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人暗箭伤人!
赵诺悠跺跺脚,复又冷静道:“我已吩咐宫人去取了,皇兄还是将人交给我吧。”
这人若是宁乐,她才懒得管,可这是宁瑶啊,绝不可以与皇兄有肌肤之亲。
然而,赵修槿并没有松手,“你要叫太医来吗?”
那会轰动整个后宫吧。
不妥不妥。
赵诺悠挠挠额角,感觉皇兄不会趁人之危,更不会做出有辱斯文的事,“那就...麻烦皇兄了。”
赵修槿没再耽搁,一手捏着宁瑶身上那件厚裘,一手桎梏着宁瑶,将人带进屋里,反脚踢上门。
屋内有供帝王、宫妃休息的吉祥云软背靠塌,赵修槿将宁瑶放在上面,脱去灰鼠色毛氅,盖在宁瑶腿上。
被燥热煎熬着,宁瑶跃跃欲起,可肩头被一道力量钳制,怎么也坐不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有人掀开了她的裾摆,握住了她的脚踝。
“唔......”
她哼唧一声,娇艳的脸蛋泛起粉云,不受控制地蜷缩起脚趾,像是绷着一根弦,想要在哪里蹭一蹭。
倏然,小腿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一根根细针戳中,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
紧接着,头皮上也传来刺痛,身体随之出现异常反应,不停的抽搐,连带着牙齿打颤。
宁瑶难受的紧,仿若置身高空蓦然坠落,寻不到支点。
“没事的,忍过去就好了。”
耳边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不疾不徐,慢慢湮灭了她的焦虑。
像是要抓住那份能带给她安心的救命稻草,她向上抬手,握住一方“温煦”......
被人抓着手,赵修槿试着抽回,却被抓得更紧。
沉睡的女子发出一声呢喃,带着浓重的鼻音:“别走,颜如玉......”
月光浅浅盈盈的照射在飞檐上,赵修槿从浮碧亭出来,只着一件单薄的衮龙袍,腰封的香囊中装着随身携带的银针。
见太子走来,赵诺悠跑上前,“如何了?”
她紧盯着自己皇兄的脸,生怕他刚刚没忍住要了宁瑶。
“无碍了,叫宫人进去收拾一下。”赵修槿脚步稍停,又道,“等宁大姑娘醒了,不必跟她提起今晚的事。能办好吗?”
赵诺悠懵懂地点头,目送男人离开,才带着宫女走进浮碧亭。
杏黄色的靠塌上,宁瑶软趴趴的窝在那里,身上裹着两件厚裘,睡得正熟。
赵诺悠将太子腰牌递给两名宫女,让她们去太仆寺借一辆小轿,又让另一名宫女收拾好地上湿漉漉的衣裙、内饰。
另一头,酒过三巡,老臣们为了哄皇帝高兴,纷纷来到殿心,跳起了大鄞的特色舞蹈。
嘉和帝单手靠在龙椅上,笑着饮酒。
郑阙手持浮尘站在殿门口,眼看着太子殿下走进来,赶忙让人端来取暖的手炉,双手呈上。
赵修槿瞥了一眼,没有接,慢慢回到座位上。
郑阙直起腰,面容带笑,并没有因为太子的冷遇而颓丧。在他甘愿做下人的那一天起,郑全贵就告诫过他,奴才要有奴才的自觉,不能因为高位者的不待见,就流露出攻击的一面。
半晌,一名太监走到他跟前,小声道:“阙公,办砸了,被太子和怀贤公主截了胡......”
“废物。”
“那…还要散播宁大姑娘落水的事吗?”
郑阙目视殿心,皮笑肉不笑:“既是太子介入,谁还敢往铳口上撞?罢了,去西厂领罚吧,记住守口如瓶。”
太监浑身冒汗,默默退了出去。
郑阙看向酒筵上某个正与人谈笑风生的高官,摇了摇头,颇有暗示意味。
拿人钱财□□的事儿干了不少,很少失手。
西厂的势力遍布京城,别说一个尚未入皇谱的贵女,就是四妃中的任何一个,只要他们想动,没有动不了的。
——
西五所的一处偏殿内,宁瑶从混沌中醒来,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庞。
“阿瑶!”见宁瑶醒来,赵诺悠眼睛一亮,将她扶了起来,“感觉如何?胃难受吗?我叫人送了参汤过来,你喝一点。”
宁瑶捏下侧额,记忆只停留在落水那会儿,可模糊的意识中有一道身影,对她颇为照顾。
“公主可曾为我请了太医?”
