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熙这才慌了,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抚了抚她的头,急声道:“你、你别哭,我只是在逗你的。”
哭得伤心的少女扑进他怀里,呜咽着骂人:“你混账,这样的玩笑怎么可以随便开?引我哭你很得意吗?”一壁说着,一壁握起粉拳在他胸膛上捶了捶。
她那点子力道对龙熙来说微不足道,可胸口却莫名地有些钝钝的疼,难以言喻的涨与热,从心底弥漫至四肢百骸,最后连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手臂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拥在怀中,一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落在楚韫的发顶,龙熙声音微微发哑,“我从来不想你哭。”
他幽邃的眸子望定她,见她嫩白的脸上满是泪痕,鼻尖眼尾微微发红,可怜又可爱,心中不禁软成一片,低声道:“若是可能的话,我祈愿你一生都快乐无忧。”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还怎么会快乐……”她似梦呓一般,水润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阿熙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龙熙深吸一口气,薄唇微勾,“好。”
他发誓,这是他对她撒的最后一个谎。
他一下下亲吻着楚韫脸上的泪痕,温柔又珍重。
浑身的血似乎都是滚烫的,他发情了,可龙熙却没有继续下去,他将她扣在怀中,两人亲密相拥。
呼吸相闻,肌肤相贴,扑扑直跳的胸腔慢慢平复下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过后,楚韫仰起脸蹭了蹭少年棱角分明的下巴,小声问:“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云罗丝被下,她的手不老实地摸了摸。
龙熙喘息重了一瞬,薄唇微抿,“没关系。”
细软柔嫩的手恍若无骨,轻微的触碰也让人心动神摇。
“唔,它好像在说‘有关系’欸……”
喉结上下滚了滚,龙熙扣住她的脑后凶狠地亲了下来。
吸吮勾舔,动作粗鲁,却格外让楚韫动情。
她不禁舒展玉臂攀在他肩上,樱唇间溢出惑人的呻.吟,听得龙熙呼吸愈加粗重。
但他还是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她。
“嗯?”楚韫眸光泛水,满是不解地看着他。
龙熙眼眸暗到极点,隐隐地有些赤红,哑声道:“你受伤了,不宜再过劳累。”
楚韫耳根一红,“可是你……”
“我没事。”
他赤身走下床,去了屏风后的净室。
隔着朦胧的屏风,楚韫只看到他高大修长的剪影,小腹上下的物体……
她脸颊微微发热,兀自嘀咕:昨夜是如何承受得住的……
太可怕了吧。
可,也让人食髓知味。
楚韫脸红心跳,目光似是凝在了屏风之上。
☆、二十章
夜半三更时,楚韫被一声声低唤声吵醒,她迷蒙地看着龙熙,疑惑地问:“怎么了?”
龙熙面色凝重,道:“方才听风在殿外叫了你许久,说是嘉延宫的谢公子出了事。”
楚韫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嗯?谢哥哥出什么事了?”
“谢公子喝了毒药,意图自杀。”
“什么?!”楚韫的睡意登时被吓得全无,惊诧不已,“好端端的,他怎么要自杀?”
一壁说着,一壁穿衣下床,因为心里过于惊慌焦急,连鞋子都穿反了。
龙熙看在眼里,眼眸微垂,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苦笑。
“具体是为何,听风没有说,殿下到了那里,自然会知道的。”
他又称呼她为“殿下”,可楚韫此时哪有心情注意到这个,穿好衣裳后头发都不及梳,便命人提着灯坐着软轿往嘉延宫赶去。
馨香的床榻瞬间只剩下龙熙一人,他也没了睡意,在床边坐了片刻,穿好衣裳坐在案边看起楚韫的话本来。
嘉延宫内,太医侍女来回奔波数次,谢涟清所喝下的毒才清得差不多。
他本就荏弱,如此折腾下来,脸色愈加苍白,漆黑的眼眸中却饱含热泪,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韫,忍泣道:“殿下,如今宫里有流言,说殿下被人下药的事,乃是涟清所为,景公子只是被涟清推出去的替罪羔羊,说涟清表面病弱,实则是心机深重的奸诈小人。”
“殿下,”谢涟清紧握住楚韫的手,颤声道,“涟清本想以死明志,以证清白,殿下又何必救我?即使涟清苟活下来,也只是平白给人增添笑料罢了。”
楚韫眉头紧蹙,轻斥道:“胡闹!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旁人胡说八道,你不想着与人辩解,白白寻死,难不成你的污名便清白了吗?”
