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时徽推辞道:“不用了。”
节姑冷笑一声,将这两根玉钗狠狠丢在地上,断成四截。
“你嫌弃我?”
解时徽连忙摆手:“不是,我现在不缺这些。”
节姑又从鼻子里哼出两道凉气:“我忘了,你富贵了。”
解时徽左顾右盼,并不想在这里久留,然而节姑却不肯放她走。
“你以为脱两件衣服我就羞愧的要死了,哼,那个什么县主,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可以帮我去寺庙里修行!她自己怎么不去做尼姑!”
解时徽感觉节姑现在正在失控的边缘,也不敢帮白丹说话。
节姑推她:“我告诉你,这算什么!等日后徐三爷......那时候解大还不是要来求我!”
她说着,见解时徽沉默不语,便又是一声冷笑。
“你跟文郁的日子过不下去?看到李旭后悔了?当初以你的门第,嫁给李旭都算是高攀,是你自己抢了解大的婚事。”
诡异的笑了一声,节姑盯着地上断开的玉钗:“难不成你现在还想改嫁给陆卿云?就算你真有这一女嫁两夫的本事,可人家陆卿云也看不上你啊。”
解时徽想笑笑不出来,咬着嘴唇,忽然想起从前节姑也是这样,貌似天真的口无遮拦。
这种口无遮拦,全是冲着她,并且总能够每个字都扎进她心里去。
节姑也是罗网,她好不容易摆脱了,现在又被困住了。
但她不是过去的她,节姑也不是从前的玉兰巷大小姐!
她猛地提高了声音,脸上有了怒火:“你胡说!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怂恿我嫁给文郁的!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不等节姑还嘴,门口的光线忽然被遮蔽,传来了徐锰带着醉意的声音:“哟,这吵什么?”
他边说边往屋子里走,看着这两张漂亮脸蛋,只觉得心旷神怡,之前在水榭的事情完全没往心里去。
解时徽猛地站起来,仓惶着要躲开,却被节姑死死拽住了。
“三爷,”节姑挤出一脸笑,“这是文定侯世子夫人,也是我们解家的姑娘。”
解时徽勉强挣脱她,低着头往外走:“我先告辞了。”
可徐锰高高大大的,一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多大了?”
节姑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是酒气喷的到处都是。
他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大场,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也兴高采烈,感觉很有趣。
节姑口齿清晰的答:“她十七。”
徐锰伸手按住解时徽细嫩的肩头:“十七好,我就喜欢嫩的。”
未等解时徽思索出一条求生的路,徐锰已经解开了裤腰带。
他是随时随地的不讲究,裤子挂在大腿上,哈哈一笑,揪住解时徽的头发,将她扔在了床上。
解时徽立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体。
“节姑!”
然而节姑悄无声息的搬着把凳子出了门,将房门一关,自己仿佛门神似的镇守在了门外。
露出一个狞笑,她想好啊,终于大家都一样了。
不是她一个人堕落进了污泥中,解二也跟着她一起洗不清了。
哈哈。
屋子里徐锰发了疯,像是逗弄一只小猫小狗,将解时徽摆弄的仰面朝天。
而解时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声音,疯狂的哭叫,手脚往上并用的去抓挠,只听到嗤啦一声,是身上复杂的衣衫被撕破。
雪白的身体出现在徐锰面前。
节姑在外面听着解时徽的哭喊声,先前很大,语不成调,之后声音哑了,只剩下床嘎吱作响。
她抬起头望天,再次从喉咙里发出哈哈的笑声。
要是在屋子里的是解大就好了。
在屋子里的动静彻底平息之后,节姑才悄悄打开门,往里面走。
她的动静很轻,没有惊动已经睡死过去的徐锰。
徐锰肮脏又恣意的躺在床上,将自己躺成一个大字,霸道又野蛮。
解时徽一动不动,仿佛是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装神弄鬼
解时徽慢慢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是满身污秽,这种脏从身体里往外流,让她无论如何也洗不清。
她想哭、想死,然而发出不声音,也动不了,只能这么躺着,让自己的血变冷,身体也变冷。
舌尖抵上牙齿,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立刻咬舌自尽,还是苟活下去。
自己死她没有这样的勇气,看着节姑,她声音沙哑的开了口:“杀了我......”
鲜血在她身下悄无声息地开出了一朵花。
节姑看着她,也看着她身下的血,眼里先是得意,随后又转成了诧异。
“你没破身?哈,你竟然没破身!”
