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啊,城里一碟豆腐多少钱?”
“好像是八文钱。”
“八文钱?”金氏又惊讶了, “一碟豆腐就要八文钱?前面的黄家村两块豆腐也才卖一文钱啊。不行,娘还是赶紧把豆子种上,等收了豆子给你换豆腐吃。就种在我们家新买的那山上,娘去看过了,那地好。”
听到她娘的这话,柳二丫犹豫了一下,她在城里住了两天,觉得还是城里好,娘如果能跟着爹一起到城里来就好了。不过她最后还是没说,这事不急,还是等春耕之后再说吧,反正爹娘肯定是放不下春耕的。
“娘,今年家里的春耕你和爹都悠着点,若是要开荒就请人来做,可别把自己给累坏了,石头还小呢。”
“知道知道。”
金氏对女儿的关心感到欣慰,“你爹也这么说。”
当家的想着春耕之后自己就要去城里给二丫管着她那宅子,可不能累狠了,不然女婿要当差,二丫自己又是新媳妇,没个帮手。
金氏:“我们家今年还种那几亩地,都种稻子,后头新买给你的那山和我们家的挨着,你爹准备开出一亩半的地来,多种些菜。”
“你放心好了,你爹有数呢。”
“倒是你大伯”
金氏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二丫你知道吗?昨天你奶说家里春耕还没到,让你大伯先去城里干几天活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哪怕是你三伯娘家,这个时候都是会让家里人好好休息吃饱饭的,不然春耕没力气。”
“这样下去过个三五年,人就空了。”
“奶怎么这样啊。”
柳二丫也觉得她爷奶做得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把大伯一家当家里人看,“娘,那现在三叔三婶干活吗?”
“干倒是干,”金氏鄙夷,“比石头强些。”
和石头比
柳二丫咂舌,不过很快母女两个就不说这些了,金氏一边整理着女儿女婿带回来的东西一边心惊,“二丫,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啊?点心这么多包,还有这些布料,这真是你婆婆准备的?”
“可别是你们小两口自己拿的啊。”
“都是我婆婆让带的,”柳二丫跟她一起整理,“这次我们成亲,附近邻居们都送了礼来,有些给了他们做回礼,但也还剩下许多。于是我婆婆昨天说家里也吃不完,就都给我带回来,自家吃或者送人都好。”
柳二丫找出了两包点心,“娘,这两包是昨天刚买的,你收好。”
“我婆婆说如果全是别人送的,担心你嫌弃呢,所以昨天晚上又让陶砚出去买了两包点心。这个好吃,娘你自己留着,不要送人了。”
“哪有嫌弃的?”
金氏一点都不嫌弃,“那娘给你分一分,你大姑那是一定要送的,她是媒人呢。村长家也不能忘,你成亲那天佟婶子可是帮了大忙了。还有你爷奶,东西这么多,我看送到老宅的就一房一份吧,你是晚辈,一家送一些好了。”
柳二丫想到大伯一家,也点头同意。“娘,这包给盼儿,她喜欢吃。”
分着分着,金氏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二丫,你大姐夫来了。”
柳大丫去年嫁给了石家三郎,因为路途遥远石家又住在山里的缘故,她嫁出去之后就没有回门。两人只在年初二回来了一次,当然到柳家之后已经是年初六了。
柳二丫成亲虽然送了信去,但是那天并没有人来。
“大姐夫?”
“他什么时候来的?”
金氏道:“就在你出嫁的那天晚上,我和你爹正准备睡呢,结果就听到了有人敲门,险些吓了一跳。他说原本是打算前一天到的,但路上遇到下雨耽搁了,好在人没事。我看他衣裳和鞋子都粘了泥,留他住了一天,昨天急着回去了。”
“他给你带了些干货,回头你记得拿。”
柳二丫哦了一声,“就只有他一个人啊,大姐呢?”
“你大姐没来,”金氏说起这事表情有些复杂,“石三郎说你大姐有了身子,都快两个月了,这次来除了贺你成亲,就是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那大姐可就如愿了。”
柳二丫想起她大姐出嫁前的话,“她可是一心想着生个儿子,然后就可以在家里不干活逞威风的。娘,你说大姐能再生一个小外甥吗?她就没想过要是生个女儿呢?要是像大伯娘一样一直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金氏叹息,“谁知道呢。”
金氏在和二丫说话,分派着要给各家送什么礼,而堂屋那边柳树根和陶砚翁婿两个也聊了起来。说说天气、说说去年的收成、再说一说今年的春耕。
“陶砚啊,你之前想的那接水的法子好。”
柳树根说到这事,话都多了起来,望着陶砚的目光里也带着满意,“今年各家各户都不用去守着水了,要是以前我一宿都要在地里守着,等天亮了就换二丫她娘去。一到了要用水的时候啊,还有抄家伙打起来的。”
“二丫她几个舅舅也说要把家里的水接上呢,他们那边也有山头,若是能成,那可是大功德一件啊。”
“今年的收成都能好上许多。”
陶砚心中一动,问道:“岳父,若是水足,那收成能多多少啊?”