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丝毫没有先前温润公子的模样,楚韫不免心软,温声劝慰:“再说了,谢哥哥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难道我不晓得?谢哥哥如此寻短见,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趁了那帮乱嚼舌根之辈的心?”
她抚摸着谢涟清的脸颊,笑道:“谢哥哥尽管安心养好身体,寡人自会让那些长舌夫受到应有的教训。”
“有殿下这话,涟清即使此时便去了,也毫无怨言。”说着,谢涟清泪如雨下,不住抽噎着,瘦弱的肩膀轻颤,格外惹人心怜。
楚韫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柔声道:“快别胡说了,快些歇息,我在旁边守着你。”
谢涟清似是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拒道:“这样于礼不合,万万不可,涟清身子不适,殿下应当回坤庆殿去……”
“好了,别说话了,合不合礼,寡人说了算。”楚韫给他掖了掖被角,命人送来一张软榻与丝被,胡乱躺在上面阖上了眼。
直到天色大亮,她被窗子映射进来的阳光晃到了眼,这才伸了伸懒腰,叫人伺候梳洗。
过了大半宿,谢涟清的脸色好看了些,不再是毫无血色的白,看得楚韫也放心不少,陪着他一道用了早膳,楚韫便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几日不上朝,楚韫这才发现近日不少地方又发生了水患。
天气渐冷,雨水却连绵不断,属实怪异。
有大臣上书建议:“殿下自登基以来,尚未去仙山祭拜过,微臣斗胆,建议殿下择日启程去仙山,祭拜一下神元老君。”
另有一人嗤笑:“王大人年岁已高,说话也有些糊涂了,雨水不绝,与神元老君又有何干系?微臣倒是以为,殿下应下令疏浚河道,排洪泄洪,如此也可缓解大雨造成的洪涝。”
又有一人跳出来道:“臣以为,疏浚河道固然重要,但王大人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殿下自登基以来整日里流连后宫,对政事不甚关心,天怒人怨,是以才下降灾害于大楚……”
“吴侍郎。”楚烈冷声开口,“慎言。”
吴侍郎面无惧色,继续道:“哪怕今日殿下要治微臣的罪,微臣也要畅所欲言。殿下已满十七,先帝在殿下这个年纪时,已然大婚立了皇夫,如今殿下却只知嬉戏后宫,实在是过于荒唐!”
说完,他径直摘下头上的乌纱帽,脊背挺直地跪了下来,等待女帝的发落。
楚韫却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当着文武百官还有她亲哥的面,被一个大臣指责太过荒唐无稽,着实有些丢人。
但若是因此便治了吴侍郎的罪,不就显得她听不得耿介之言,坐实她是个好色昏君的名号了吗?
“诸爱卿所言都有道理,去仙山祭拜一事,就由王大人负责筹备吧,吴侍郎忠心谏言,寡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治大人的罪?吴爱卿快快请起。”
楚韫扫视群臣,道:“寡人已满十七,确实该将立皇夫一事提上日程。”她看着嫡兄,“此事就交由雍王全权负责选拔,具体的细节寡人会与雍王商量,诸位爱卿可以放心。”
殿下愿意大婚,群臣自然是欣喜之至,一旦大婚,想必殿下便会如先帝一般,渐渐地收心敛情,将心思放在朝政之上。
群臣无不露出欢欣的神情,山呼万岁,楚烈亦跟着微笑起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紧紧地抠陷掌心。
直到下了朝,回到坤庆殿内,楚韫才倏地想起自己昨夜将龙熙一人丢在了寝殿里,她换去朝服除去玉冠,转头问听风:“今早龙公子什么时候离去的?”
