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春色——韫枝
时间:2021-12-28 16:10:32

  却是弯下腰,将她的双脚捉住。
  他的手指修长,掠过她的脚背时,有些微热。姜幼萤一愣,欲往后缩,只听他低低一声:
  “你敢躲,朕就把你的脚也剁了。”
  她的身子一下变得僵硬。
  姬礼从未伺候过人,手法十分笨拙,捏了会儿她的脚趾,他便有些累了,将毛巾扔进水盆里,不耐心地道:
  “自己洗。”
  她小心翼翼地点头。
  今夜的姬礼,很是吓人。
  姜幼萤满心都在那一盘断手上,她何曾见过这般架势?还未缓过神来。姬礼又叫人将水盆撤去,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脚。
  “今夜便宿在这里罢。”
  她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姬礼喝了药,兀自掀开床帘,见其还是未脱衣裙,怔怔地坐在原地,不由得皱眉。
  “怎么了?”
  思量许久,她终于问出来:
  “徐美人……”
  为何要剁了她的双手?
  姬礼垂下眼,看着被褥上的字印,忽然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袖子往下翻了翻。
  素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勒痕。
  “她勒伤了你的手。”
  徐美人勒伤了她的手,他就要将那人的双手砍掉。
  若对方勒伤的是她的双脚,那边是砍掉双脚,若勒伤了脖子……
  后知后觉地,她又生起一阵畏惧感。
  血淋淋的一幕又在眼前再现。
  “朕做得很过分吗?”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可是她勒伤了你的手。”
  “那皇上也不至于……”
  不等她写完,姬礼径直打断她。
  “至于。”
  夜风吹在他面上,撩动起他的发丝。
  “为什么?”少年看着她,“为什么旁人欺负你,你就要受着?为什么你明明受了委屈,却不同朕说?”
  “姜幼萤,你觉得朕不能护着你吗?”
  姬礼语气愈发尖锐。
  “还有,为什么她打你一巴掌,你只要还她一巴掌,她踢你一脚,你难道也只还她一脚?”
  “她绑了你的手,就要剁掉她的手,绑了你的脚,就要砍掉她的双腿,她辱骂了你,那就要拔掉她的舌头。若是你不用朕说,那朕就把她们杀了。”
  “姜幼萤,你给朕记住了,在这宫里,你可以胡作非为,可以睚眦必报,可以让她用十倍、百倍的血来偿还。”
  他一哂笑:
  “朕还要看看,这后宫里,还有谁敢再动你。”
  看着少女面上的怔忡之色,姬礼一垂眸,忽然道:
  “不过你若是有了位份,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所以,姜幼萤,你想不想做朕的皇后?”
 
 
第30章 月色如潮,漫过明黄色的帐,无……
  月色如潮, 漫过明黄色的帐,无声地席卷至二人的瞳眸中。
  姜幼萤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皇、皇后?
  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 好疼。
  自己没在做梦,那一定是姬礼疯了。
  从古至今, 就没有立一个三等宫女为皇后的先例。
  谁料,对方居然十分认真, 没有半分在开玩笑的样子。他眉目微垂, 眸光流转于少女面上, 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想不想做朕的皇后?”
  对方第二次问出声时, 姜幼萤仍是恍惚。
  手指被人握着,微微有些发热,她抿了抿唇, 不知该如何回答姬礼。她不想当皇后, 一点也不想,先前在花楼时她最大的愿望便是遇见位良人,将她赎了,与之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宫波诡云谲,最是帝王薄情。
  见她半晌没有回应,姬礼的眉头轻轻拢起,少年方喝了药, 身上带了些淡淡的药香,逸到幼萤鼻尖处。
  他方欲开口, 忽然, 眸光一闪。
  “这是什么?”
  右手被人抬了抬,姜幼萤陡然变了面色。
  “这只镯子……”
  姬礼皱起眉头,这只镯子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呢?
  镯子玉体通透, 做工精致,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之物,姬礼记得,自己从未给她赏过手镯。
  瞧见暴君眼中疑色,姜幼萤心虚地往后缩了一缩。方才她跑来得太急,竟忘了将沈鹤书送她的镯子取下来。
  姬礼本也不想再追问,却见对方无端向后一躲。小姑娘低垂着脸缩在床角,乌发柔顺地垂下,她却根本不看他。
  似乎……也不想回应方才他询问的话。
  不想做皇后么?
  不想成为他的妃子么?
