表哥当真是和我生分了,这么闲也不来陪陪晴儿。”
黄氏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当年白氏在时,她把白氏当成亲妹子一般仔细照料, 为的不就是晴儿能嫁与浚儿为妻吗?可如今浚儿年岁大了,便不像小时候一般好糊弄了,这些年瞧着他,似乎与自己生分了许多。
因着这层缘故,黄氏才会愿意让丹雪去给傅宏浚做通房,好歹也要派个人摸摸浚儿的心思才是,只是那个丹雪去了镇国公府后,竟一条消息也不传回来,当真是翅膀硬了。
傅宏浚虽不谙□□,可黄氏与白山晴的目的太过明显,他再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也十分不合适,他便借着这由头对黄氏说道:“晴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不日就要到了寻个得意郎君出嫁的时候了,我虽与晴儿一同长大,可到底男女有别,浚儿不能连累了晴儿的名声。”
他话音未落,整个正堂里的气氛几乎降至冰窟,黄氏眼角的细纹伴着她略微颤抖的嘴角一同彰显出她此刻心内的愠怒,白山晴灵透的双眸里氤氲着泪雾,周围的仆妇丫鬟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黄氏几乎便要抑制不住心内蓬勃欲出的怒意,她只得强撑着对那傅宏浚说道:“浚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宏浚却顶着黄氏灼烫的目光,义无反顾地出言道:“浚儿的意思是,表妹如今已到了选夫婿的时候,我很该为了表妹的名声着想,与她避避嫌才是,若是因我之故,耽误了表妹的大好姻缘,只怕天上的母亲都饶不了我。”
黄氏见傅宏浚都搬出了生母白氏来拿腔说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傅宏浚压根就没想娶晴儿!
而一旁的白山晴自然也听懂了傅宏浚话里的言外之意,泪水似决堤一般夺眶而出,白山晴难堪之下便避到了隔壁耳房中。
傅宏浚虽有些于心不忍,可感情之事终究不能请求,他便对黄氏说道:“舅母,浚儿就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给黄氏挽留他的机会,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刚出正堂几步之遥,傅宏浚便听得里屋响起一阵阵茶碗落地的清脆之声,可他却只是愣了一霎,随即便又继续迈步离开。
一出安平侯府,傅宏浚便想去京城的珠宝铺子给沈宜荏买些钗子戴戴,方才晴儿头上的金钗险些便晃了他的眼,可沈宜荏平素却只戴一支梅花素钗,也太过朴素了些。
“走,去珍宝阁。”傅宏浚便对身侧的冬儿说道。
冬儿一笑,便立刻接话道:“世子定是要给晴儿小姐买钗子吧,刚才晴儿小姐哭的也真是伤心呢,世子确实该买些钗子哄哄她才是。”
傅宏浚听了这话却僵在了原地,他只拧了拧冬儿的耳朵,骂道:“方才我与舅母说的话你没听见?晴儿的金钗银钗自有她未来的夫婿买,我这个表哥买来做什么?”
冬儿吃痛,便立刻求饶,见世子爷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深意,他方才惊叹,世子爷当真不愿意娶白大小姐为妻?可世子爷与白小姐的婚事已成了两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世子爷为何会突然变卦?
冬儿虽不明白傅宏浚心内在想些什么,可他明白,现在跟世子爷对着干肯定没好处,他便谄笑着与傅宏浚商讨起京城时兴的钗样来。
一个时辰后,傅宏浚方才心满意足地从珍宝阁走了出来,身后的冬儿则提着一大盒金银首饰,直惹的过路人频频侧目。
傅宏浚见那冬儿手里提着的首饰盒似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便一把将那首饰盒接了过来,只说道:“你挑食的毛病还没被你娘治好?怎得还是如此瘦?”
