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坠欢可拾
时间:2021-12-30 14:37:37

  什么狗屁佛音,这破地方简直就是他们家的不详之地。
  要不是太子要来祈福,她这辈子都不会来。
  杜淼粗声粗气道:“夫人别慌,有我们在自然稳妥,请你们呆到一起,我这边拨了一队人马守着。”
  他身后站着八个挎刀的人。
  卢国公夫人尖着嗓子道:“就这么几个人?”
  杜淼回头:“夫人嫌你们太多了,你、还有你,跟我走。”
  他没功夫在这里和她们鸡叫似的说长道短。
  卢国公夫人眼睁睁看着八个人变成了六个人,气的眼睛都直了,再看旁人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只能偃旗息鼓,嘟囔了一句:“什么人,等回去了叫我们国公爷参他一本。”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拄着拐杖出面:“大家都到我那里去喝杯茶,大家聚在一起,这几位大人也好护卫。”
  众人纷纷点头,解时徽紧紧跟着文花枝,连头也不敢抬。
  这位老夫人爱清静,所住的地方虽然偏僻,却不小,然而将女眷们装进去之后,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
  再加上各位女眷所带的丫头嬷嬷,占据了这个回字型客院的每一个角落。
  六个侍卫来回走动,若是平常,她们早就叫人滚了出去,此时却巴不得他们就在自己身边。
  文花枝拉着解时徽从这一头钻到那一头,末了低声道:“怎么没看见解时雨?”
  解时徽忍不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她……”
  一旁的卢国公夫人听了,问道:“谁?”
  解时徽吓了一跳,连脚趾头都绷紧了:“是、是我大姐。”
  文花枝接过她的话:“是在说解时雨,怎么没有看到她,难道她不怕?”
  卢国公夫人撇了撇嘴角:“原来是她,她哪里用得着跟我们挤在一起,陆大人身边全都是好手,恐怕也匀了几个给她。”
  说完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小小年纪不要脸,就会勾的男人神魂颠倒。”
  解时徽和解时雨同是西街出生,听了她的话顿时窘的一张脸通红。
  卢国公夫人瞟她一眼,自顾自地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就这么几个人怎么行,我干脆去解时雨那里避一避。”
  说罢,她抬脚就走,文花枝拉着解时徽,抬脚便跟上。
  到了门口,卢国公的嬷嬷拉开门,刚踏出去,就被溅了满脸鲜血。
  卢国公夫人嗷地一嗓子软倒在地,一个侍卫冲过来,将门关上,也将那个嬷嬷关在了外面。
  门外响起了老婆子的惨叫。
  “杀......杀人了!救......”
  卢国公夫人一颗心在腔子里乱跳,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睛,看着这一扇紧闭的门,仿佛能听到头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方才这短暂的一眼,让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她以为自己被小贼划伤了胳膊,已经是大不幸,没想到更残酷的现实就摆在她面前。
  满屋子的人没一个人开口。
  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惊愕的表情,呆若木鸡。
  就在此时,有人从围墙上跃了过来,穿一身夜行衣,抬手便是一刀,将一位靠墙站着的姑娘给杀了。
  鲜血滚烫,溅在每个人心头,烫的她们全都一个哆嗦,发出了尖锐而且混乱的尖叫。
  有人一把拽过自己身边的丫鬟,让丫鬟挡在自己身前。
  侍卫迅速上前,将此人围杀。
  卢国公夫人还坐在地上,腿软的站不起来:“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
  她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声音:“太子那里肯定安全,呆在这里也是个死。”
  卢国公夫人顺着声音看去,只看到无数惊恐的面孔挤在一起。
  她哆嗦地上前去开门:“我不在这里了,我要走!大家围在一起,不就是个死吗?
  来人!送我去太子妃那里,我要去太子妃那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强撑着没有倒下去:“对,去太子和太子妃那里,侍卫亲军肯定都在那里!”
  “外面都是强人,怎么去?恐怕还没到太子妃处,就死在了半路上。”
  “让他们送我们去!围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死?”
  解时徽浑身都在哆嗦,带着哭腔问文花枝:“这怎么办?”
  在这时候,卢国公夫人已经扶着门站了起来,用力抽了一下门栓没抽动:“打开门栓,快给我打开,我要去找太子妃!”
  她扭头去找侍卫:“你!护送我去太子妃那里!快点打开!”
