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坠欢可拾
时间:2021-12-30 14:37:37

  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的,要冷不冷的劲,沏的也很浓,喝一口倒是可以提神醒脑。
  解时雨抱着杯子:“我这计划不错吧。”
  陆卿云听了她这求夸奖似的一句话,带着点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点头一笑:“不错。”
  他刚说完,随从就送过来一封信,信上的字是一个赛一个的小,不知记载了多少秘密,他将信纸一抖,对解时雨道:“我先看看。”
  解时雨连忙扭头,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回避,可是从主人到随从,都没有一个要她回避的,她只能坐在原地不动。
  不知不觉,她的眼睛就看到了陆卿云身上,并且看得出神着迷。
  他单手拿信,半躺在太师椅中,晨光飘飘忽忽,落在他身上,让他全身上下都舒展松弛了。
  身上冷厉之感散去,就越发显出他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而且出乎意料的年轻。
  陆卿云全神贯注看完信,随手丢在香炉里,回头见解时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笑道:“怎么?”
  解时雨被他笑的不好意思,猛的灌下一口浓茶,冷静下来。
  一冷静,理智就重新回归大脑,她咳嗽一声:“大人,您成亲了吗?”
 
 
第三十二章 委屈
  陆卿云似笑非笑,将送来的茶点推到解时雨面前:“成亲了你打算如何?”
  解时雨放下凉透的茶杯,看着陆卿云的手,他的手和人一样生的很漂亮,指节很长,而且修剪的很干净,看上去温暖的想让人握一握。
  然而她管住了自己的手,从黑而浓密的头发上取下金钗推过去,声音不大,但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当断则断。”
  陆卿云没有见过这支金钗,只是吩咐随从买贵重之物,见过之后,他在心里给了个评价,果然是又贵又重。
  他平静的又将金钗推了回去:“没有。”
  不等解时雨将这两个字咂摸出什么味来,他又扭头看了一次时辰,这回是不能再拖延了,他站起来,取过披风穿上:“要吃什么叫厨房给你做。”
  说完他就大步往外走,还在桌上留了一瓶膏药。
  解时雨打开膏药瓶子,里面带着一股药香,她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后脑勺,被解时徽拍了一瓶子,还带着伤。
  她觉得陆卿云简直是无所不知,她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算是幼稚的可笑。
  有了这一瓶灵丹妙药,解时雨的伤在解时徽回门那一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解时徽回门那一日,解夫人一大早就派人去请了玉兰巷的人来撑场面,招待解时徽,又让马车去文定侯府请解时徽和文郁回来。
  整整三天,她连一点解时徽的消息都没得到,害怕文定侯府迁怒解时徽,不让她回门。
  好在文定侯府的马车如期而至,解时徽盛装而归,文郁亲自将她送到了后宅,回门认亲。
  解时徽哽咽一声,两只手抓着解夫人,连一声母亲都叫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这委屈本不该是她受的,应该是解时雨受的。
  解时雨为什么不出来见她?
  是觉得愧对于她吗?
  她稀里糊涂的被解夫人拉扯进屋子,屋子里坐着玉兰巷的解大夫人和节姑。
  解大夫人脸色古怪,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节姑拉着她偷偷说个不停,一会儿问她是怎么办到的,一会儿责怪她这么好玩的事情竟然不叫上自己,一会儿又说还是解大沉得住气,不哭不闹,不过解大八字好全京城都知道,以后姻缘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觉得节姑说的话拆开她都能懂,可是合在一起她又不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解夫人又拉着她进了里屋,让她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会儿。
  终于只剩下了母亲。
  她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叫了一声“娘”,稀里哗啦的掉起了眼泪。
  这一声娘将解夫人的眼泪也勾了出来,一把搂住她:“你身边怎么一个丫鬟都没有,文定侯府是不是欺负你了?就算嫁过去的不是解时雨,可他们不也认下了吗,怎么就没个人管你了?”
  衣裳看着是金贵,可一看就不是解时徽的尺寸,十有八九是文花枝新做了没穿的,头上戴的倒是璀璨,可插戴的乱七八糟,不成章法。
  她原本是想骂解时徽的,可是一看到这情形,哪里还骂的出来。
  解时徽不回答她的话,只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袖,可怜的红着眼睛:“娘,我不去了,您让我留在家里,我真的不去了。”
  “傻话,”解夫人越发心酸,“你是新嫁娘,哪里有住在娘家的道理,以后文定侯府才是你的家。”
  解时徽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慢慢道:“那......那能把大姐再换回去吗?”
