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坠欢可拾
时间:2021-12-30 14:37:37

  这人到底打算干什么?
  徐锰灌了一口酒,砰的一声将酒壶摔了个粉碎:“拿我的弓箭来!”
  护卫看一眼邵安,邵安抬了抬下巴,示意将弓箭给徐锰送去。
  徐锰拉弓挽箭,对准了节姑。
  “解姑娘,你面前站着的那个,是你的族妹,只要你开口,求我饶了她,我就饶了她!”
  众人一片哗然。
  解时雨开口求徐锰,那不就是陆卿云开口求徐锰吗!
  白丹更是迅速揪起了眉头,紧紧盯住了解时雨的一言一行,一旦她做出对陆卿云名誉有损的事,她一定会立刻上前制止。
  李旭身为京府衙门的人,岂能坐视不理,再加上陆鸣蝉曾救过姜庆,这份恩情,他也一直记着的。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徐三爷,今日既然是宴请,又何必搞出些打打杀杀的事来?”
  徐锰不是个斯文人,也不怜香惜玉,在他眼里无论男女,只要是敌人,就可以轰上一炮。
  此时此刻,解时雨就是他的敌人。
  虽然如此,但是他还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当即哈哈一笑,望着李旭:“谁说我要杀她了!”
  李旭指着弓箭:“那你这......”
  徐锰用力勾着弓弦:“今天给大家看一出香艳的!婆娘,老子发一箭,你就给老子脱一件!脱到解姑娘给你求饶为止!”
  说完,他侧过脸,对着一群男人挤眉弄眼。
  男客们也全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论装模作样的本事,比那群女人更甚。
  最先开口的是文郁。
  “徐三爷,女子清誉大如天,这种事怎么能胡闹?”
  在外,文郁一直是君子如竹,温柔儒雅,此时站出来,也显得十分有气节。
  更何况,真要论起来,节姑不仅是陆卿云的妻族,也是他文定侯府的妻族。
  徐锰不理他,松开弓弦,眼看着箭临水而去,“嗡”的一声钉在水榭柱子上。
  箭上带的翎羽离节姑的脸仅有三指之遥。
  “脱!”
  水榭中的女眷全是一声惊叫,纷纷往后退去,离节姑和女伎越来越远。
  节姑猛地一哆嗦,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坠到地上还不算,要一直坠到地下,坠到地狱去。
  一阵寒意从脊背往上蹿,她强忍着没有逃,因为逃也无用,这就是徐锰的真面目。
  她降服不住他。
  徐锰哈哈大笑,对自己的箭法十分满意,紧接着拉开第二弓。
  节姑不脱,这箭说不准就会落在她身上。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太子太傅之妻,如今却沦落到要在这里脱衣取乐?
  就连女伎都不如?
  节姑张了嘴,发出一声呜咽,对着解时雨流眼泪。
  “解大......姐,救我。”
  对面的男人也全都沉默下去。
  饶是见多识广,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路数,完全不将礼教人伦放在眼中,哪怕是女伎也没有这样取乐的。
  徐锰带来了一个颠倒出格的世界。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期待还是兴奋,也许还有点愤怒?
  至于他们不出声反对,也许是因为徐锰太可怕。
  毕竟这个人已经显露出了异于常人的凶恶,简直是被某种魔鬼附体了。
  文郁隔着水认出解时雨。
  解时雨此时安安静静的坐着,坐出了形单影只的孤寂,水榭的古老和她的沉静融在了一起,从水榭四周伸出来的绿柳柔软的落在她身边,柳枝越柔软,她就越冷硬。
  文郁看了片刻,见她脸上除了光影变换,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就知道这是个极其冷血的疯女人。
  徐锰打错了主意,她根本没有任何柔情,心里只有野心和欲望。
  她之所以爱慕陆卿云,不过是爱慕他的权利。
  这样狡猾的一个人,宁可冒着自己顶上一个心如蛇蝎的名,也不会让陆卿云的权利沾上半点瑕疵。
  阴谋算计是她,心狠手辣也是她。
  既然解时雨不站出来,那么他就站出来好了。
  “徐三爷,”文郁上前一步,“说实话,节姑不仅是陆大人的妻妹,也是我的妻妹,我们文定侯府虽然比不上陆大人,但也看重名誉,我代解姑娘向你讨个饶。”
  徐锰扫他一眼:“你自己都说了比不上陆卿云,你讨饶有个屁用!”
