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宽衣……
她去捉皇帝的衣带子,姬礼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他的腰很结实,双手环过暴君的那一瞬,姜幼萤想起了先前——
她也曾用双手,抱过他结实的腰身。
那是一种令人十分心安的感觉,暴君身上带了些淡淡的馨香,正是让人心旷神怡。
心中如此想着,她的手竟紧张地不听使唤,解了好久,竟一直将衣带扯不下来。
姬礼似乎被她气笑了,一下子抓过她的小手,“蹭”地一下把衣带抽开。
姜幼萤的脸“噌”地一下变得通红。
他的眉眼真好看。
他的腰身真结实。
他的目光……
姬礼目光垂落,看着她涨红了的一张小脸,眸色微微一动。
“笨。”
时隔三年,她好像还是有些馋他。
姬礼忍不住勾了勾唇,却只垂下手捻了捻她垂在耳侧的发丝,忽然,他一吹气。
“还要朕再教你怎么伺候人?”
从翻她牌子的那一刻起,姬礼就没打算放过她。
三年前,他是念着她太小,有几分于心不忍。
而如今……
他即将及冠,而她亦是一十有八。
姜幼萤一抬头,便看见对方眼底的情动。
是了,他如今二十岁了。
俨然不是当初那个,只碰碰手指头,就会害羞,就会满足的少年。
更不会因为偷看她一眼,就面红耳赤。
姬礼眸光晦涩,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不知是不是穿得少了,他的掌心很凉。男子就这般站在床边,垂下眼眸,看了她一会儿。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仿若又突然在此刻停滞了。他的眸光中带了些锐意,冰冷的雾气在四周弥散开,只一瞬,便将姜幼萤整个身子裹挟。
她想起众人的话。
他凶狠,他暴戾,他阴毒。
他就是一头吃人的狼。
大雾散去,姜幼萤知晓,他将会丢掉全部的温柔。一想起这件事,她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一颗心打着颤儿,小扇似浓密的睫羽亦是忽闪。
一道温热的气息袭来,少女阖了眼,等待着他的审判。
对方靠近了些,却仍是站着,望向她。
声音微低。
“姜幼萤。”
姬礼喊她的名字。
他好像很喜欢喊她的名字,声音无端有些发哑。也仅仅是这一声唤,居然让她的身子下意识地绷紧,紧张地咬了咬唇,应了一声:
“嗯。”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你这次,还跑么?”
还要离开朕么?
他将手掌置于那人面颊上,少女青丝垂落,碎发挠动着他的手背,让他有几分心神不宁。
姜幼萤一怔,终于抬起一双眼来。
那眸底清澈,月光尽数落于少女眼中,更衬得那瞳眸皎洁明晰。她只见着,对方稍稍垂目,眼中竟闪过几分痛楚。
不止是痛楚,还有思念,有挽留,甚至有……
哀求。
他在求她,不要离开他,不要再离开他。
原本的清冷,原本的疏离,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幼萤身前,只剩下少年红着眼,低三下四地哀求。
不要离开朕。
朕……很想你。
姬礼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轻声问她,固执地非要她回答:
“你还跑么?你还离开朕么?你还……”
他吸了一口气。
“姜幼萤,你还愿意,做朕的皇后么?”
少女眸光一闪。
“阿萤……愿意。”
……
这一场春雨,来得有些迟了。
姬礼倾身,将她轻轻抱住。她很瘦,楚腰纤纤,男子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姜幼萤感觉自己身子一腾空,转眼间,对方又把她往里放了些,眼中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他欢喜得好像一个孩子。
所有春意都汇集在男子眸中,一瞬间,他仿若又变成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姬礼抿着唇,极力压制着唇角边的笑意,可那笑容却止不住,一下子跳上眉梢。
他弯下身子,亲自给她脱鞋袜。
小姑娘的脚,岂是能随便看的?