解时徽猛地坐了起来,一只手往上伸,死死抓住节姑的手腕,五指成了铁铸成的铁爪。
她将毕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硬生生要将节姑的手腕给捏碎,要将这个噩梦给捏成灰烬。
恶狠狠地瞪着节姑,她发出困兽一般的低吼:“不是!你看错了!”
她的面孔和嘴唇都是惨白的,唯独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节姑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她没深究解时徽为什么才落红的原因:“怪不得你想着别的男人,原来文世子这么——厌恶你。”
解时徽颤抖着嘴唇:“回去......我得回去。”
她自己爬起来,从一个看起来是衣服的箱子里翻找出节姑的衣服,自己哆哆嗦嗦穿上。
穿好衣服,她还能整理好头发,女子的娇羞怯弱在她心中消失殆尽,她成了一块烂肉。
看吧,谁想看就看吧,所有人的眼睛里看到的都只会是一片肮脏。
踉踉跄跄往外走,她魂飞天外的上了马车,半路上忽然让马车去了西街,直接进了二门。
解夫人刚迎出来,还未进房门,解时徽忽然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
“娘!”
见到解夫人,她这才觉出自己是被人扒了皮,一层冰清玉洁的皮,一层贞洁烈女的皮,一层名门命妇的皮。
那些龌龊不堪的画面争先恐后的往外跳,每一下都在她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眼泪滚滚往下,嚎啕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颤抖着哭。
往后——她还有往后吗?
她还能继续这么若无其事的过下去吗?
可这世上若无其事过下去的人还不少,哪怕成了一滩烂泥,也照样有人过下去。
张闯就是其中之一。
他瞎了左眼,两只手全都从手腕处被人齐齐断去,子孙根也被人去的十分干净,可他依然活着。
那一夜仿佛是他人生的分水岭,现在回想起过去种种乐趣,都像是上辈子的事,和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的他就只剩下在庄子里混吃等死。
好在他们张家有银子,父亲张宣还有权势,哪怕他已经成了这个模样,身边依旧有人伺候。
当天夜里,他坐在外面赏月,旁边还有两个丫鬟给他喂吃喂喝。
他吃着吃着,忽然听到左边的丫鬟颤颤巍巍的道:“那、那里头是不是有个人?”
张闯和另一个丫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先是沉默,随后三人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
前方是花圃树木,暗影重重的树影子中,贴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小脸煞白,但嘴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像是刚啃食了什么。
更古怪的是,这张惨白的脸上,还生着一粒同样红的滴血的观音痣。
张闯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
他怕,自从过了那一夜,他看了观音像都怕,更何况是这种鬼气森森的——小鬼。
整个张家庄子乱成一团。
张闯怕,而扮鬼的陆鸣蝉却不怕,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被南彪驮着飞檐走壁的跑出去,哈哈的乐了一通。
在外面等着的还有小皇孙赵显玉。
赵显玉是陆鸣蝉的新玩伴,陆鸣蝉也是赵显玉的新玩伴。
在陆鸣蝉看来,赵显玉就是个皇孙,还是个胆子比较大的皇孙,敢半夜溜出来和他干这样的坏事。
而在赵显玉眼中,陆鸣蝉则是个金光闪闪的世子。
陆鸣蝉背后靠着镇国公和陆卿云两座大山,身边还有一堆纨绔朋友,就连他的皇爷爷,也默许了他跟着陆鸣蝉出来鬼混。
皇爷爷说陆大人极其强势冷酷,遇事果断,杀伐之气比徐将军还重,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过刚易折。
但陆大人又擅长谋定而后动,便能作为调和。
再加上一个能从细节处入手,将小风扇动成飓风的解姑娘。
他要是能取这两人所长......
陆鸣蝉也知道赵显玉有所图,但大姐不发话,他就全当不知道,只管干自己的。
顶着一张刷了四五层粉的脸,陆鸣蝉擦去嘴上的鸡血,十分得意:“张闯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赵显玉看他将鸡血抹的下半张脸到处都是,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明天还干?”
陆鸣蝉嘻嘻哈哈亮出一口被染红的牙:“明天你试试?”
赵显玉跃跃欲试,也想跟“鬼”亲密接触一次:“这样吓唬他是要干什么?”