  她的眼泪将地上都打湿了一大块。
  解夫人摸着她的头发啊,大大的叹了口气:“傻孩子,过了门,以后你就是世子夫人,怎么还能再换?”
  “那、那我能——”解时徽仓惶道:“合离吗?”
  解夫人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哪里有新婚三日就合离的?
  别说文定侯府不会同意,就是解正也不会同意,若是真的合离了,解时徽只会比现在更惨。
  她连忙安抚解时徽:“你听娘跟你说,虽然世子......世子是个天阉,可他总归和气,家世又好,长的也很英俊,府上也很简单,日后你掌家了,再过继一个孩子,日子就好过了。”
  解时徽抬头,茫然的回望她:“天......阉?”
  “你还不知道?”解夫人猛地掰住她的肩膀,“那你、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解时徽抬头,泪已经流了满脸,将衣袖拉开,露出身上层叠的伤疤和青紫淤痕:“娘,我不能再呆在文定侯府了,我会被打死的。”
  “这是世子打的!”解夫人难以置信。
  她火速解开解时徽的衣裙,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当真是心如刀绞。
  文郁怎么会是这样?
  她几乎要再晕一次。
  可是解时徽还在这里,她这个做娘的须得打起精神来,不然解时徽可怎么办。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尽量让解时徽放松下来。
  “你听娘说,世子这是心里有气,撒过这两天也就好了,就算是万一,世子真的有这不好的习气,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就找个人去给他打,给他揍,你只管做你的世子夫人。”
  说着,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打算,给解时徽抹去眼泪:“你现在是世子夫人,以后就是文定侯夫人,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这世上多少人想都不敢想,你有了品级,就连节姑见了你都要恭恭敬敬的。”
  解时徽半张着嘴,依旧有些茫然。
  因为被痛揍了三天,她还不知道守活寡的难处,只想着不挨揍就好:“那要找谁做妾?”
  解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这桩婚事原本是为了冲喜的,冲喜的解时雨还留在家里呢,我刚才看了世子的气色,好像也不是很好,要是我们能把八字特别好的解时雨送过去做妾,文定侯府肯定会很高兴的。”
  挨揍的人本就应该是解时雨,守活寡的人也应该是她,眼下她把解时徽丢进了火坑,还想独善其身,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解时徽还算有一点清醒:“大姐不肯吧。”
  “娘想办法,”解夫人继续劝她,“到时候你是妻,她是妾,自然而然的就要高她一头,你再让世子知道你的好,让世子偏爱你,这日子自然就越过越精神了。”
 
 
第三十三章 破绽
  “知道了。”
  “我再给你个嬷嬷和两个丫鬟跟你一起回去,文定侯府有的是好东西,你要吃要穿,尽管去和文夫人说,这都是面子上的东西,你婆婆不会亏待你的。”
  “嗯。”
  “受了委屈,别和侯府的人发火,世子是自己有主意的人,他强,你就要弱,要多多的敬他,爱他,把他当成你的顶梁柱。”
  解时徽还略有些糊涂:“那我还能经常回来吗?”