赵诺悠谨记兄长的叮嘱,摇头道:“没有,你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发生。”
宁瑶还是疑惑,可小公主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叫她生不出怀疑。
这事儿就这么揭了过去,待到与父亲坐上回府的马车,宁瑶还沉浸在疑惑中。
得知女儿遭人算计,宁伯益拍拍大腿,咬牙切齿道:“自打收到太子回京的消息,朝廷内外风波四起。今日是为父的疏忽,没有提防那些腌臜小人,让你涉险。你放心,这件事,为父一定调查清楚。”
宁瑶并不担心自己,毕竟只是姐姐的“替身”,那些人的目标是姐姐。
“爹爹,姐姐最近身子不适,还是让侍医为她看看吧。”
宁伯益吹吹胡子,也想看看宁乐那个臭丫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连皇家的“约”都敢不赴。
回到府邸,宁伯益把宁乐传到跟前,先是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随后叫来府中侍医,非要侍医当着他的面,为宁乐看诊。
宁乐僵着脸,不情不愿伸出手。
须臾,侍医笑着道:“大小姐身子无碍,只是肝气太重,容易恶心犯呕、食欲不振,老夫这就为她开些方子,调理几日即可。”
听完侍医的话,宁伯益和阮氏松口气。
宁乐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
不比爹娘的轻松,宁瑶借口送侍医离开,将人拉到轩廊下,问道:“您确定姐姐只是没有胃口?”
侍医目光一闪,却在瞧见拐角处的清越时,笑着点点头,“大小姐健朗的很。”
宁瑶疑虑未消,见宁乐走出来,一把将她拉住,“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冷不丁被质问,宁乐羞怒,“我能瞒什么?哦,昨儿偷吃了你一袋子糖炒核桃,跟我算这么清,赶明儿还你就是。”
不等宁瑶接话,宁乐忽觉胃部翻涌,推开妹妹跑进三进院,蹲在树围旁干呕起来。
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眼前,宁乐抬睫,看向单膝跪地的清越,凄凄一笑:“清越,等过了年关,你替我去江南欣赏舞醉芙蓉、鱼戏莲间吧。”
“清越不离开小姐。”
男子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可唯独对着宁乐时,眸光似能腻毙掉一个人。
宁乐接过帕子攥在手心,轻叹一声:“可我不能连累家人,此生都去不了江南了。”
月亮门外,宁瑶看着一对主仆,陷入沉思......
三更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城西的一处宅子外。
唐絮之从马车上下来,脚步不稳地走进后院。这里是他为伶娘盘下的住处。
自从被宁瑶退婚,他就提出要自立门户,镇国公稍作妥协,没有再严管于他。
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镇国公审时度势,不想与之彻底决裂。
今日酗了酒,唐絮之不想回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大家族,于是命车夫驶来了这里。
伶娘有为唐絮之留灯的习惯,一听见马蹄声,立马披上桂兔纹外衫,赤脚跑向屋外,“絮郎。”
见她又不穿鞋子,唐絮之蹙眉,搂着她往屋里走,“鞋不合脚还是怎地,非要光脚,不怕落了病根?”
宁瑶就不同,一到冬季,从头到脚裹的特别严实。
伶娘被他抱坐在木桌上,双手如蔓藤一样缠上他的脖颈,俏皮道:“见你来,一高兴忘记了。”
灯火下,女子如孩童般稚气无邪。
唐絮之抚上她的眉眼,用指腹一下下剐蹭,惹得指下女子娇笑。
不比宁瑶,伶娘是个很好被掌控情绪的人,喜欢依赖他、仰视他,没有一点儿攻击性。
心里装着事儿,唇上却是一热。唐絮之垂目,看着伶娘含笑吻住他。
吻技娴熟。
尖细的手指轻车熟路的扯开男人的衣衽,身子靠了过去,“絮郎,絮郎......”
唐絮之招架不住,抱着她走向拔步床。
一番甜蜜后,伶娘捋好贴在颊上的长发,窝在唐絮之怀里,碰了碰他小臂上的长疤,“这是怎么来的?”
唐絮之枕着后脑勺,闭目回道:“十一岁那年,为了救宁瑶,被狼咬的。”
伶娘眼梢一挑,分辨不出情绪,“她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不像我,自幼孤苦。”
想起宁瑶,唐絮之心口微苦,再次翻身压住了伶娘。
唐絮之目光发狠,告诉自己,他不后悔。
第7章 宁瑶被赵修槿紧紧护在怀里……
昨夜风雪缠绵,今早琼枝连片,仿若置身在辽东镇的雾凇奇观。隔牖赏花,要数腊梅和双铃草最为娇艳。
宁瑶侍弄完屋里的花草,准备去给围墙下的草本松松土,奈何风雪太大,刮得脸疼。
月白的裙裳乱缭飞舞,宁瑶压住裙摆,赶忙阖上房门。
室内燃着地龙,雏菊儿蹲在茶桌上舔毛,发出喵喵的声音。
门外忽然传来兰儿的声音:“二小姐,你快去楼上瞧瞧,老爷和大小姐吵起来了!”