姜幼萤忍不住缩了缩,可姬礼却不以为然。脱鞋袜算什么,他先前,还用龙袍给她擦过脚呢。
啪嗒两声,鞋子敲在地面上。姜幼萤心头一动,转眼间,他坐进了床帐。
男子身上的稚嫩之气尽数褪去,也没有先前那般猴急与毛躁了。姜幼萤靠在床边,感觉到对方低了低身子,一垂头,似乎想亲吻她。
这一场,阔别许久的亲昵。
他的动作轻轻的,胳膊一展,将少女的身形裹住。她像猫一样缩在姬礼怀里,那道温热的呼吸落了下来。
“姜幼萤,”
姬礼又唤她,“不许再离开朕了。”
她的乌发垂下,披在肩上。肩头一点轻纱,素色的柔纱之下,尽是那莹白的玉肩。
看得姬礼心旌荡漾。
这一场情动,他等了三年有余。
三年来,他一直将自己封锁起来。姜幼萤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钥匙,将他从暗无天日的狭小的空间中带出来,带他去看看,外面的窈窕春景。
“可以……亲亲吗?”
她下意识地探出手,有几分羞赧,捂住了脸颊。
手指细长,像一根根玉。忽然,小指处闪过一道碧绿的光,那道光泽落入男子眸中,让他微微一皱眉。
那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尾戒,被她戴在小拇指上,正是玲珑。
姬礼抚着她鬓角的手稍稍一滞,下一刻,有些怔忡地抬眼,望向她面上的绯意,忽然有些慌乱。
她她戴这枚尾戒……是、是什么意思?
是她这三年变心了,不喜欢他了么?
一瞬间,姬礼想起来了。
将她接入宫后,他又派人去了远巷一趟,几番打听得知。她一直寄居在一家许姓人家下。
她的身侧,似乎一直有一位,名叫许篱的男子。
……
妒意横生。
在喜欢上姜幼萤之前,姬礼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男子。
碧绿色的尾戒在眼前直晃悠,让他生生忍下了欲.望。
姜幼萤一愣,只见着对方忽然松开了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她。
这一眼,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
沉默良久,他转过身,埋头躺下。
姜幼萤回宫十天,除了前三天昏迷不醒,往后的八日,皇上连连翻了她八道牌子。
她觉得奇怪。
自己明明能感受到,姬礼眼中的情动,可他偏偏又生生忍着,从来没碰她一下。
幼萤不免产生了些怀疑。
莫不是……这三年……
她震惊地捂住嘴巴,坐在床边,静静候着他。
姬礼处理完了政事,回到寝殿,只睨了她一眼。
少女立马走上前,轻车熟路地将他的衣带子解开。
她的动作轻轻的,力道也是柔柔的。姬礼冷冷垂眼,一下子就看见了对方手指上的东西。
男子不由得一咬牙。
他很想问。
一连八天她都戴着那个尾戒,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42章 一更
姬礼有些生气了。
平日里, 她戴上四五天,他根本不会说些什么,顶多就是自己在心里憋一憋、忍一忍, 可这尾戒,她一戴, 竟带了足足有八天!
他不由得开始浮想联翩。
转过头去,只见对方坐在床上, 扬起一张素净的小脸来。
一双手于袍间暗暗攥紧, 姬礼抿着唇, 看了床榻上的少女一眼。她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 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合适。那一双瞳眸明明如月,眸底清澈,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她就是喜欢这般, 不动声色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男子眼中愠意丛生, 瞧着他神色的转变,姜幼萤亦是皱了皱眉。
方才还好好的,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姬礼为什么一连翻了她八天的牌子,却还是不同她有任何亲热之举。
可她终归是个薄脸皮的少女,不敢妄自揣度君意。静默少时, 她终于硬着头皮,小声唤了他一句:
“皇、皇上……”
她喜欢姬礼, 她自然是愿意与他亲热、与他在一起的。
那人却站在床前, 冷着眸,看着她手上的尾戒。BaN
“姜幼萤,你还是要躲着朕。”
清清冷冷扔下一句, 不等姜幼萤反应,姬礼径直一转身,竟离她而去!
独留她一人在床上发着愣:
她她她,她怎么了?!
她什么都没做,姬礼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看着他的背影,姜幼萤有些慌张地跳下床去。
只见对方一甩衣袍,明黄色的影在暗夜中轻轻晃荡开,仅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上?!”
不过一阵儿,殿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定睛一看,来者竟是肖德林。
对方看了她一眼,忽然一叹息:
“皇上让老奴来,接您回去。”
“皇上呢?”