  解夫人笑着给她顺头发:“做人媳妇,哪里能常回来,有什么事,就让丫鬟给娘带个话,娘也能去看你,还有这嫁妆,娘再给你补上许多好东西。”
  母女两个说了半晌,解时徽总算冷静下来,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绝望。
  就算是泥潭,也有解时雨挡在她身前。
  她想母亲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已经是世子夫人,日后前途自然是光明而又无限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在解夫人的安排下去小睡片刻。
  至于小鹤,才一进门,就溜回了西院,只当自己从没出过这个家门,不肯再去伺候二姑娘。
  那文定侯府是龙潭虎穴,她还是愿意忠心着大姑娘。
  解时雨这里也没人给她重新配个丫鬟,冷冷清清,小鹤一回来,便轻车熟路的干起了活,一边擦桌椅板凳,一边絮絮叨叨的和解时雨说文定侯府的事儿。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来叫解时雨,仿佛她是不存在的,彻底的被这个家给遗忘。
  直到解时徽和文郁要告辞,解夫人身边的嬷嬷来请解时雨前去送一送。
  从花园往外走,解时雨没见到解时徽,却先见到了独自一人的文郁。
  这倒是奇怪。
  解时雨若有所思,带着三分好奇打量一眼四周,没有看到解时徽。
  而文郁见到她,本等着她开口,哪怕是随便说句话,他也能揣摩出一点她心中所想。
  也可以不说话,只要她掉几滴眼泪,或是怒气冲冲的瞪上那么一眼,也可以透露出一丝情绪。
  然而她是真的很撑得住,在家里也穿戴的整整齐齐,连胭脂都涂抹的恰到好处,笑容端庄,不露痕迹。
  文郁微微一笑,和和气气请和和气气的请她坐下:“岳母说是忘记了东西,让我在花园里等等。”
  解时雨这才坐下,依旧是一言不发,避嫌的紧。
  有人上了茶,文郁喝一口茶:“方才我在外走了走,看到有个卖细果的张五姑和人说闲话,说咱们两家要成亲家她去年就知道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去年我们两家都不曾来往过。”
  解时雨的脸默默退了血色。
  好在她脸色一向苍白,血色退与不退,都有足够的胭脂掩饰,不至于让文郁看出破绽。
  她不再沉默,无懈可击的笑了笑:“妹夫尊贵,没见过多少市井中人,无聊之人的马后炮,威力极大,恐怕连前朝之事都能早知道的。”
  文郁笑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卖细果的小贩如今都这么富有,头上还插的起金簪。”
  解时雨平静的很:“旁人的家底,我倒是不清楚。”
  文郁再要说什么,解夫人已经带着解时徽走过来了。
  他站起来,意味不明的一笑,低声道:“你撇的再干净,我也不傻,既然有人早知道,那自然就能知道一些其他的秘密。”
  解时雨跟着站起来,脸上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气愤,轻声道:“妹夫说的对。”
  两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虚伪。
  解时徽期期艾艾的走了过来,并未看解时雨,而是迅速跟着文郁离开。
  她觉得这件事自己是有错,但是解时雨也有错,所以她纵然心虚,也认为解时雨应该要原谅她。
  文郁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脚步声一轻一重,仿佛是要敲打什么。
  而解夫人看解时雨一眼,冷笑一下:“文夫人和世子看来还是喜欢你。”
  解时雨冷着一张脸,不再和她装个母女情深,黑沉沉的眼珠子一转,冷笑一声:“是吗?”
  冷笑一出,解夫人立刻走了个无影无踪,边走边想,做妾而已,一顶轿子抬走的事,她在这里啰嗦什么。
  只不过眼下还是新婚,时候不到罢了。
  花园里只剩下解时雨和小鹤,很冷清,也安静的很得人心,小鹤照例的嘟囔两句,跟着解时雨往回走。
  这种无人打扰的安静,让解时雨有一种从里到外的清净之感。
  事情到此,她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快乐。
  她想这些人还是不够怕,竟然还在打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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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她弱小,没有人可以依靠,这些人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哪怕她已经给了一点反击,他们还是觉得可以任意的搓揉她。
  还想把她再次的拉进淤泥里去。
  可这又凭什么呢。
  她难道不是肉体凡胎吗,难道不怕疼不怕苦吗?难道就一定得陪着解时徽在泥潭里呆着吗?
  可恨。
  对待她的敌人,她自然有许多办法,不会任人摆布。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陆卿云来了,看陆卿云在遇仙楼的手段,她想打蛇打七寸,她得彻底让文定侯府乱起来,没功夫搭理解夫人和解时徽。
  她摸了摸怀里还剩下一半的药瓶,莫名觉得这一个小瓷瓶都很温暖,能给她带来一点力量。
  第二天一早,解时雨出了门。
  她带着小鹤,说自己要去看看脑后的伤,再去看看教她画画的女先生,小鹤便给她收拾好衣裳点心,让马车在门口等着,和她一起出了门。
  外头天气越发明艳起来,甚至已经带上了热丝丝的空气,一大早天就蓝的厉害,显然是个大艳阳天。
  在西街街口,解时雨让马车停下,去了张五姑的摊子,随意指了一袋炒瓜子:“拿一包。”
  张五姑正要笑出一朵花来,却一抬头,就被她的冷脸吓了一跳。
  “解大姑娘——你这是......”
  这样的解大姑娘,让她感觉很陌生。
  “买点打发时间,”解时雨说的很随便,“你知道我们府上的刘妈妈吗?”
  张五姑连忙去舀瓜子:“知道知道,听说没熬过去啊,太可怜了,这凶手是不是还没抓到,一想到这事,我心里都有点不安,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招惹了这种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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