这个问题柳树根上个月和村长他们几个忙着接水的时候已经商量过了,当即便道:“约莫能多两成,不过还是要看老天爷啊。”
陶砚听后若有所思,“那岳父,等家里春耕的时候,给我和二丫也去个信吧。我虽然没做过农活,但有一把子力气,可以来给您打个下手。”
柳树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真没想到陶砚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他的三个女婿里面,就算是已经死去的张二郎也没来帮他干过活啊。即使陶砚可能只是顺嘴提了一句,但柳树根依然觉得非常高兴。
当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吃过午饭后,柳家这几人便拿着礼去老宅了,像柳大姑、佟婶子这样的可以让金氏去送,但柳家老宅就得二丫和陶砚亲自去了。
自从她奶装病之后,柳二丫就再也没去过老宅,这次一来她发现老宅的屋子好像旧了许多,没有以前看着光亮。
“二丫来了?”
这次出来迎接的还是三婶张氏,见到他们几个,张氏笑得很是热情,“我就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出来一瞧果然你们已经到了门口。二哥二嫂,二丫,二丫女婿,还有石头你们快进来吧,爹娘都在屋里呢。”
柳二丫跟在金氏身后,悄悄地拉了她的袖子,“娘,三婶这是怎么了?”她来老宅多少回了,从来没见过她笑成这个样子。
金氏茫然地摇头,“娘也不知。”
她同样很久没见过三弟妹这幅样子了,上一回见,约莫还是她刚进门的时候?离现在都有十几年了吧。
母女两个跟着同样觉得有些奇怪的柳树根进屋,就是柳石头也紧紧地跟在金氏的另外一边,几个人里面也就不知道张氏性情的陶砚最为坦然。
而进了屋,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柳春生和黄氏居然也在!
要知道这两个人现在还住在黄家呢,柳家已经分家了,今天虽然是柳二丫回门的日子,但已经分家就是两家人,柳春生在不在都不要紧的。毕竟成亲那一日等花轿一走,他就说要回去读书。
可是现在他不但在,还对着他们笑了,亲自站起身来迎接。惹得柳二丫往他的脑袋上看了许久,觉得他是不是这两天撞坏了脑子。
好在事情很快就清楚了。
柳春生他是对陶砚笑的,自从陶砚坐下之后他就一直在跟他说话,而话里话外都不离成亲那天出现在陶家的崔秀才和张秀才,当然还有只出现了一会儿的魏大人。他明明没去,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席上出现了这些人,还想让陶砚给他引见。
陶砚摇头拒绝。
“张秀才和崔秀才都有功名在身,非亲非故,哪里是说拜见就能拜见的?魏大人就更别提了,他是我上官的上官,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成亲那一日魏大人肯赏脸过来喝杯喜酒,已是天大的脸面。”
“舅兄这话,可莫要再提了。”
第51章 柳大树出事
陶砚的严词拒绝吓了柳春生一跳。
他不死心地道:“他们不是与你家交好吗?我听人说那崔秀才还租了你家的屋子, 怎么连去拜见一下都不行?”
“门第不同。”
陶砚勾动嘴角,“他们是读书人,家里虽然租了我家的屋子, 但平日里素不来往的,毕竟身份有别。所以舅兄想要拜见, 还是另请高明吧。”
被陶砚的气势一震,柳春生表情讪讪, 没再提这话了。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不是商量过什么,柳大河等人的脸上也难掩失望之色,听了陶砚的话不死心, 七嘴八舌地跟他打听两位秀才的喜好。
柳二丫听得有些不耐烦, 悄悄出来了。
“二丫, ”柳盼儿也跟了出来, 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 “二丫,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前天你成亲的时候, 二叔说你在码头那处有一座宅子, 原打算是春耕之后做成客栈让人租着住的,是不是啊?”
“是啊,你是想?”
