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坠欢可拾
时间:2021-12-30 14:37:37

  徐康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万无一失。”
  他带着六个人。
  成王冲着谭峰笑道:“我们也要万无一失,一切照旧。”
  谭峰点头:“是。”
  徐康对成王有一说一:“解姑娘可不得了,以这门为界限,飞只苍蝇进去也要格杀勿论。”
  成王听了垫着脚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是一片尸山血海,既有他的人,也有徐康的人。
  两个黑衣人抱着刀,站在紧闭的门口,目露凶光,既不出来主动开杀,也丝毫不肯退缩。
  暗影沉沉中,还另外有人藏在其中。
  徐康对成王一挑眉:“要不要试试看,谁的死士更胜一筹?”
  成王点头:“陆卿云训练出来的死士,确实值得我们联手一试。”
  他说着上前一步,拍了拍徐康的肩膀。
  徐康笑道:“依我看,也不过……”
  话未曾说完,他喉咙里“呃”了一声,瞳孔骤然放大,一只手抓住成王的后背,手背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抓住成王放在自己腹部前的手。
  “你……”
  他僵硬的回头,就见谭峰领着人,将他带来的人也全都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
  成王搂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笑,眼神很冷漠,手上带着巧劲,坚定不移地往徐康肚子里去。
  血从徐康嘴角溢出来,瞳孔失去神采,身体变得特别柔软,慢慢往下滑。
  “兵不厌诈啊,”成王将他放倒在地,抽出匕首,用手绢擦干净塞回腰间,“连个女人都会裙下藏刀,你怎么会这么就轻易相信我?看来徐家就算不被皇帝清算,也将败在这些子弟手中。”
  他和谭峰说一切照旧的时候,徐康就应该心生警惕,从而对他有所防备。
  处理完这里,成王站到解时雨的界限之外,很客气的道:“解姑娘,出来一见?”
  他一出现,解时雨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声,等到成王杀了徐康,她才暗暗吃了一惊。
  要不是她早早将盛静扣在手里,今天晚上不说会死,一场恶战总是避免不了。
  她的人手也必然会损伤。
  盛静听到父亲的声音,又惊喜又委屈,泪珠子滚滚而出,将陆鸣蝉的肩膀都打湿了。
  惊喜之余,她又对陆鸣蝉十分不舍。
  她知道陆鸣蝉是父亲的敌人,她应该要退避三舍,然而在感情上,她还是认为陆鸣蝉是她的小伙伴。
  “我爹爹来接我了,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吗?”她很小声的问陆鸣蝉,“我会对你很好的,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的。”
  陆鸣蝉目不斜视的端着她:“不去。”
  盛静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看向解时雨,心想:“母老虎。”
  这时候,吴影将成王从外面领了进来。
  成王吃过解时雨的亏,并不和解时雨靠的太近,远远的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盛静。
  盛静被陆鸣蝉抱着,抱的头发蓬乱,衣裳皱成了咸菜,皱着小脸蛋,蜡黄蜡黄的,眼泪汪汪,像只被雨淋湿过的小鸡崽,可怜兮兮的看了过来。
  成王见了她这副模样,顿时一丝怒火也没有了,疼到了心坎里。
  陆鸣蝉将盛静搂的紧紧的,两只手从盛静肋下穿过,冲着成王龇牙咧嘴一笑。
  成王忍住了要将陆鸣蝉碎尸万段的冲动,对解时雨道:“解姑娘,你总是能让我意外。”
  解时雨答道:“我也一样很意外,王爷对徐家的人如此不留情面。”
  “成大事者,自然不会被虚假的情谊束缚。”
  “那好在我没有选错人,”解时雨对着盛静微微一笑,“你对她的感情起码是真的。”
  “那现在你肯放了她吗?”成王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焦心。
  解时雨道:“放,但不是现在,在放了她之前,我平安,她就平安。”
  成王早已经预料到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将人交出来:“可以,外面风大,我就在外面替解姑娘守上一夜吧。”
  徐康被他杀了,徐家剩下的死士和护卫会更加来势汹汹,这一晚上他注定是要给解时雨卖命了。
  比起成王在寒风中受冻,文郁算的上是在享福。
  一个护卫推着他进了五皇子的大门。
  五皇子所居住的院子里一片狼藉,死的死伤的伤,地上的尸体既有王家的,也有徐家的,成王的也有,不过是少数,最后依旧是成王占了上风。
  一个头戴白巾的人,正站在台阶上训斥自己的属下:“手那么重,他能禁得住你一下吗?”