  什么文定侯府,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个落魄户。
  文郁被他刺了一句,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同时怜悯而又同情的看向对岸。
  节姑早已经是身败名裂,如今再裂一点,也无非是从六片裂成八片,文郁不在意。
  他只是往自己脸上添一点光而已。
  徐锰酒气散发,口干舌燥起来。
  “快点!磨蹭什么!”
  随着他不耐烦的一声怒喝,节姑颤抖着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去了最外层的大衣。
  天气日渐炎热,里面的中衣和小衣都很轻薄,节姑闭着眼睛,真是羞愤欲死。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现在的事,才是真正的将她粉碎了。
  李旭那双眼睛原本十分锐利,但到了此时,却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第一百七十章 激
  兴许是精神过于紧张和兴奋,男客们看着转过身去的李旭,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李旭也不解释,单是自己沉默。
  按常理,他甚至都不够格出席这次宴会,哪里还能去规劝其他人。
  好在其余人等也全是人精,自知这不是自己该看的。
  今天的事是必然会传出去的,甚至很有可能传到皇上耳朵里。
  到时候一问,在场众人文郁求饶,李旭转身,全是君子所为,他们却大饱眼福?
  只要稍微聪明点的,都立刻转过身去。
  只是这种扬名的好机会,却被李旭抢了先,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郑秋月面色还算好,没有因为这一连串变故而惊慌失措,轻声问:“先转身的这人是谁?倒是位真君子。”
  解时雨端起茶杯:“京府衙门冶中李旭。”
  郑秋月想了起来:“是姜庆的外甥?”
  解时雨点头。
  郑秋月道:“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解时徽坐在她们二人身后,心中乱成一团,既害怕文郁方才说的节姑丢了文定侯府的脸,回去之后不知会面对什么,又被眼前情形所摄,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此时突然听她们两人说起李旭,忽然心中一动,这个李旭,莫非是曾经和她相看过的那位?
  徐锰对他们的转身不以为意,这里还有侍卫,还有下人,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等着,足够了。
  “嗡”的一声,他再射一箭。
  节姑紧紧盯着解时雨,也见到了解时雨的无动于衷。
  可她不能再脱了,中衣褪去,里面就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衣,小衣单薄不说,还会露出大半个胸脯来。
  咬着牙,她忽然上前,跪倒在解时雨跟前,抱住了她的腿。
  “解大,原来我对你很好的,什么衣裳首饰,你想要的都会给你,现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我一命,你再不救我,我就真的废了……”
  说到这里,她趴在地上,狠狠的给解时雨磕了三个头。
  眉头一直紧皱着的白丹,看着节姑脏兮兮的趴在解时雨脚下,雪白的中衣上沾了灰尘,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哭的通红,心里很是焦虑。
  太可怜了。
  哪怕她自己是个男儿似的性子,可也知道节姑今日这一脱,是万劫不复,再没有为人妻的可能。
  就连做妾,也得硬着头皮才能做的下去。
  白丹忍不住看向解时雨,解时雨八风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郑秋月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也不去干涉。
  随着徐锰的催促,节姑不得不得褪去中衣。
  中衣之下,真的只有一件轻纱似的小衣,上覆乳,下遮肚,带子系结,幸亏是满绣的海棠,还不至于太过露骨。
  但是胸脯往上,却全都是一片春光。
  养尊处优的节姑,身上皮肤也是一片白皙滑腻。
  徐锰大笑两声,“嗡”的一声又射出一箭。
  看着钉在水榭上的箭,众人再次一片哗然。
  来的男客虽然都背过了身去,到了这最后一件,也开始有人按捺不住,偷偷扭过脸来。
  节姑面如死灰,抓着解时雨的腿,声音越发尖锐起来:“你救我……救救我,不然我真的没有活路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去衙门告状了!”
