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水——砚丞书
时间:2021-12-31 16:40:59

  尤其是后背, 简直就跟贴在火炉里一样。
  苏琅轻平复了情绪以后, 就开始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程既简拍拍她的腰,说:“去开门。”
  苏琅轻觉得自己一身浴袍去见人不太合适, 转头一眼,意识到他上身赤|裸, 好像比她还不合适, 于是理了理衣领和头发, 端起正经的表情走去门边。
  一门开,白经理在外面。
  白经理一早晓得这里面是谁,也大概知道猜到怎么回事, 不过当门一开, 他看见苏琅轻穿着睡袍, 一副哭过的样子时, 他的思想下意识地邪乎了一下。
  疑心自己是不是来得不巧, 坏了程老板的好事。
  白经理内心惊涛骇浪, 面上波澜不惊, 把手里的餐盘子递了过去,说:“这是程老板吩咐厨房煮的两杯姜茶。”
  苏琅轻同样浑身不自在,表情却装得平静,伸手接过,“谢谢。”
  接着白经理又递了方方正正的纸袋过去,“程老板要的衣服可能还得再等一会儿, 这是一件干净的浴袍,先让程老板换上。”
  苏琅轻扶稳了餐盘子,腾出另一只手去接袋子,仍是致了声谢,临时补了一句:“白经理,能不能麻烦你跟我楼下的同事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先离开了。”
  白经理答应下来。
  最后关上门,回头时,程既简还靠在原来的位置上。
  这回她远远看一眼,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仔细打量,但这一眼却也览了个大概。
  程既简靠坐的姿势,更显得他骨骼修长,上身的肌肉轻匀合适,可是这些轻匀流畅的体格线条底下,好似蛰伏着比肌肉更为嚣张的力量。
  就如他的人。
  总是衬衫西裤,看似闲淡无所谓,遇事也轻描淡写,其实骨子里甚嚣甚悍。
  那一瞬间,苏琅轻想到了白酒,白泠泠一盏清水,触手微微凉,看似无害,可尝一口,滋味难抵,郁冽冽的刺激在唇舌间炸开的感觉,一旦入喉,更是烧心烧肺。
  他外形如此,性格如此。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行事风格也是如此,苏琅轻对他的认知还处于一种飘忽不定的状态里,以为他不过是不似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平淡而已。
  苏琅轻端着东西走近时,视线不经意又往他胸口一扫,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分布着几道红赤赤的抓痕,看样子是破了皮的。
  显然是她的手笔。
  刚才在雨里,她确实用力抓了一把什么东西,难怪手感这么实在……
  程既简接过她手里的两样东西,又把递了一杯姜茶给她,让她喝下去,自己拿着浴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苏琅轻手指触着滚烫的杯壁,坐到了窗口下的桌子旁。
  姜茶的气味冲鼻,她小口小口地抿,一边想着事情,她的包包落在吃饭的包间里了,不过有秦韵在,会记得帮她拿走的,但是手机还在梁酩以手里……
  不管手机拿不拿得回来,她都不想和对方再产生正面交流。
  苏琅轻咬咬牙,决定忍痛放弃,她的手机里除了通讯录里的一些联系方式比较重要之外,其余也没什么不能割舍的。
  相册就几张她的照片,微信还有余额,也捆绑着银行卡。
  但是梁酩以不至于贪图她那点钱,换个手机补一张卡再登录就是了,她的社交账号不多,即便有也不重要,随时可以舍弃。
  如此盘算着,一边喝着姜茶,额头沁出一点汗,她把杯子推开,感觉到有些困倦,又谨慎着不敢上床去睡,索性把手支在桌上,撑住了额头。
  程既简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在桌边撑着脑袋点头。
  桌上那杯姜茶只喝下去一半,他伸手探了一下温度,入口刚好,端起来把剩下一半喝下去,接着杯子往桌面一搁,“啪嗒”一声微响,把她惊醒了。
  苏琅轻一脸憨倦,往椅背上一靠,仰着脖子愣愣望着他。
  程既简提醒道:“上床去睡。”
  她没动。
  程既简又说:“我去隔壁房间。”
  这回她动了,慢吞吞爬上了床,滚进被子里,坐好以后见他还站着那,迟疑着开口催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了。”程既简稍一沉吟,又交代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手机都没在,打什么电话。
  不过这点小事她觉得不用特意提起,反正明天抽个空去买个新手机就行了。
  可是她这一犹豫,就让程既简瞧出了端倪,他回想了一下,好像从找到她,再把她抱进来的过程当中,她一直是两手空空。
  手机都没在手边,她还敢应“知道了”?