  属下嘀嘀咕咕的反驳:“之前说不留活口……”
  “你还……”训斥的话没说完,这人就看到了文郁,当即一巴掌将下属扇开,对文郁道:“侯爷来了。”
  文郁阴沉沉的垂着眼睑:“怎么了?”
  “没事,无非就是我们下手太快了,要留活口的消息来的时候,五皇子已经挨了一下子。”
  文郁是故意的让消息来的慢一点,比起留个活口,他更希望所有人都能死在今晚。
  唯有这种大规模的死亡,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心中对比并不惊讶,但是脸上还是做了个薄怒的表情:“伤成什么样?还能不能用?”
  “能用……吧……”那人迟疑着,“反正已经给他包扎上了。”
  文郁将脸沉的更厉害:“我去看看。”
  台阶上的人连忙将地上清理出一条畅通的道路来,方便他过去。
  进了里面,也是一路血腥,等见到五皇子,文郁倒是稍微的愣了愣神。
  五皇子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只穿了裤子,伤口正在腹部,已经草草的包扎起来,床上还有一具已经死的十分透彻的女尸,赤身裸体,死不瞑目。
  五皇子艰难的呼吸,两只眼睛闭着,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证明他还能活上一阵。
  要是运气好,他也不一定会死。
  文郁昂起下巴:“把他弄醒。”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再会
  五皇子青白着一张脸,在刺骨的凉水中,勉勉强强清醒过来。
  他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文郁,随后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尸体,神情不是一般的恍惚。
  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要是活着,怎么会看到已经死了的文郁,要是死了,又怎么会觉得痛?
  而文郁平静的看着他这副德行,觉得他的样子很值得一看。
  堂堂皇子,像条狗一样躺在床上,狼狈至极,身体正在由里往外的溃烂,濒临了死亡。
  这个人,不久之前还在对他发号施令,现在却沦落到了他手上,任凭他处置。
  看了片刻,他让护卫推着他往前,靠近了五皇子的身边,离的太远了,他怕错过五皇子脸上惊恐的表情。
  “殿下别来无恙。”
  五皇子活见鬼似的睁着眼睛:“你……”
  “我还活着,”文郁柔声说道,“大概是老天爷都看我可怜,又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五皇子很艰难的想开口。
  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都不知道自己要先问哪一个。
  文郁见了,十分体贴的把今天夜里的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为何会“死而复生”,如今在哪一位麾下效力。
  末了,他伸出冰冷的手,拍了拍五皇子的脸:“辛苦殿下写一封信,将陆卿云指使到荒漠中去,听说这个时候的荒漠,可是会吃人的。”
  五皇子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文郁又道:“就算荒漠不吃掉他,徐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围剿他,拿你的命,换他的命,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赚了。”
  “放屁!”五皇子喘不上气,努力的开骂,“我是龙子,他也配跟我比!”
  文郁听了他的话,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心里却想:“你若是有陆卿云一半的本事,别说是东宫太子,就是龙椅也该被你的屁股坐的滚烫了。”
  五皇子没这个本事,他这个昔日的侯爷就显得有本事多了,说起来,他倒是很愿意和陆卿云较量一下阴谋诡计。
  随后他又想起成王。
  成王让他很失望,在他的想象中,枭雄就算是骨肉被人抓走,要蒸成肉饼,也能说一句“愿与之共食”。
  要是将成王换成解时雨,他想解时雨或许都比成王心狠。
  向床上的五皇子斜了一眼,他吩咐人拿来纸笔:“你自己选吧,我从来不强求人。”
  护卫将东倒西歪的五皇子搀扶起来,五皇子痛的龇牙咧嘴,面目扭曲,连同灵魂都在抽搐。
  他坐稳了,拿着笔,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沉思。
  脑子里并非真的在犹豫和迟疑,陆卿云的命怎么能比的上他的命,这有什么好迟疑的。
  不止是陆卿云,天底下任何人的命都比不上自己的命,为了活下去,要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迟疑。
  只不过活着,就得装模作样,显出自己曾经也痛苦挣扎过,日后面对质问,才能糊弄的过去。
  信磨磨蹭蹭的写好,文郁拿在手里仔细看过,吹干上面的墨迹,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成了黑白相交时的青色,才发现天都快亮了。