冬儿羞窘地挠挠头,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如今已日暮昏黄,傅宏浚与冬儿说说笑笑间便已走到了一处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傅宏浚便倏地将那首饰盒放在了地上,人却停在原地不动。
冬儿便相当然地问道:“世子,您累了?那奴才来拿吧。”
他话音未落,傅宏浚便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后方的巷子,示意冬儿快躲进去。
冬儿不明所以,可他也渐渐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出来,如今虽日落西山,可这条街也着实冷清了一些,他为了不拖累傅宏浚,便立刻转身欲往那巷子里跑去,只是他方才动了一步,便有一个黑衣人从他提着剑从屋檐上朝他袭来。
冬儿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傅宏浚已一脚将那黑衣人给踢了开来。
冬儿吓得脸色煞白,如今往巷子里跑也无济于事了,他只能靠在世子周围以求保命。
一群黑衣人便整齐有素地从远处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约莫有十几个的样子,且个个蒙着面,身形与傅宏浚一般高大。
“小心点,他们都有暗器。”傅宏浚压低声音对冬儿说道。
这话未完,却见那十几个黑衣人皆步伐生风地提剑朝傅宏浚刺来,招招往着傅宏浚心口招呼,幸而傅宏浚轻功极好,闪避刺来之剑的同时还将冬儿护在身后。
那几个黑衣人略试了试傅宏浚的工夫便知他身手不一般,于是,他们便将目标换至傅宏浚身旁的奴仆上。
果不其然,后侧的两个黑衣人便提剑朝着冬儿砍去,他躲闪不及,便欲哭嚎出声,却见傅宏浚立刻扯了他一把,又将那两个黑衣人的剑给踢了下来。
只是如此循环往复下,傅宏浚的体力便渐渐有些不支,冬儿也明白是他拖累了世子爷,便哭着说道:“爷,你别管我了,快跑吧。”
“闭嘴,躲在我身后,小心暗剑。”说完这话,右侧方的黑衣人便又提剑朝他砍来。
傅宏浚明白再这样缠斗下去,他很快会体力不支倒下,见右侧的黑衣人朝他砍来一剑,他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那黑衣人踢倒,随后便将那黑衣人手上的剑夺了过来。
有了剑在身后,傅宏浚便没有一开始的那般畏手畏脚,他一鼓作气将倒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一剑穿心,随后便大笑着对其余的黑衣人说道:“不怕死的就接着来吧。”
见同伴惨死,右侧的另两个黑衣人果真有些心悸,傅宏浚便趁这个空挡又朝他二人的手臂砍去,顷刻间,便能听见她二人不可自抑的惨叫声。
这般凶狠的攻势下,另外几个黑衣人才露出了几分惧色,只是为首的黑衣人却立刻朝着他们使了个眼色,顷刻间所有的黑衣人便又合力朝着傅宏浚砍去。
傅宏浚手上有银剑在身,堪堪躲过几个黑衣人不要命似的攻击后,便将冬儿身后一柄银剑已逼近他的脊背,傅宏浚便将自己身侧的黑衣人俱踢翻在地,自己则冲了过去,便将那冬儿一把推开。
那银剑便在他手臂处划下了一道伤痕,只是疼痛尚未传进脑袋之时,傅宏浚已提剑刺入那黑衣人的胸脯中。
后方的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便立刻往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而被傅宏浚刺入胸脯的那个黑衣人瞧着气息犹在的模样。
傅宏浚便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让冬儿将地上的首饰盒拿来,随后便在首饰盒里挑拣出了些颇大的物件,便塞入了那黑衣人嘴中。
“这些死士嘴里都是放了毒药的,这样他便求死不得了。”傅宏浚说完这话后,才让冬儿将那黑衣人拖了起来。
待回了镇国公府后,傅宏浚立刻派了府医来救治这个伤势不重的黑衣人,连自己手臂上的伤痕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晚膳之后,阖府皆听闻了傅宏浚遇刺受伤一事,便纷纷派了下人前来他的院子探望一二。
沈宜荏则亲自带着丫鬟来了傅宏浚的院子里,只担心不已地询问屋外的冬儿道:“表哥是在哪儿遇刺的?莫非是因为沈家一事牵连了他?”
冬儿也红着眼说道:“是在西街那边的小巷子里。”
沈宜荏见冬儿如此哀怮伤心,一时间便以为表哥快要不行了,她当下便也有些不落忍。
她正要开口询问冬儿傅宏浚的病情之时,却见冬儿一脸嫌弃又愧疚地拿出了一个首饰盒,只对沈宜荏说道:“表小姐,这是世子爷特地买来给您的。”
沈宜荏正一脸疑惑地打算接过那首饰盒时,却见里间偷听的傅宏浚立刻火急火燎地从屋内冲了出来,只将那首饰盒抢了回去,便道:“不行,表妹,你不能碰这些首饰。”说完,又狠狠瞪了冬儿一眼。
第26章 【一更】 我心疼她。……
沈宜荏被突然从里屋里冲出来的傅宏浚唬了一大跳, 又见他手臂上仍缚着纱布,当下便忍不住出口问道:“表哥,您手臂上的伤不要紧吧?”