  姜幼萤眼神躲闪,不给姬礼答案。
  他不禁有些恼了,“你为何不愿意?姜幼萤,是朕待你不好吗?”
  明黄色的衣摆一拂,阴冷的风吹到少女面上,姬礼兀地一沉眸:
  “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朕?”
  所有的迎合,所有的引诱,不过是为了完成太后的吩咐。
  事成之后,便收拾东西拍屁股走人。
  “不是……”
  她连忙摇头,手指蹭着被褥,微微颤抖。
  “那是为什么?”少年十分不解,眼中凝了一团疑色,徐徐向上升腾。
  在这后宫,无论是妃嫔或是宫女,都拼了命地想往上爬,想爬上他的龙床、获得他的青睐。
  才人、美人、婕妤、昭仪……一层一层往上,甚至想爬到贵妃皇后的位置,一步一步,愈发欲壑难填。
  但她却不要。
  为什么?
  姬礼不明白。
  唯一能给他解释的,便是先前她说过的、太后吩咐她做的那些事。她对自己,向来都不是真心。
  “啪”地一声,姬礼将袖子一甩,重重地砸在床榻之上。
  姜幼萤被他吓了一跳,面色微微发白。
  “不识抬举。”
  冷冷挤出四个字,少年眉目愈发冷冽。寒白色的光落在姬礼眸中,忽地一闪烁。
  仅仅回头瞟了姜幼萤一眼,姬礼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把她带走。”
  她不想做朕的皇后,朕还不稀罕她呢。
  与姬礼相处久了,姜幼萤发现,对方有时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譬如眼下,暴君虽然在生她的气,事后竟将她从采秀宫里调了出来,调到了宫中口碑最好的德妃娘娘那里,晋升她为一品宫女。
  一品宫女是宫内最上等的宫女,通常是娘娘们的贴身宫婢,月俸也比其他宫女高上许多。
  最让姜幼萤开心的不是月银变多,而是又可以与柔臻在一个宫里。
  两个人为伴,互相有个照应。
  去意华宫之前,为了避嫌,幼萤特意将沈世子送给自己的那只镯子收好了。暴君赏了她许多首饰,思量片刻,她又将一些首饰分了出去。
  众人欢喜又感激,甚至有些不舍得她离去,拉着小姑娘的手,又开始阿谀奉承。
  其中大都是待日后凤凰腾达,莫忘了周围这帮人的话。
  茉荷站在一侧冷眼瞅着,默不作声。
  姜幼萤一走,她从角落里走出来,瞧着甬道上的背影,嗤笑:
  “她能记得谁?我与她还都是世子府里出来的人呢,你们瞅瞅,她飞黄腾达了,晓得接济我么?”
  “想要沾她的福气呀,下辈子罢!”
  ……
  升了一品宫女,姜幼萤的起居衣着自然要比先前好上许多。
  不知是不是暴君发了话,宫人将她带到一处偏院,同她说,这是她一人住的屋子。
  少女面上尽是讶异之色。
  她一个人住的?
  手指拂过窗台一角,雕栏纹路清晰典雅,屋内燃着淡淡的馨香,煞是好闻。
  宫人递来衣裳,而后规矩退下。
  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柔臻姐姐。
  又过了些甜,姜幼萤将意华宫的宫女认了个七七八八——德妃娘娘贴身的,是一品宫女嘉春,性子与柔臻一样,温软如水、与世无争。
  还有两名二品宫女,盼迎与潇姜。这两人与嘉春的关系甚好,亦是德妃的左膀右臂。
  “阿萤,意华宫不比采秀宫,这里虽热闹富丽,宫里头却是住了主子的。日后你我在这里,要万般小心,”柔臻握着她的手,眼底似有忧思之色,“还有,沈世子有时会进宫来看德妃娘娘,你切要回避着他。”
  姜幼萤点点头。
  不想让她再担心,幼萤没有同对方说沈世子送自己镯子的事儿。
  意华宫要比采秀宫有生机许多,幼萤在这里过得也较先前快活。德妃娘娘果真待人极好,即便皇上那般偏袒姜幼萤,德妃仍没做出伤害她的事。
  甚至还让嘉春多多照应她这个新来的人。
  只是有一日,幼萤在奉茶之时无意看见了德妃娘娘右手手腕处的镯子,莹白的玉镯里镶嵌着海棠花纹,与沈世子赠与自己的那只恰恰是一对。
  她捧着茶水的手抖了抖,无声将其放在桌上。
  德妃眸光和蔼,淡淡一笑:“过几日便是宫宴了,你先歇息罢。”
  因是一品贴身宫女,德妃娘娘要带着她与嘉春参赴三日后的宫宴。
  幼萤点点头,规矩地走出寝殿,来到院中,正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
  看见了柔臻,她好奇地走上前。
  这是怎么了?