  她带来的那几个小辈十分机灵,全都挤在一起,聚到她的身后:“对,太子殿下那里肯定很安全,有侍卫亲军护送,不会有事。”
  “那伙人好像走远了,没声音了。”
  “我们都带着银子,要是遇到歹人,就将银子丢出去。”
  一提到太子和太子妃,大家都镇定了不少,有人上前将门栓抽开:“我们一起走,让这几个侍卫一起护送我们,不愿意走的人就留在这里!”
  一群人蜂拥而出,解时徽看向文花枝,带着哭腔问:“我们怎么办?”
  文花枝定了定神:“走,兴许你大姐也在太子妃处。”
  外面果然安静多了,地上到处都是血,尸体三三两两、光明正大的躺在地上,仿佛他们才是普陀寺的主人。
  至于佛祖,早已被“欲望”蒙住了双眼。
  冷风阵阵,将血腥味冲进每个人的鼻端。
 
 
第三百六十三章 生路
  方才还十分拥挤的客院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一个侍卫守着老太太一家子。
  秦娘子慢慢走过去,俯身在老太太耳边:“老夫人,您怎么不去太子妃那里避一避?”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笑了一声:“太子殿下那里贵气逼人,我这把老骨头遭不住,这里好,清静。”
  秦娘子笑道:“您不老,别的不说,您是心明眼亮。”
  老夫人依旧笑呵呵的:“哪里哪里,老眼昏花了,看什么都糊里糊涂的,不过糊涂着好,人不糊涂,不好过日子。”
  她含笑看着秦娘子出去,扶着丫鬟的手道:“瞧瞧,太子出来祈福,什么人都出来了,所以说这哪里是祈福啊,这是招祸呢。”
  侍卫们被迫护送一大群女眷在寺庙中横冲直撞,十分无奈。
  解时徽紧紧捉着文花枝的胳膊:“要是太子和太子妃不肯放我们进去怎么办?”
  文花枝哑着嗓子:“太子妃仁慈。”
  太子妃是不是真的仁慈不重要,这么多人就在太子门外苦求,她不仁慈也得仁慈。
  谁都没有再开口,心头沉甸甸的,不知道这一夜过后,自己是生还是死,只能尽力迈动自己两条腿,往太子那里走。
  太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遭人喜爱过。
  一群人狂奔至太子门外,随后傻了眼。
  太子那里灯火倒是通明,可惜门口立着无数的门神,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平日里总是团着一张笑脸的冯番严肃着脸,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些妇人,一扬手,门神们手中的刀全都出了鞘。
  “各位夫人姑娘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如今是非常之时,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容不得半点闪失,我会让人护卫你们安全。”
  眼看冷冷刀锋对着自己,卢国公夫人顿时心生绝望。
  事态比她们所见所想,还要严重的多。
  “冯大人,你平日里和我们国公爷也是客客气气的,那你给我说说,现在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就不能进去躲避,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应当爱民如子,我们也是民,难道连个庇护都受不得?”
  冯番一动不动:“太子殿下当然是爱民如子,我不一样,今天出一点差错,我和诸位兄弟的脑袋全都保不住。”
  卢国公夫人大声道:“你不就是怕我们这些人里混进去贼人吗,那你就亲自搜查!”
  冯番苦恼的皱起眉头。
  按照他的想法,任何可疑之人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连问都不会问,直接诛杀,可这些哭哭啼啼的女人,全算不上可疑,身份又贵重,让他无法动作。
  他看杜淼冲过来,顿时松了口气,对着杜淼道:“你怎么办事的,快把夫人们请回去!”
  杜淼连口都没开,以卢国公夫人为首的一群妇人就叫嚷着不走,死也要死在这里。
  等她们都死了,也好让大家伙看看,侍卫亲军是怎么对待她们的!
  冯番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死都死了,难道我还不会把尸体搬到别处去?
  使了个眼色给杜淼,杜淼连忙带着人上前驱赶。
  与此同时,暴乱再起,一伙人忽然从斜刺里杀出来,杀了人便跑,将在最外面的妇人杀伤了七八个。
  解时徽摸着脸上滚烫的血,两条腿软的站不住,身子歪倒在文花枝身上:“快走,快去找我大姐。”
  文花枝倒是不畏生死,硬邦邦的站在原地:“你大姐也许已经在太子妃这里避难了。”
  卢国公夫人颤抖着声音,用力嘶喊起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救命啊!”