傅宏浚的全副身心都放在那一屉首饰盒上, 待从冬儿手上夺下来后, 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用力过盛,行动间又撕扯到了伤口之处。
他虽暗暗吃痛,可却在心里忖度了一番, 自己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决不可在表妹面前露怯, 只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他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只见傅宏浚便挺直了脊背,又状似无碍地拍了拍自己受伤的手臂,一脸轻松地对沈宜荏说道:“这纱布唬人,其实不过是点小小擦伤罢了,一点也不疼。”
说罢, 傅宏浚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表妹似乎在关心自己, 他心内随即弥漫上了如潮的喜悦之意, 连伤口处的隐隐作疼都瞬间烟消云散。
沈宜荏一脸疑惑地望着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的傅宏浚。
世子表哥他, 受了伤不疼吗?为什么还在傻笑?
冬儿见自家世子与表小姐隔着屋内相对无言,当下便又笑着出来打圆场,只见他指了指傅宏浚手上的首饰盒, 道:“表小姐,您可知道京城铺子里的珍宝阁?世子爷特地去那买了一屉钗子给……”
冬儿话未说完,便被傅宏浚一把拉了过来,只用眼神示意他马上闭嘴。
沈宜荏愣了好半晌,方才指了指那首饰盒, 愈加疑惑地问道:“这是表哥送给我的吗?”
傅宏浚白日里也是凭着一股意气去珍宝阁买了这一盒首饰回来,可他却没设想过该如何名正言顺地将它交在沈宜荏手上,如今被冬儿大剌剌地戳破了,他心内则是羞窘不已。
不过,既然表妹都开口问了,他也不该再含糊其辞下去。
“表妹,你打开来瞧瞧,看看喜不喜欢。”傅宏浚便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拖着病臂将那首饰盒奉于沈宜荏面前。
沈宜荏只觉今日的世子表哥实在是太过惊悚…和吓人,他手臂上缚着的白色纱布还在丝丝缕缕地向外渗血,可表哥的脸上却又透着不合时宜的羞涩,仿佛那伤口当真一点也不疼似的。
沈宜荏惊讶之余,便顶着傅宏浚羞窘又期待的眼神将那首饰盒给打了开来,可里面的首饰着实令她疑惑的心情又浓重了几分。
只见她举起首饰盒里一根镶着金银花绿的银钗,不解其意地问傅宏浚道:“表哥,这钗子生的十分…别致,宜荏十分喜欢,多谢表哥的好意。”
沈宜荏本还在疑惑世子表哥为何突然送她首饰,可看到那木盒里只装着一个造型奇特、配色鲜艳的银钗后,她的心内便只剩下了惊叹。
这样大红大绿,瞧着财色外露的钗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呢。
傅宏浚见沈宜荏举起那一个银钗,当下便也极为不解地瞧了瞧那方方正正的首饰盒,见里头果然只剩一个银钗,其余首饰皆不翼而飞。
他便连忙追问冬儿道:“你可有瞧见这盒子里的首饰?”
冬儿可瞧见了那首饰盒里的空空如也,他便凝神思索了一番,这才想起方才在西街的巷子里,为了制止那个黑衣人自杀,他与世子便着急忙慌地从将那首饰盒里的首饰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之后他便忘了将其余的首饰放回盒子里。
冬儿当下的神色便有些尴尬,他便觑了傅宏浚一眼,而后便不住地称赞沈宜荏道:“表小姐您这等神仙般的品貌,这等如天山雪莲般的凝肤,戴这颜色…妍丽一些的钗子再合适不过了,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旁的傅宏浚脸色则立刻黑如铁锅,他哪怕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那他也能听出冬儿这番话有多么的牵强。
夸赞女子外貌是用秀才遇到兵来赞赏的吗?
傅宏浚嫌弃至极地瞪了一眼冬儿,而后便对沈宜荏说道:“表妹,进来坐吧。”
红枣见一脸无辜的冬儿吃了一顿排揎,便笑着走到冬儿面前,揶揄道:“便是我没识得几个字,也知道秀才遇到兵不是这样用的呢。”
冬儿则无措地挠了挠头,主子们已进了里屋,他便与红枣一块儿去耳房休息片刻。
进了里屋的沈宜荏,望着傅宏浚挺秀宽阔的背影半晌,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后,终于在傅宏浚要忙前忙后地要替自己沏茶时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