宁瑶一怔,推开门去往三楼。
离得老远,就听见父亲暴跳如雷的声音:“临城雪灾,山中被困千余人,太子亲自带兵过去救援,有多少王孙公子、闺秀名媛主动请缨跟随!身为准皇媳,这个时候不去做表率,待到何时?你在这里娇气个什么劲儿?!”
接着,便是宁乐的反驳声:“他们谁爱去谁去,我身子不适,动弹不得!”
“你这样,太子能瞧上你?!”
“瞧不上更好,我本来也不想嫁给他!再说,爹爹莫不是忘了,太子连聘书都没有签字,与我算不得未婚夫妻,都是您一厢情愿!”
“反天了你!今儿你非去不可!”
再接着,就是阮氏劝架的声音。
宁瑶站在门口甚是头大,眼看着父亲举起手,大有要掴巴掌的架势,赶忙跑过去拦在宁乐面前,“爹爹息怒!”
阮氏也凑上前,推开气白了脸的宁伯益,斥道:“商量就商量,作何动手?!”
宁乐一瞬不瞬地瞪着父亲,眼中浮现恨意。
宁伯益自知理亏,抿唇收回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们懂什么?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允了这桩婚事,即便太子不同意,也断不会收回。咱们若是反悔,那是触犯龙颜,要掉脑袋的!没签聘书怎么了?还不是迟早的事!”
阮氏插话道:“我看未必吧,太子十五年未归,谁知道他宫外有没有女人,皇上若是垂怜太子,或许会......”
“妇人之仁!”宁伯益打断妻子,瞪着眼睛道,“皇上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他决定的事,没有更改的份儿。”
宁乐咽下气,拢拢蓬松的长发,眉眼淡淡道:“反正我是不会去的,爹爹若是气不过,就把我逐出家门吧。”
宫苑乃是薄凉地,多少鲜活的生命湮灭在此,她不愿,也不甘被束缚。
宁伯益气歪了嘴,转眸看向宁瑶,眸光一闪,“你....替你姐去。”
“......”
——
去往临城的马车上,宁瑶裹着绣帔,盯着跳动星火的火盆。
落雪不寒融雪寒,时至日落,阴森森的寒气直逼脚底,可想而知,那些被困的百姓将会遭受怎样的酷冷。
临城靠山吃山,生养了半城的百姓,故而忽降的暴雪才会困住千余人。
撩开车帷向外望,一辆辆来自京城的马车飞驰而过,看样子都是奔向临城去的,只是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人是怀着目的的。
宁瑶吸了吸冻红的鼻尖,刚要放下帘子,忽然瞥见镇国公府的马车,车夫是唐絮之的贴身小厮......
他官职在身,看来是奉旨前去的。
刚巧这时,车内之人也掀开帘子透气,与宁瑶的视线不期而遇。
宁瑶撩下帘子,暗道一声晦气。
隔着几丈远,唐絮之以为见到了宁瑶,可那身绯红浓艳的打扮,分明是宁乐才对。
再看宁府马车后头载放的物资,就知宁乐此行的目的。
唐絮之收回手,阖眼假寐,俊朗的面容透着薄薄倦意。记得刚入翰林院那会儿,每日有数不完的书籍需要修撰,烦不胜烦,幸好有宁瑶在旁开导,温温柔柔地逗他开心。而伶娘虽善解人意,却没有宁瑶的眼界和见识,无法与他灵魂契合。
唐絮之捏着发胀的额骨,竭力不让自己回想过去的事。
车辆行驶一天一夜后,终于在晌午抵达城外。
马车接踵排列,仆人们开始搬运物资。宁瑶站在槐树下,看着清越轻松扛起三个麻袋。
宁瑶一直觉得,清越留在宁府是屈才了,宁伯益也曾试图帮他打开人脉,可他性子倔,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宁乐。
这时,唐絮之的马车也到了,可他的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户部尚书池晚。
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与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同乘一辆马车,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宁瑶有种预感,这场救灾中,唐絮之一定会拼尽全力立下头功,然后在池晚的推举下,进入内阁。而这背后的授意者,正是嘉和帝。
这也是父亲为何频频说他前途无量的原因吧。
这时,清越牵来一条田犬走来,“二小姐,刚听守城的说,搜救的将士们体力不支,需要支援。我想跟着进山,还请二小姐在此等我几个时辰。”
原本,贵女们携着物资前来,多半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可宁伯益给宁瑶下了指令,让她姑且进山一试,实在受不了再退出来,也比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们出彩。
宁瑶拢好绣帔,“我跟你一起。”
清越并不认同宁伯益的想法,刚想劝阻,宁瑶迎风一笑:“量力而为,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