  程既简猜想应该是让梁酩以那小子拿走了,毕竟刚才他的电话说到一半,就让人强行挂断,要不是他放心不下,找了个过去,都不知道后面会造成什么结果。
  程既简抬步就往床边去。
  苏琅轻脑子一懵,被子往上一拽盖过了肩,随即感觉床边一沉,对方意图不明,她心头惴惴,目光无处安放。
  程既简伸手轻易就把人移到身前来,问了句:“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了?”
  他这语气,苏琅轻还以为他在闲话唠嗑,她默默心算了一下,如果从当年第一面算起,至今……
  她说:“至少有十年了吧。”
  程既简又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琅轻当着人的面,总是要客气一下的,“你帮了我很多,是个热心肠的人。”
  “就这样?”
  这要她怎么说,夸多了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啊,她含糊道:“总之就是还不错。”
  “哪方面不错?”他问。
  苏琅轻信口就来,“各个方面。”
  程既简静静注视了她半晌,不紧不慢地低语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我某些方面挺坏的?”
  苏琅轻:“……”
  一时之间,苏琅轻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的“某些方面”,是什么“非礼勿思,非礼勿视”的方面,想着想着,脸莫名一红……
  程既简淡着声继续,“尤其是对那些总喜欢敷衍我的人,我收拾起来,可不留情。”
  苏琅轻一愣,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于是脸更红,说:“你威胁我啊?”
  程既简忽而一笑,“我以为我在疼你。”
  苏琅轻的脑子直接烧成糨糊,嘴巴松了,“手机让人拿走了。”
  程既简指尖挑了一下她的下巴,附上一声轻语:“这就乖了。”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苏琅轻回过神来,又把他叫住,“手机我自己会去要回来的,你不用帮我。”
  程既简站住脚,不应声。
  她认真地说:“这二十几年,我碰到事情,只要能够自己应付,就不会和我哥说,现在没理由一遇到你,就什么事都不会了。”
  程既简说:“知道了,好好休息。”
  程既简嘴上这么答应,可是一出门,进了隔壁的客房,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电话一通,清朗的声音就传出来了,“程老板?”
  程既简带着应酬的淡笑,“高总。”
  那边调侃道:“程老板的电话实在是少见啊,我刚才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呢,怎么?这么晚联系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程既简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雨,“原本这个时间,确实不好意思打扰你,不过有件事不能耽误,我找你问个人。”
  “什么人?”
  “你表弟。”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一瞬,“哪个表弟?”
  程既简说:“你有几个表弟?”
  一个。
  对面的高总挺沉得住气,问:“他怎么了?”
  但是程既简更沉得住气,“没怎么,找你要他的联系方式,有点事情要麻烦他。”
  程既简的语气太淡,让人品不出情绪的好坏,但高总和他打交道多年,心知他这是不大高兴的意思,也听出了他的画外音。
  梁酩以这小子才刚回国不久,上哪得罪了这爷?
  高总为人倒也爽快,“程老板,你有事直接跟我说,是不是这臭小子坏了你什么事?你不必要亲自动手,我替你收拾他。”
  程既简装作客气:“高总误会了,他没坏我的事,我有个东西被他借走了,想跟他要回来。”
  “什么贵重的东西?”
  “东西不贵重,但很要紧,是一部手机。”
  高总那边没了声,琢磨良久以后,也不问缘由,他说:“这事急不急?”
  程既简也不和他假客气了,“挺急的。”
  高总立马保证,“行,我今晚就去找他拿。”
  程既简和高总相识多年了,也曾听说过他的这位表弟,多少了解这人有几斤几两。
  所以压根也不需要他亲自上门去处理这事。
  通话结束以后,高总大半夜冒着雨,马不停蹄直奔梁酩以的住处,等了许久才看见梁酩以的车开进了院子,再慢悠悠地进屋来,浑身湿哒哒,西装淌着水。
  高总黑着脸,冷不丁出声:“臭小子你是不是拿了谁的手机?”
