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件事真是他做的……
我眼前一黑,两手扶在袁媛的肩膀上。
她抬起头,看到我脸色不好,抽噎着扶我坐下,然后跟我依偎在一起,哭哭啼啼的等着手术结果。
没一会儿,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看到我们,说道:“你们是季承墨先生的家属吗?”
袁媛掐着我的手站起来,声音轻的发颤:“我是……”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不……”袁媛的指甲陷进了我的手背,她用力的摇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和季堪白是一起进去的……”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看着医生:“季堪白呢?”
医生说:“季堪白先生还在抢救中,请您多一点耐心……”
袁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医生赶紧过去扶她:“女士!醒一醒!快来人!”
几个护士冲过来,把袁媛抬到病床上,推走了。
没一会儿,一张盖着白布的手术床也被人从里面推出来。
我看着白布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抵上背后冰冷的墙壁。
我好像听到了雨声。
瓢泼大雨,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恍惚之中,我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停着一张盖了白布的床。
我走过去,揭开白布,看到了爸爸破碎的脸。
一瞬间,场景转换,我又回到手术室外面。
这里没有雨,也不昏暗。
但我的脖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喘不过气。
我沿着墙壁慢慢蹲在地上,一手握成拳头,一下下的砸在胸口,费力的让自己呼吸。
“呼……呼……呼……”
我送走了爸爸,送走了柳丹红,送走了季老伯。
但是季堪白,他不能走。
我们的日子才刚开始。
要是他真走了……
这次换我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个医生走过来问道:“女士,你是季堪白先生的家属吗?”
我扶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是。”
“季堪白先生的手术成功了,车祸时他坐在后面,伤势比开车的季承墨先生轻一些,等一下就转到ICU。”
他顿了顿,可能在等我发表感谢,但我一直没说话,他就继续说道,“请家属去交一下住院费吧。”
我说:“好。”
医生把裹成木乃伊的季堪白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我跟着医生走到ICU外。
季堪白戴着氧气罩,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监测仪上的心电波有规律的滑动着。
我抵在病房外的玻璃窗上,隔空抚摸他的脸,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第314章 要不要回家
交了住院费,银行卡的余额一下就变得捉襟见肘。
往后,季堪白要住院,要给季承墨办后事,还有季氏这个烂摊子……
到处都需要用钱。
但至少季堪白还活着。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季堪白在ICU,这个时间不能探病,我只能去看袁媛。
医生宣布了季承墨的死讯后,她就昏倒了,她比我更难过。
走进病房,护士正在调整输液流速,见到我进来,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苏小姐。”
季家的祸事差不多已经在医院传遍了,谁听了不说一声惨。
我应了一声,走过去:“她怎么样了?”
护士说:“她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昏倒,还有……袁小姐怀孕了。”
我蓦地一震,然后是由衷的欣喜。
我发自内心的为袁媛感到高兴。
季承墨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
我看着病床上的袁媛苍白的脸,忍不住想握住她的手。
手一伸出来,护士就小小的惊讶一声:“你手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我低头一看,看见手背上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
是袁媛听到季承墨死讯后抓的。
我心里微微一沉,缩回了手。
她当时的语气,分明就是希望死的是季堪白。
但我如何责备她?
换成是我,大概也是一样。
护士处理了伤口,安静的离开了。
我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袁媛小腹的位置,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心里一片茫然。
以后,该怎么办。
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袁媛的手机响起来。
她大概太悲伤,太疲惫了,手机铃声都没能把她叫醒。
我只好走过去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袁先生」。
我走出去接了电话:“你好,袁媛在休息,请问你是谁。”
对方「哦」了一声,说:“我是她爸爸。”
我握紧了手机。
就是他!
勾结云巅,陷害季氏!
这个畜生!
我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冷冷的问:“你有什么事?”
对方的声音有些犹豫:“没什么……等她睡醒了,你问她要不要回家。”
“我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把后槽牙都咬松了。
好一会儿我才从憎恶的情绪中回过神,抬头一看,袁媛已经醒了,她扭过脸看着我,脸色白到近乎透明。
和我目光相对后,她笑了一声,虚弱的说:“我还以为你会骂他呢。”
我走过去,把手机放在她手边:“袁先生打来的,他问你要不要回家。”
袁媛冷笑起来:“我死也不回去……他们联手……害死了我的丈夫,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恶心的脸。”
我说:“你知道吗?你怀孕了。”
袁媛的冷笑凝在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真的?”
“是护士告诉我的,具体我也不知道……”
袁媛捂着脸,颤抖的哭了起来:“是承墨的孩子……这是承墨的孩子!我……我跟他有孩子了!”
我过去轻轻拍她:“恭喜你。不过你不要太激动了,对孩子不好。”
袁媛听到,哽咽着放下手,用决绝的语气说道:“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第315章 余额不足
我肯定她的做法。
但我们还有更现实的问题要面对。
季氏的员工代表也听说了车祸的事情,几人见不到季承墨,找不到季堪白,就来找袁媛了。
员工代表不是高层,是员工们亲自选出的代言人,高层早就跑了。
季承墨为了公司殚精竭虑,员工也是焦头烂额。
这会儿,他们进门,带来了慰问金和水果篮,然后很抱歉的对袁媛说,很多员工都希望辞职。
因为大家都是工薪族,要养家糊口,不可能陪着一个没有前途的公司耗下去。
他们来是希望袁媛能够原谅他们。
袁媛看着这群灰头土脸的代表,没有发脾气,只是平静的问道:“你们离开以后,是要去袁氏,还是云巅呢?”