  一声救命喊的声泪俱下,顾不得侍卫亲军的刀锋,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谷其他人也是惊慌失措,拼命挤到前头。
  “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啊!我是常太傅的表亲……”
  “我是姜大人的姨妹子!”
  冯番扬着刀,并不在乎这些人是谁的亲戚。
  他的上峰是陆卿云,光是这一点,他就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只管守好他的事。
  这些女人叫的再惨,再凄厉,在他心里也掀不起一丝波澜来。
  可是他忍得住,太子却忍不住。
  祈福最隆重的仪式过后,官员全都下了山,此时太子身边并没有能够指点他的人。
  太子不是个聪明人,这些娘们叫叫嚷嚷的,太子这个储君心里恐怕也动摇的厉害。
  他在这里祈福,没想到祈福不成,反倒失了这么多性命,而且他这储君还见死不救。
  若是平常百姓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人都是大臣妻女。
  太子如同冯番所料,在屋中左右为难。
  卢国公夫人嗓门宏亮,突破重重阻碍,直接传到了他耳中。
  屋中伺候他的人听着外面的惨叫,心有余悸,全都不敢开口,眼睛盯着脚背,只当自己聋了。
  他如今讲究名声,不说德满天下,也至少要是个仁君。
  太子妃匆匆走了进来:“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是四弟还是六弟?”
  太子面沉如水:“应该是老四,老六胆小如鼠,只知道跟在老五屁股后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冯番也不知道怎么办的差事,乱成这样。”
  正说话间外面又是一声惨叫。
  太子妃脸色苍白的打了个哆嗦:“这……殿下,难道真的就将她们关在外头吗?血溅普陀寺,可不是好兆头。”
  太子想了想:“若是我们放任不管,只保全自身,回城之后,总有人将今夜所发生的事,宣诸于众,除非……”
  除非她们全死了。
  只可惜贼人是冲着他来的,女眷总有漏网之鱼。
  可若是贸然放人进来,其中只要混上一两个心怀不轨之人,他这尊贵的性命便堪忧了。
  他心中焦急,拿不定主意,只恨没能将王知微带来。
  思虑过后,他对太子妃道:“你出去看看,告诉冯番,放你认识的进来,其他人一个都不许往里面进!”
  太子妃连忙往外走,将太子的决定告诉冯番。
  冯番立刻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自古天子无情,最忌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哪怕要救人,也是吩咐他多派些人手,哪有人把狼往自己家中引的。
  而且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些贼人像是故意在将女眷往太子这里逼,明指太子。
  大人曾说过,凡是疑心处,必定生暗鬼。
  这东宫太子,实在是蠢得他想骂娘。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守城门
  默默将厌烦咽下,冯番那张胖乎乎的脸显露出凝重的神色。
  “太子殿下当真要放人进去?”
  太子妃看着满地鲜血,再看看卢国公夫人痛哭流涕的恳求,满心也是不忍:“只放我认识的。”
  冯番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你认识,又怎能知道她是好是坏?
  他愁眉苦脸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人叫来了杜淼。
  杜淼一到,他立刻像长舌妇一样在杜淼耳边低声道:“你亲自去将解姑娘请来。”
  杜淼茫然,满眼疑惑。
  冯番小声解释:“解姑娘心眼明亮,行事又果断,身边还有护卫,有她在,多少能指点一下太子妃,不至于出大乱。”
  杜淼应了,也不带人,自己往一旁解时雨的客院去。
  到客院的时候,他见尤桐蹲在屋顶上,高高的俯视他,像只夜枭。
  他停了一下,见尤桐没有阻拦他的脚步,便抱拳拱手,才推门进去。
  院子里点着一盏孤零零的灯火,火光泼洒在地上,照出一片血迹。
  屋子里大门敞开,南彪坐在里头,垂着头,咬着牙,左手垂在一侧,袖子卷上去半截,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指尖上都是一片红。
  南彪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杜淼,便又将头垂了下去,用右手一招,示意他进来。
  杜淼走了进去,还没开口,小鹤就端着一大盆水进来,拿着帕子剪刀伤药,想要给他处理。
  杜淼接在手中,问南彪:“挨了刀子?解姑娘呢?”
  南彪看出他有事,故意避而不答:“大意了,让短箭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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