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等来驻军,再和驻军联络两日,就可以继续北行。
随着五皇子的放松,其他人也明显的放松下来,计山上甚至办了一场女眷的宴会。
王闵玉和常悠心便是宴会的中心。
“刘姐姐,你没看到,”常悠心拉着刘姑娘的手,高声说话,“当时的情形真是太惊险了,我都受了伤,好在王姐姐十分镇定……”
刘姑娘对她的高声不满,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打断她。
“听说镇国公世子都被掳走了,”一位姑娘插话,“好在已经脱险了,我听我娘说,镇国公世子在京城,很受皇上器重,一连点了好几个差事,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他这样的年纪,日后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花窗外陆鸣蝉和赵显玉正巧路过,听到自己的闲话,陆鸣蝉当即脚下一顿,不肯离开。
赵显玉本来是绝不肯浪费时间在这些闲话上的,但是想到陆鸣蝉是代自己受罪,摸了摸鼻子停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口舌
“这么说你娘很了解这位世子啊,难不成你娘有意让你嫁进去……镇国公世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胡说,我哪里能高攀,”头一个说话的姑娘爽快的笑了起来,“我娘和京城亲戚往来的多,都是听说,真要问,还是得问常姑娘,她从京城中来的,必定十分清楚。”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常悠心。
常悠心骄傲的昂着头颅:“他不过是个小乞丐罢了,算什么正儿八经的世子,连抚国公家那位世子都不如呢。”
她旁边坐着昌县县令的女儿,听了之后好奇地问:“乞丐?可我怎么听说镇国公世子和西府执掌陆大人是通家之好?
常姑娘,你知道解姑娘和镇国公世子是什么关系吗?
我听说镇国公世子有大半的时候,都是住在解姑娘府上的,是真的吗?”
一直安静喝茶的王闵玉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镇国公世子怎么会住在解姑娘府上,他是外男,应该只是做客吧。”
“那谁知道呢,”常悠心声音越发高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反正世子住在巨门巷是京城里全都知道的事,
镇国公为了这件事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停的给世子相看姑娘,就是想让世子不和解姑娘混在一起,
可惜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世子和那位有点不清不楚,至今也没一个合适的人家松口。”
说完,她得意又神秘的道:“你们不知道,那个解姑娘住的巨门巷,时常有男人来来往往,就连宅子里也都是男人伺候,根本没有女人,都说她是深居简出,我看是乐不思蜀……”
话还没说完,就在众人听的津津有味之际,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竭尽全力的嗤笑声,随后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头从外面扔了进来。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常悠心额头上。
常悠心惨叫一声,就感觉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往下流,其他姑娘看着她,也都发出一声声尖叫。
是血。
这时候,陆鸣蝉和赵显玉从外走了进来。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常悠心呼痛的声音也一下子弱了下去。
王闵玉连忙站起来,对着赵显玉一身:“皇孙殿下,世子,方才都是一番闲话……”
众人这才知道这两人竟然是她们正在谈论的镇国公世子和皇孙殿下。
“既然知道是闲话,怎么还挂在嘴边?”赵显玉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的闺阁之礼?”