  盖上搜罗出来的两枚印章,他将信揣在袖中,想了想,去找成王。
  他想见见解时雨。
  成王给解时雨做了半夜的护卫。
  徐康死在这里,徐家的人马几乎是浪潮一般往这里涌,这些人马也只能由他来面对。
  半宿苦斗,他耗费了不少精神,坐在门槛上,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文郁。
  他心情不好,看着文郁如丧考妣的脸,差点以为这人是在给自己脸色看。
  “王爷,天亮了,”文郁有意出声,“该走了。”
  成王以刀撑地,站了起来,对着屋门的方向道:“解姑娘,你这一子破局,实在是妙,倒是让我这个下棋的人苦不堪言。”
  屋门打开,解时雨出现在门口。
  成王迅速后退,和解时雨隔开五步之遥。
  他和他的人马现在筋疲力尽,反倒是解时雨和身边的人全是精神抖擞,他还是离的远一点好。
  吴影从陆鸣蝉怀里接过盛静,将她连同大奴一起还给了成王。
  盛静力不能支,睡着了。
  解时雨的目光从文郁脸上扫过,有一丝惊讶,随后又归于平静,并且盯了吴影一眼。
  死人可以活,也可以再死一次。
  文郁对着她笑了一声:“解姑娘比在京城的时候瘦了不少。”
  他每一次见解时雨,都会想起和她刚见面的时候,每一次比较,都能看出解时雨在不断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锋芒毕露,到现在的深潭古井,他每一次见到她,都感觉她在变化,在成长。
  人往黑暗中退,灵魂往深处扎根,老谋深算的像是朝堂的老部堂。
  比起现在的不动声色,原来那个端庄的冷美人,反倒是最没有杀伤力,最柔弱的。
  他从生活不受控制,分崩离析开始,也常常感到心力不能支撑,越发的苍老疲惫。
  他一个男子尚且如此,解时雨一个姑娘,熬到今天这样不被人小觑的地步,费了多少功夫,不言而喻。
  解时雨客气道:“舟车劳顿,自然会瘦一点。”
  文郁点头:“是,舟车劳顿,确实辛苦,我这一路,深有感触。”
  成王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等着看他们两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想到这两人没有喊打喊杀,反而斯文客气,像是旧相识。
  真是有意思。
  看他们说话的样子,谁能看出来他们心里憋着杀意呢。
  文郁见了解时雨一面,也知道解时雨必定会卯足了劲再杀自己一回,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在解时雨面前露个脸。
  “解姑娘,再会。”
  解时雨点头:“再会。”
  文郁和成王离开计山,成王抱着盛静哄了一阵,忽然看向文郁:“侯爷,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个女人的心思,不能以寻常姑娘去揣摩,
  她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想办法杀了她是最好的,
  你不要想着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不管用什么方式杀她,都可以。”
  文郁冷声道:“昨天夜里,本来该是她的忌日的。”
  如果不是你妇人之仁——他在心里想。
  成王摸着盛静的头顶:“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我是你主子,她也一样是你的主子。”
  说到这里,他目光锐利的看了过去。
  一条狗,再会出谋划策,也改变不了他是狗的事实。
  做人要忠诚,做狗更要唯命是从。
 
 
第二百九十九章 善后
  一夜过后,王家这个兴旺之家,消亡的很彻底。
  尸体理直气壮的挡了路,鲜血灌溉了山林,倒是让计山变得更繁荣。
  成王这一出,不好说是失败还是成功。
  该死的人几乎都活着,死的人全都无足轻重。
  天还没有完全的亮起来,陆鸣蝉已经在屋子里坐不住了。
  外面哭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他跑出去一看,就见几名驻军不知道得了谁的命令,正在清理尸体。
  清理的也很彻底,尸体身上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铜板银两,全都不放过,取了就塞在自己怀里,等扒拉干净了,再将尸体垒起来。
  他看了片刻,准备往赵显玉那里去,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弱不禁风的声音:“世子……”
  陆鸣蝉回头一看,原来是常悠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出来了。
  常悠心看着陆鸣蝉这个小小少年,心里又浮现出昨天夜里的惊慌,再看满目疮痍,更加心惊胆战,非得跟着解时雨或者是陆鸣蝉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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