陆鸣蝉带着他往马车走:“算旧账,大姐说张宣欠着我大哥一笔旧账。”
赵显玉立刻接着问:“我知道,父债子还,张宣是朝中重臣,不能动,只能从他儿子身上讨回来。”
“什么父债子还,”陆鸣蝉莫名其妙,“谁欠下的债就谁还,张闯就是张宣的命脉,你等着看吧。”
赵显玉跟着他爬上马车:“是什么旧账?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陆鸣蝉摇头:“我只知道张闯以前欺辱过大姐,不过大姐当场就还回去了,大哥的事我真没听说过。”
马车一路晃进京城,南彪知道赵显玉身边跟着死士,安安心心将他送到宫城门口,再送陆鸣蝉。
第二天夜里,整个张家庄子上,都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无人敢出门赏月,然而这“鬼”无孔不入,竟然从张闯的床底下钻了出来。
一声尖叫,打破寂静。
然而等护卫仆人全副武装赶到的时候,“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墙上留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孩手掌印。
掌印沿着墙根留了一路,凝固成暗红色,众人发挥想象,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鬼孩子匍匐前行的恐怖景象。
张闯这回真吓了个面无人色。
他花重金找来了大师,大师上门之后,当即表示张闯已经被厉鬼附身,需要费时费力才能驱除,住进了张家庄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骗
张闯撞鬼一事,连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没有,京城中无波无澜。
就连陆鸣蝉都不知道解时雨在打什么主意。
在一个阴沉沉的早上,解时雨递出了第一张拜帖,连同马车一起等候在了张宣家门外。
张府上只有张夫人在,她其实刚过四十,只是刻薄尖利久了,在脸上多增长了点年纪。
她花费毕生心血,将张府管理的铁通一般,也将张宣管成了一位无欲无求的小老头,除了儿子,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此时接了拜帖,只翻开看了一眼,甚至没将解时雨的名字看全,就很不屑的扔在了一旁。
然而片刻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拜帖拿了起来。
“解?我听说和那个姓陆的有点关系?”
一旁的嬷嬷点头:“是陆大人的未婚妻子,老爷说咱们往后对陆大人要恭敬些。”
张夫人趾高气昂惯了,尤其在府上没有敌手,全听她一人发号施令,听了之后冷声道:“姓陆的算什么东西,浮萍一样没根的东西。”
一想到陆卿云竟然执掌了西府,位极人臣,张宣见了他竟然还要俯首,忍不住当场就用力一拍桌子。
嬷嬷低声问:“那是见还是不见?”
“晾晾她,带她去兰罗院,”张夫人浮起笑脸,“我不怕他,就帮他敲打敲打他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好了。”
嬷嬷连忙往外去传话,然而刚一出门,就见云压天低,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风从低处起,卷起沉在泥土中的水腥气,一看便知道要变天。
刚开始入夏,雨轻易不下,一下就容易下的很大。
嬷嬷想着待客处的天棚,上面挂着的纱可不防雨,要躲雨只能坐在廊下。
这真是上赶着结梁子。
解时雨的马车驶入二门,尤铜和吴影紧随其后,一路跟着嬷嬷到了兰罗院,因为天气骤然变化,有几处房屋中已经点起了灯火。
电闪雷鸣一声,解时雨望了望天,很淡定的一指廊下:“在廊下等着,张夫人年老体弱,总得等停了才能过来。”
领路的嬷嬷被一句“年老体弱”说的很不好意思。
尤铜和吴影应了一声,两人也不劳动张府的人,直接将院子里的椅子和兀子搬到廊下,又连撑两把伞在前,以免雨水四溅,湿了那一片地方。
解时雨坐下,雨开始往下落,噼里啪啦,水花四溅。
廊下却成了个安静整洁的小世界。
解时雨的神情也丝毫不乱,衣裳服服帖帖,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沉静的和这场雨十分相称。
而这个时候,陆鸣蝉被胡邦拘在镇国公府中读书。
镇国公见他总算是要上进,还给他划出来一大片地方,里面还有个书楼。
而胡邦给他找的先生,竟然是卢国公家那个看破红尘出了家的程宝英。
赵显玉和陆鸣蝉全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比郑世子要大一些,可也不是个和尚。
陆鸣蝉瞪着眼睛,脸上和赵显玉是如出一辙的天真:“你不是出家了吗?”
程宝英听着外面的雨声,笑道:“我戒不掉口舌之欲,只好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