听风回答:“主子,奴婢今早并未见到龙公子的身影。”
“什么?”心飞速跳了两下,楚韫有些慌,披散着满头青丝便命人摆驾迎瑞宫。
到了那里,宫内静悄悄的,楚韫心里的慌乱愈加浓了几分,生怕龙熙因为昨夜的事不悦,而直接离她而去。
可迎瑞宫内却没有龙熙。
楚韫抓来一个侍女问:“龙公子呢?”
侍女神情瑟缩:“回殿下,龙公子昨日出去,便一直没回宫。”
胸腔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楚韫失魂落魄地松开了对侍女的禁锢,低声喃喃:“阿熙不要我了……”
听风愣了一下,“主子您说什么?”
楚韫跌坐在贵妃榻上,眼瞳涣散,“他一定是伤心了,所以才躲了起来。”
听风更看不懂了,她何时见过主子如此失态?
平日里主子招惹的公子虽多,喜欢的也不少,但哪个不是新鲜几天,过些日子便丢开手,怎么唯独对龙公子如此特殊?
隔三差五地便召他侍寝也便罢了,更奇怪的是,自打有了龙公子,主子就没再看上其他公子,以往受宠的那几位也备受冷落,龙公子竟成了后宫独享恩宠的头一人。
“主子,您不必心急,兴许龙公子是去了藏书阁看书,过不了多久便回来了。”
楚韫眼眸亮了一下,又倏地落寞,“可是,他怎么不留个信儿给我呢?难道他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听风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给主子斟上热茶,取了软衾给她盖上,安静地立在一旁。
主仆二人在迎瑞宫等了许久,龙熙迟迟都未出现,楚韫因昨夜没歇息好,此时虽心绪烦乱,但躺在暖意融融的贵妃榻上,睡意渐浓,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听风见主子睡着,心下稍松,还能好眠,便说明主子对那龙公子的在意也不过尔尔。
可直到天黑,夜色过半,龙熙都未回来。
楚韫有些坐不住了,当即命人在宫内搜寻,可结果却让她失望,偌大的皇宫里都没找到他。
难道他真的离她而去?明明昨晚还笑着跟她保证,永远不会离开她……
一宿未眠,次日天色未亮,楚韫便带着一小队人马策马疾驰,直奔西山围场而去。
他们在那里初次相遇,兴许龙熙念在旧情,会躲在那个地方也说不定。
殿下又旷了早朝,楚烈得知此事时,整张俊脸都沉了下来。
他可以纵容妹妹贪玩胡闹,可以一味单纯快乐,却渐渐不能接受她的目光落在别的男子身上。
高绍也好,谢涟清也罢,如今又多了一个龙熙。
韫儿的目光在这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够长了。
近日雨水不断,越往北走,天气越寒,饶是楚韫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冷硬的朔风吹得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星夜疾驰,赶到西山围场时,那里正下着小雪,漫山白霜,映得松木愈翠。
行宫里的人早已准备接驾,可楚韫只是简单喝了口水,便急匆匆地策马奔向了围场深处。
流云赶忙跟上,唯恐主子发生什么意外。
初冬的山林间草木稀疏,禽鸟也惧冷躲了起来,空旷寂寥,只闻得马蹄声声。
湖泊澄净,一望无际,楚韫勒马,目光定在湖边,那里堆着男子的玄色衣裳与皂色鞋袜。
她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惊,阿熙不会寻短见吧?
飞速跑到湖边,却发现湖面一片静谧,丝毫没有人的踪影。
怦怦直跳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流云跟了过来,小声询问:“主子,您在看什么?”
楚韫在湖边静立片刻,任由冰冷的湖风吹拂在脸上,水平如镜,她拉过马,“回行宫去。”
却在转身走出去没几步,忽听得身后一阵水声,少年清冷的嗓音传来:“殿下是来寻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