  柔臻一眼看见了她,过来拉住她的手,神色有些焦急:
  “阿萤,这是后日宫宴上我们要献给太后娘娘的刺绣图,方才不小心弄脏了,上面沾了黑墨,怎么弄都弄不掉。”
  眼看着宫宴将近,这是意华宫几个心灵手巧的宫女连连绣织了大半个月才做出来的,重新绣制一幅定是来不及了。
  潇姜在一旁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幅刺绣图,是她不小心在书房弄脏的。当时她手忙脚乱的,一看墨水点到刺绣图上,竟不过脑子地想要去擦拭,却没想将那污渍越晕越开。
  一行人登即没了主意,也不敢去告诉德妃娘娘。
  “这可怎么办,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潇姜手中紧攥着那幅巨大的刺绣图,一双手轻轻发颤,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眼眶滑下,滴在少女衣襟前。
  她唇色亦是死白,没有半分生气。
  “我怎么能、怎么能在宫宴前几日,将这幅图弄毁了呢……”
  正说着,小宫娥竟忍不住哭出声了。她面色惶然,俨是一副六神无主之状,却又担心让德妃娘娘听见,只得倚在嘉春肩膀上小声啜泣。
  “若是皇上知晓此事,定会杀了我的……”
  后宫都传遍了,皇上将徐美人双手砍掉的事。
  那是怎样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竟生生被砍断了一双手,徐美人痛不欲生,皇上却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丽婕妤连忙传唤了太医前来,才终于保下了徐美人的一条命。
  命是保下了,这人却是废了。
  后宫妃嫔宫人闻之,无不胆战心惊。
  这是皇上在杀鸡儆猴。
  自此所有人对姜幼萤毕恭毕敬,再不敢找她的麻烦。
  即便她只是个刚从下三品晋升上来的小小宫女。
  对呀,姜幼萤!
  潇姜眸光一闪,宛若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扑上前来。
  “幼萤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罢。我真是无心之失,若是皇上知晓我毁掉了这幅刺绣图,定是会杀了我的。”
  小姑娘面色雪白,眼泪汪汪,看上去煞是可怜。
  幼萤不由得心头一软,低头望向她。
  “怎么帮你?”
  这唇语,潇姜是看得懂的。
  对方连忙道:“幼萤,你就同皇上说,这刺绣图……是你不小心弄脏的……”
  这一回,不单单是姜幼萤,一侧的柔臻亦是皱起了眉头。
  “潇姜,你在说什么?”
  “好姐姐!”
  潇姜拉着姜幼萤的衣角,都快要给她跪下了。薄薄的日影落在少女面上,将她脸颊上的泪痕映衬得愈发清晰婆娑。
  一袭光秃秃的树影落入她含了雾水的眼眸中。
  “好姐姐,幼萤姐姐,救救我,求求你了。皇上他只听你的话,若是你将这刺绣图弄坏,皇上定是不忍心降罪于你的。我们就不同了,依皇上的脾气……”
  忽然,她一噤声,不敢再往下说了。
  柔臻算是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她这是想让阿萤替她背罪!
  “阿萤。”
  姜幼萤性子柔和,耳根子又软,是个极好说话的。柔臻担心她被潇姜那三言两语蛊惑了去,连忙挽住她的胳膊,“这件事你不要掺和,我们走。”
  “柔臻姐姐!”
  对方又急忙唤她,跺起脚来,“怎么能与你们无关呢?大家都是意华宫的宫女、是一个宫里出来的,若是皇上真怪罪下来,你我都逃不了干系,不是你让我先将刺绣图放在书房中的么?若这幅图未在书房中,我也不会将它弄脏。还有方才,你也与我们一起出主意,却将这图越弄越脏……”
  柔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握住姜幼萤胳膊的手亦是一紧。
  “胡言乱语。”
  这种人,实在是没什么好争论的。
  本就是对方将画弄脏,自己好心上前去帮忙,倒是被她反咬了一口。
  一向脾气温和的柔臻被她气得不轻。
  眼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一侧的嘉春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潇姜,你方才不该那样说的。哪怕是让幼萤帮你到皇上那儿求情都没有关系,可你刚刚那般说话,着实有些……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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