姜幼萤心中疑惑,不明白,这些时日,姬礼为何对她这般冷淡。
如今更是一言不发就丢下她,自己走了。
肖德林又看了她一眼。
“皇上去偏殿了。对了,方才皇上写了一道圣旨,立了您为美人,赐铃兰殿。娘娘,明日一早,奴婢便差人将您的东西搬过去罢……”
-------
皇上封了姜幼萤为美人的消息,一下子在后宫里头传了开。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不免嗤笑道:
“我当是皇上多喜欢她呢,把她抱回来,盛宠七八日,原来只是赐了个铃兰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封她为皇后呢!”
凌美人亦是站在一边,应和:“唉,这下人终归是下人,没一点身份,还想乌鸦跳上枝头,一跃成为凤凰,真是好笑得很。”
娘娘们都聚在意华宫,七嘴八舌,调笑道。
皇上那道皇诏一下来,让所有人都安下了心。一时间,宫内的气氛异常活跃,热闹非凡。
唯有二人安稳坐于座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一眼不发。
一个是意华宫之主,德妃。
另外一个,则是檀昭仪。
齐宫无后,德妃娘娘等同于六宫之主,每隔一日众人便要来意华宫向德妃娘娘请安。
这一回,刚好赶上了皇上封姜幼萤为美人。
说曹操到,曹操便到了。姜幼萤被绿衣扶进殿的时候,正巧听见那句嘲讽。绿衣扶着她的手稍稍一顿,立马担忧地朝她望了过来。
“主子……”
要知晓,自家娘娘三年前,可是独宠后宫的存在。
而如今……
绿衣吸了吸鼻子,感觉手背忽然被人握住。姜幼萤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宫人,声音缓淡:“无妨,先去拜见德妃娘娘罢。”
拜见德妃娘娘是其一,最重要的,她已迫不及待想见到柔臻。
衣裙险险委地,少女身姿袅娜,缓缓走上前去。
她今日穿得素净,一袭水粉色的衣裙,面上亦是未施浓妆。乌黑的秀发用一根金簪斜斜得盘起,端的是出水芙蓉,清丽动人。
再见到故人,德妃有些恍惚。
极为规矩地一福,姜幼萤再度抬眼,果真看见了德妃娘娘之后一身鹅黄色宫服的俏丽女子。那一双眸中氤氲了些湿意,亦是朝姜幼萤忘了过来。
柔臻姐姐。
她的心咯噔一跳,若不是旁人在场,恨不得立马走上前去,将她的双手握住。
一见姜幼萤来了,众人终于稍稍安静了些,却全都心高气傲地扬着脸,几乎要用鼻子看着她。
什么宠冠六宫,呵,不过是小小一个美人罢了。
尤其是前几日与她有过过节的燕昭仪,根本不将姜幼萤放在眼里。
她冷冷睨了来者一眼,故意拉长了尾音,讥讽道:
“我当是谁来呢,原来是皇上刚封的姜美人呀,真是好大的架子,见到本宫与檀昭仪还不行礼跪拜!”
这话锋凌厉,引得绿衣身子一震,忙一垂首。
不敢望向殿上二人。
燕昭仪这么一说,众人立马会意。先前不敢欺她,原是因为皇上会对她宠爱有加,如今一看,不过虚晃一枪罢了。
要是现在还不给她个下马威,日后她还得了?!
凌美人亦是上前,扬着下巴。
“我们娘娘最看不得,就是你这般目无尊卑的模样。当你是皇后娘娘呢,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罢了,还不给昭仪娘娘跪下!”
见状,一旁候着的柔臻急了,连忙上前,欲替她求情。
不等她开口,又听燕昭仪道:“本宫听说,你与皇上有些旧情。不过本宫也劝你,莫再痴心妄想。若是皇上真念着你那些可怜的旧情,怎会只封你个美人,又怎会把你从凤鸾居挪到铃兰殿?”
“呵,这人心嘛,总是会变的。更何况,身为帝王,谁会没有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只可惜这有些人呐,还抱着过去的旧恩情不放手……”
越往下说,她的语气越发凌冽逼仄,居高临下地望着身前的女子,企图从她的面容上找出一丝痛苦与失落。
放眼望去,却见对方面色清平,似乎压根没讲这席话放在心里。
“大胆!”
见状,燕昭仪彻底恼了,猛地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