  梁酩以被他猛吓了一跳,“你有病啊?大半夜跑来吓人!”
  高总两步逼上前,“你特么一回国就给我找麻烦,平时任意妄为也就算了,今天你惹谁不好偏惹程既简,你是不是皮痒?把手机给我交出来!”
  梁酩以一愣,稍稍沉吟,上下文一联系,神思就通了。
  原来他就是程既简,这名字他知道。
  梁酩以不以为意,“不就是一个导演?”
  高总简直被他气笑,“人家新电影等着开拍,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顺利往他电影里塞了个新人?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让他答应新电影在我公司影院里首映?你知道人家新电影一上映,能让我赚多少钱?你他么知道个屁!!
  他说着飞起一脚就要踹过去。
  梁酩以身手敏捷,一闪就躲开了,“不还是个破导演?”
  高总快步追上去,“他程既简要只是个导演,我至于大半夜不睡觉,跟个神经病似的跑来跟你废这半天话?!你他么别跑!把手机给我交出来!”
  梁酩以绕着沙发跑了好几圈,累得跟狗似的,回头一看,他表哥还怒火滔天追杀过来。
  他手一抬,“还!我还!我明天就给人还回去!”
  一部破手机,他原本也没想霸占。
  高总终于止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嘴里还骂骂咧咧,电话一接通就笑开了,“程老板?事情办好了,明天一早就把手机还回去,我盯着他呢,不会让他胡来的……不麻烦不麻烦……是是是,那就这样了,早点休息。”
  他打完电话,又警告了梁酩以两句:“乖乖把东西还给人家,别给我搞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梁酩以回了个不甘心的冷笑。
  第二天,苏琅轻起了床,正正好,程既简来敲门。
  她穿着浴袍去开门。
  程既简递了个纸袋给她,“让人新买的衣服,可能不大合身,凑合穿吧。”
  苏琅轻接过来,进了屋换上。
  确实不大合身,衣服都是均码,稍宽松了一些,不过好在白经理做事细心,还给她准备了一条皮带,防止裤腰太松没法穿。
  程既简带她下楼出了早餐,又送她回了一趟住处,换回自己合身的衣物。
  她一直没提昨晚和梁酩以发生的事,显然是不想一有事就麻烦他,程既简想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有的是办法,也不一定非要从她的嘴里探出来。
  苏琅轻一早到昆剧院,刚坐下,秦韵就跑过来了。
  秦韵一脸正色,把苏琅轻的包包往桌面上一堆,“昨晚一直打你电话,你也不接一个,那个什么白经理,说你有事先走了,你怎么回事?东西不拿,电话不接,我一晚上没睡,你看我黑眼圈又重了!”
  苏琅轻还真瞧了一眼,确实气色欠缺,她随口一扯:“我胃痛,直接坐车上医院打吊针了,迷迷糊糊的,没听见手机响。”
  秦韵半信半疑地打量她两眼,倒也没说什么。
  应付完秦韵,苏琅轻就开始在“找梁酩以拿手机”,和“把手机当做弃子”之间摇摆不定。
  只是没等她纠结出结果,午休时间,她就在走廊里碰见梁酩以了,由不得她再摇摆,她直接走过去,问:“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
  梁酩以一脸寒色,半天没有反应。
  苏琅轻心想反正都试过了,不还也罢,可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把手机递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琅轻狐疑,快速接过来,扭头就走。
  不知道梁酩以在想些什么,总之没有追上去为难她。
  这事顺利得让她愉快了好一阵。
  傍晚下班,程既简给她打了个电话,一听见她的声音,问道:“手机要回来了?”
  苏琅轻笑了说:“是啊。”
  “怎么要回来的?说还就还了?”
  她说:“我要回自己的东西,能有多难?”
  他闲闲地说:“嗯,你本事大了。”
  苏琅轻想了想,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昨晚要是你没追上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跑哪去。”
  程既简见缝插针,似真似假地搭着腔,“这么说,你又欠了我一个情?这前前后后算起来,说都说不清楚,你准备怎么还?”
  苏琅轻一时哑了口。
  钱么,他有的是。
  一个人一旦有了钱,基本上生活无忧,什么都能拥有,酒色财气,样样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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