他横眉冷眼的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倒学了几分皇帝雷霆之怒时的模样。
然而常悠心并不怕他,反而是在看到陆鸣蝉的时候,捂着额头,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陆鸣蝉眯着眼睛,只看到里面漆黑的黑眼珠,目光阴森森的从常悠心的脖子上略过。
常悠心从前见了陆鸣蝉,觉得他就是个跟屁虫,一个始终脱不去贱民之气的白痴,可是现在,她感觉陆鸣蝉的目光成了有形的东西,缠绕在她脖子上,随时预备着要将她勒死。
她心神不定的笑了笑,想将刚才的事情遮掩过去:“人尽皆知的事……”
陆鸣蝉以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姿势扑了上去,将常悠心掀翻在地,又打碎茶杯,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捏住锋利的碎瓷片,往她嘴里塞。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这个时候,他脸上扣着的无数面具通通退了下去,只剩下最为诡谲的那一个他。
“鸣蝉!”赵显玉吓了一大跳,没见过陆鸣蝉如此暴虐的一面,上前就去拉他。
陆鸣蝉恶狠狠的,瓷片割伤了他自己的手,血直往常悠心嘴里滴,碎瓷片也被一同塞她嘴里,划破了她的嘴角。
她不敢闭嘴,口水和血水一起往外流,眼泪也不住往下滚,目光惊恐而又呆滞。
“陆鸣蝉!住手!”赵显玉伙同一帮护卫,总算是将陆鸣蝉从常悠心身上撕扯开了。
王闵玉和县令的女儿将常悠心拉扯起来,她的模样堪称是惨不忍睹,身心受到重创,几乎晕厥。
陆鸣蝉将自己皱巴了的衣裳展平,对这些呆若木鸡的姑娘看都不看一眼,只对赵显玉道:“下次再听到,你拦着我也没用,我拔了她的舌头。”
赵显玉被他这股狠劲唬的不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意思着要将他带走。
没想到两人刚挪动了一步,就被王闵玉拦住了。
“皇孙殿下、世子,小女子斗胆说一句,常妹妹逞口舌之快,有错在先,可世子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再者男女授受不亲,今日的情形也都在大家眼里,往后常妹妹的婚事……皇孙殿下,此事还请您主持个公道。”
陆鸣蝉立刻又恢复了一脸的天真:“你想让我娶她?”
常悠心吐掉了满嘴的碎瓷片,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她对陆鸣蝉,已经不仅仅是害怕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刚刚这一瞬间,她甚至从陆鸣蝉身上看到了解时雨的影子。
是面不改色站在血泊之中的解时雨,而不是回来之后就像鹌鹑一样躲起来的那个。
听到陆鸣蝉说娶她,她立刻就打了个哆嗦。
王闵玉抓住常悠心的手,安抚着她:“不论娶还是不娶,总归要有个说法,实在是姑娘家的清誉和名节,容不得一点玷污,若是世子年幼做不得主,不如请了解姑娘前来,看此事如何处置?”
陆鸣蝉歪着头,恍然大悟的看着王闵玉:“原来姑娘家的名声这么重要。”
王闵玉正要点头,就听陆鸣蝉阴阳怪气的挖苦道:“我听你们肆无忌惮的诋毁别人,一点口德都不修,还以为现在的大家闺秀都和门子里的女人一样了,原来你们还知道要脸啊。”
他这张嘴,可是在街头巷尾修炼过的,满肚子的污言秽语,全拎出来能叫这群姑娘羞愤欲死。
虽然他是嘴上留了情,可这些姑娘们的面皮实在太薄,各个都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将脸红到了耳朵根,说不出话来。
偏偏走又不能走,真是让人为难。
王闵玉左顾右盼,却发现众人都是低垂着头,全是一副不肯出头得罪人的样子,再看常悠心,已经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将她抓的死紧,她不由一阵厌烦,却也得咬着牙出头。
“世子年幼,不如请解姑娘前来分说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迷雾
常悠心换了衣裳,净了脸面,坐在王闵玉身侧,心中战战兢兢,总觉得自己是被魔鬼给缠住了。
心中虽然极度害怕,但她强行让自己冷着一张脸,不至于继续失态,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陆鸣蝉视而不见。
陆鸣蝉则打量着她,发现她越是涂脂抹粉,脸上就越是一片姹紫嫣红,衣裳头发还穿的整整齐齐,是个丑而不自知的样子,仿佛是落败的公鸡,借用外表虚张声势。
越想越是好笑,他凑到赵显玉耳边嘀嘀咕咕两句,笑的前俯后仰。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是在笑常悠心,只是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
在座匆匆赶来的几位夫人也是各个面露难色。
没法说——一个是镇国公世子,一个是皇孙,以她们的身份,见了这两个小孩是要见礼的。
也不能讲理——陆鸣蝉能往一个姑娘嘴里塞瓷片,实在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和他讲理,最后只怕气的是自己。
更不能做常悠心和陆鸣蝉的主——京城里来的男男女女,身份贵重,岂是她们能贸然订下婚事的。
只能怪常悠心自己,口不择言,注定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几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常悠心在陆鸣蝉“嗤嗤”的笑声里羞愤欲死,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心想等回到京城,她一定要让父亲上镇国公府讨个公道。
等会儿解时雨一来,她也要让解时雨给她道歉。
然而她买这里左右煎熬,却并没有等来解时雨,去请解时雨的下人只带来一句话,说此事等过了今夜再说。