  这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没了,她真的会死。
  解时徽看着眼前的节姑,窘迫的好像马上要赤裸相见的是她一样,眼里含着泪光,她小心翼翼往前一探身:“姐,你……就开个口吧,这事和陆大人没关系……我们心里都明白。”
  郑秋月依旧是闭着眼睛。
  其他女子都不敢说话,生怕惹的一身腥,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解时雨。
  毕竟节姑也曾经是她们中的一员,如今她这么一脱,她们不自觉的也跟着脸上蒙羞,好像是自己那层大家闺秀的皮被揭开了似的。
  解时雨坐着,神情平静,眉眼之中有些许疲倦,并非动了同情之心,而是因为坐的太久。
  徐锰大喊:“解姑娘!你想清楚了,要是你再不开口替她求情,那她今天就非死不可了,我这里肯定是容不下这样放荡的女人了,她自己也没脸活下去!”
  其他女子也全都看向了解时雨。
  解时雨垂下眼帘,一派平静,不为所动。
  徐锰见她不言语,当即便“嘿”了一声。
  这姑娘的反应,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陆卿云是过腻了刀口舔血的生活,看腻了大家闺秀,才从西街旮旯角里找来这么一尊小菩萨,过过新鲜的劲头。
  没想到解时雨虽然不是官场中的那些老狐狸,却自有性格,更不是什么柔弱姑娘。
  这样的场面下,不仅不惊慌,还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着柔弱,实则是刀枪不入。
  节姑也察觉到了解时雨的铁石心肠,哆嗦着手,对着她拼命的流泪恳求:“姐,求你了姐,你开个口,帮帮我,你今天帮了我,以后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她也不敢再提什么过去的话,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她心里隐隐有数。
  “我和你这么久的姐妹,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求过你对不对,大哥被陆大人打死了,我都没求过你,我就求过你这么一回,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好不好?”
  解时雨低头看她,眼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没感情。
  她对节姑所做的一切,只到节姑私奔为止。
  之后节姑从花团锦簇,到如今的身不由己,这都是节姑自己的选择。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会走到哪一条路上。
  就在此时,徐锰又是一箭,箭几乎是贴着节姑的头顶穿过去,插进木板中。
  “磨蹭什么!脱啊!给大伙儿都看看陆卿云看上的解家姑娘,到底好在哪儿!哈哈哈!”
  女子们全都被这一箭吓得一个哆嗦,这蛮荒之地来的人,真是个野蛮人。
  节姑抖着手,伸手去解系带。
  白丹眉头紧皱,看着对岸射过来的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猛地站起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了,劈头盖脸盖在节姑身上。
  “解姑娘,不管她是不是你族妹,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她今日要是受辱而死,你也算是间接逼死她的人,心里难道不愧疚吗?
  陆大人的名声固然重要,可事已至此,大家心里都明白,不会因为你这一声祈求就折损了他的英明,
  相反你不肯出手,大家反而会觉得陆大人将来娶的妻子毫无情义。”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心思动
  解时雨盯住白丹,冷笑一声。
  “都说县主似男儿,巾帼不让须眉,依我看,形似而神不似罢了。”
  白丹的手指一点点攥紧:“解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时雨冷冷道:“逼迫人的是徐三爷,间接杀人的也是徐三爷,与我何干,
  拿刀的是他,杀人的也是他,算起来,我还是被他的刀胁迫的可怜人,你该去夺他的刀,而不是来对我说教,
  县主若是真不输男儿,那此时此刻,方才那一番话,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徐三爷说,
  县主是智慧不足,没看明白?还是欺软怕硬,对着徐三爷不敢说,只敢对着我说。”
  白丹被她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智慧不足?
  欺软怕硬?
  她的脸瞬间一红,连一句可以反驳的话都没说不出来,只能哼了一声。
  解时雨很干脆的起身:“这宴会看来也不过如此,我先行告辞,不管诸位怎么看我——”
  她环顾一眼盯着她的人:“我都不在乎。”
  郑秋月这才睁开眼睛,暗暗叫了一声好。
  “等等,”白丹叫住她,“徐三爷这里,我来担,你将你的族妹带回去,好生安置。”
  解时雨回头,将白丹打量一番,似乎是在看一个不知所谓之人:“县主,你行好事,与我何干?”
  短短一句话说完,她便要走。
  白丹气道:“她是你的......”
  郑秋月站起来,笑道:“县主刚回,恐怕还不熟悉京中情形,解姑娘如今是自立门户,早已不在这一边的族谱中了。”
  白丹道:“可这也太可怜了。”
  郑秋月对此不予评价,反而指着对面道:“您看,徐三爷要过来了,您既然为她出头,不如先和徐三爷说说吧。”
  节姑一听徐锰过来,两只手已经抖的不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