“我想能不能让我爹先去住着?”柳盼儿道:“二丫你知道吗, 奶让我爹明天就去码头做活,等下个月春耕的时候再回来。”
柳盼儿的话里带着气, “我爹在外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身子骨都熬坏了,若是晚上能有个安稳地方睡也能安心些。二丫, 你觉得怎么样啊?你放心,我爹不会少你银子的,反正那些银子拿回家也落不到我们手里。”
“可以啊,”柳二丫没有拒绝,“大伯可以先去住着,我待会跟我爹说一声,让他明天带大伯去认认门。”
大伯毕竟是大伯,虽然柳二丫不喜欢他,但还是给了个方便,“盼儿,我爹春耕之后要去帮我看屋子,到时候可以让大伯跟我爹睡一屋。他们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你可以让大伯带些米粮去炖粥喝。”
“太好了,谢谢你二丫。”
柳盼儿松了口气,然后认真道:“二丫,我想明白了,我要招个上门女婿。”
这事她之前已经跟柳二丫说过了,但这次却尤为认真,脸上也没有笑意,“我爹一心盼着柳春生给他做儿子,我娘也不争气。二丫 ,我要招个上门女婿,我不要嫁人了,我要做我自个儿的主。”
柳二丫看着她,也认真地回道:“盼儿,我支持你。”
若是换了她是盼儿,没准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一旦盼儿嫁出去了,那大伯和大伯娘两个估计能被吃了去。
回程的路上,柳二丫有几分闷闷不乐。
陶砚开始没发现什么,但跟她说了两句话却没有得到回复顿时就奇怪了,“二丫,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还是你爹娘说了什么?”他心想难道岳母知道他们新婚之夜发生的事责怪二丫了,但应该不可能吧。
柳二丫托着下巴,正想着盼儿那事呢,听到陶砚的话她突然灵机一动,然后就趴在车厢上问他,“你知道上门女婿吗?”
“盼儿说要找个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陶砚哪里知道,他周围就没有这样的人,而且从小到大都不会有人跟他提这个。听了二丫这话,他茫然了一会儿,“你那妹妹要找上门女婿?”
“是啊,就是盼儿。”
柳二丫把老宅那些事挑拣着说了一遍,盼儿这事不好跟爹娘说,毕竟还没定下来呢,若是不小心教爷奶知道了怕是要坏事。但陶砚却是无碍的,虽然和他相处得不长,但柳二丫知道他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陶砚听完之后果然没说什么,而柳二丫也并不是要找他拿主意,只是这话憋在她心里有一阵子了,谁也不敢说,这次就一股脑儿全说了。
“就是这样了。”
“盼儿今天又跟我说了一回,我看她是铁了心了。”
柳二丫一路上嘀嘀咕咕,说得兴起时还把她大伯骂了一顿,说他自己的孩子不疼跑去疼别人的孩子,早晚有他后悔的。
陶砚有些新奇地听着,他爹没兄弟,他也没兄弟,而别人家的家事他娘即使知道也不会跟他说。所以现在听二丫提起,他顿时就有种‘啊,还有这样的事’‘还可以这样’‘原来其他人家是这样的’的新鲜感觉。
回到城里之后,陶砚突发奇想,“二丫,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你的那个宅子?”
柳二丫惊喜,“真的吗?我要去!”
陶砚抖了一下缰绳,马车往前方驶去,“那你坐稳了,我们快些去快些回来,娘还等着我们回去用晚饭呢。”
那花了三十两买的宅子就坐落在河边,说是宅子其实有些勉强,只是两排相对着的倒座房罢了。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两端砌起了围墙,门一关就不能进人,柳二丫对这里很满意,看完屋子回来的路上她兴奋得不停歇。
“要做个灶台才好。”
“这样我爹饿肚子的时候就可以煮碗粥喝,也可以烧水洗漱。”
陶砚走在她身边,“是这个理。”
柳二丫继续说,“还要把井掏一掏,我看那水有些浑了,我们村的那口老井,每年都要请人掏一次的,这样水才干净。”
“然后还要”
柳二丫的主意一个接着一个,有些很实用,而有些则是天马行空没个谱。陶砚刚开始还认真地一件件思索,后来就干脆随意地应答几句,反正说完没多久她就自己推翻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没有多久,柳大树和柳树根两人就进城来了,还带着铺盖,俨然就是一副要住下的架势。于是陶砚和柳二丫就和丁氏说了一声,喊上掏井人和泥瓦匠一起去那宅子好生打扫了一番。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陶砚休完了假回去当差,开始早出晚归,而柳二丫和柳树根父女俩也把另外一处小宅子料理完了,然后柳树根就说家里就要春耕了,他要回去。不过还没等他启程,某一日柳大树就被血淋淋地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