“既然解姑娘说明日再谈,那就明日吧,”赵显玉站起来,因为对着陆鸣蝉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已经不耐烦了,“常姑娘,今日和明日,想必也没什么区别,你就先养养伤吧。”
陆鸣蝉笑嘻嘻地跟着赵显玉起身:“对,不然我大姐见了你这副尊容,夜里会做噩梦。”
“你……”常悠心登时气了个七窍生烟,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最后狠狠一跺脚,呜咽了起来。
皇孙发了话,没有人敢拦着这位混世魔王,眼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王闵玉揽住常悠心:“明天说也不是坏事,正好请个大夫,再给你仔仔细细看一看嘴里的伤,要是有碎瓷片留在嘴里可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冲着左右使眼色,让大家都来劝慰常悠心。
随口说着安抚的话,王闵玉心想:“她一定要过了今夜再说,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将常悠心哄回了自己屋子,等能够从常悠心身边脱身的时候,已经用过了晚饭。
天黑的绝早,不过是一顿晚饭的功夫,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虽然黑,计山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沉默下去,反而四处都是灯火,尤其是驻军在的地方,更是篝火连绵不绝,将整个王家庄都包围在了其中。
她带了个小丫鬟,提了盏灯,去见王知衍。
书房里有客,她心思一动,冲着小厮摆手,去了侧间喝茶。
这里对她不是禁地,每每父亲从京城来信,她也都会来此。
王家的事情,没有瞒着她的。
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方可成大事。
书房里说话的声音,在侧间也能听到。
王知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突然出现的这一股山贼不简单,还招来了两股驻军,多出来的那一路,徐家也摸不清底细,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要不然今天晚上的事……”
“应该无碍,我们动静小,不至于惊动那么多人,再者正好趁着山贼的由头,和徐家一起将事情给做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和王知衍说话的人信誓旦旦。
王闵玉听出来这是父亲身边亲信的声音。
王知衍沉默了片刻:“我就是想不明白,帝心既然在太子殿下,五皇子不足为虑,留着他又有什么关系?何必担这么大的风险?”
“帝心谁摸的清?”心腹冷笑一声,“哦,姜太监摸的清。”
他停了片刻,又道:“徐家当年没得帝心?自古以来哪个太子没得帝心?后来被废的难道还少?我们要让皇上没得选。”
王知衍沉默片刻:“常太傅不赞成吧。”
心腹道:“常太傅一向胆小怕事,以至于这么多年了,大业未成,不过也多亏了他守成,才有了我们大爷的机会。”
王闵玉听了片刻,知道今天夜里的事势在必行,自己那一丁点疑虑,阻止不了任何事。
她起身离开,走出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书房,忍不住用力握了一下拳头。
解时雨——究竟知道些什么?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什么,也没关系吧,她总不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想了一路,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常悠心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想睡又不敢睡,害怕陆鸣蝉会追到梦里去,见了王闵玉就和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她。
“我怎么办啊?”
这里的事情瞒不住的,陆鸣蝉再小,也没有小成赵显玉那样,她被陆鸣蝉这么一闹,除了陆鸣蝉,似乎也无人可嫁。
王闵玉心念一动:“要不你现在去找解姑娘吧。”
“啊?”常悠心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王闵玉低声道:“你父亲是太子太傅,难道还配不上镇国公世子?
现在是太子亲自将皇孙殿下和世子交给了解姑娘,解姑娘今日不肯露面,我想着她是不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不如你现在就去找她要个说法,试探一下她的态度,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应对的办法。”
常悠心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现在就去。”
王闵玉又道:“人去多了,我怕她心生防备,你带着丫鬟去,等回来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再帮你参详。”
常悠心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出了门。
她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逐渐安静,灯火也熄灭了不少,只有身旁丫鬟的灯火还十分明亮,照着她的影子彷徨的往前走。
天冷,冻的脚下的草木都是硬的,一脚踩上去就会发出脆响,风也大,顶着人吹。
常悠心两手冰冷,被风吹的眯起了眼睛,心中忽然胆怯起来。
她往避风的地方走了两步,抬头看时,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歇一下,我们还是回去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