一个代表有点尴尬的说:“云巅开了很好的条件,我们……我们……对不起,夫人。”
袁媛说:“用不着道歉,我理解你们的选择……你们走吧,钱也带走。”
又一个代表过意不去的说:“夫人,季家现在正在困难的时候,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用,你们帮不了我们,承墨也不会接受的。”
代表们过来就是谈集体辞职的事,袁媛已经给了回应,他们就算达到目的了。
几个人道了好一阵子歉,最后带着钱离开。
病房门一关,袁媛就泄了气,再也没了刚才平静稳重的模样。
她下了床,身体单薄柔弱,好像随时都要晕倒一样,我过去扶着她:“你再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想去陪着承墨。”
“好,我送你。”
袁媛在太平间里呆了很长时间。
我站在外面的走廊上,静静的听着她在里面悲声恸哭。
生命是那么脆弱。
要是有个万一,在里面哭的就是我了。
我很心疼季堪白。
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受这些罪。
短短一个月内,他失去了父亲,哥哥。
醒来以后,还要面对一个人去楼空的季氏。
湛零赢得干脆漂亮。
我们败得家破人亡。
季氏在不在已经没关系了,我现在只想保住季堪白的命。
季堪白胸部骨折,颅脑损伤,手术后到现在也没有恢复意识。
早晨刚缴的住院费,到了中午,护士就催着让续费,说余额已经不够了。
我没办法负担这样沉重的医疗费,只能给宋学诚打电话。
宋学诚没有接电话,我犹豫了一下,找宁安辰。
宁安辰倒是立刻就接了。
他声音沉沉的说:“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不要慌。”
我说:“谢谢你。”
宁安辰在那边停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又问:“你有没有吃过东西?”
我条件反射性的说:“吃了。”
他说:“撒谎。”
我垂下眼皮,说:“好吧,没吃。”
“我等下就到,就这样。”
他挂了电话。
过了十分钟左右,他出现在医院走廊上,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卖盒。
他让我在袁媛的病房里吃饭,自己去缴费以及找袁媛。
我坐在一堆食物面前,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强迫自己拿起筷子。
不吃东西怎么撑得下去?
季堪白已经倒下了,我不能再倒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推开,一个下巴留着短胡子、面容和袁媛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四处看了看,很不客气的问我:“你是谁?”
我放下筷子下了床,站在他面前,冷冷的说:“我是季堪白的女朋友,苏庭芜。”
他一听,微微变色,语气也有所收敛,清清嗓子问道:“我女儿袁媛呢?”
正说着,袁媛从门外走进来,一看见他,眼里燃起了仇恨的火:“你来干什么?出去!”
第316章 父女决裂
来人正是袁媛的父亲,袁先生。
他看见袁媛,神色有些躲闪,但还是正正神色,想用音量来抬高气势:“我来干什么?我当然是为了你来的!袁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既然季承墨已经死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袁媛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擦去眼泪,一字一句的说:“不可能。就算他死了,我也是季家的媳妇。”
袁先生没好气的骂:“你这孩子能不能要点脸?你只是跟季承墨订婚,又不是结婚,他都没有娶你进门,你还死乞白赖的留在这里干什么?”
袁媛看着袁先生,冷冷淡淡的说:“我当然有留下来的理由,我有了他的孩子。”
袁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儿:“你……你可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袁媛甩出孕检报告单,“刚拿到的,你自己看。”
袁先生扯过报告单,阴恻恻的扫视一番,然后他嚓嚓几下撕掉单子,阴沉的看着袁媛:“打掉。”
我下意识的挡在袁媛跟前。
袁媛拉着我的手,手指紧了紧,然后定定的看着袁先生:“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从你把我当棋子的时候,我在心里就不当你是父亲了,你自己跟钱过去吧!”
袁先生咬牙:“放肆!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儿?你现在老老实实把孩子打掉,跟我回家,我就当你没订过这个婚,以后我还是会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的……”
“卖一次女儿不够,还想卖第二次啊。”袁媛嘲讽的看着他,“买主已经找好了吗?”
袁先生怒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更难听的还有呢。”袁媛直直的面向她父亲,“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袁先生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死丫头!翅膀硬了,敢顶撞老子了!”
我赶紧扶她。
袁媛向后趔趄一步,但是她没有躲,而是站直了身体,说:“我没事。”
然后,她继续看着袁先生,淡然淡定的说道:“这孩子是我的命,想伤害它,除非我死。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我养你二十多年,还比不上你跟季承墨认识二十多天!有你这种要男人不要家的闺女,简直丢尽了我袁家的脸!”
袁媛看着他。
“你是养我二十多年,可你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吗?”
“你嫌我是女孩,是赔钱货,从不准我上桌吃饭。”
“我刚上高中,你就送我去酒局陪酒。”
“姓梁的那个畜生差点侮辱我,你却为了一单生意,跟他陪笑,劝我忍耐,还说被摸几下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