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问:“为什么高三?”
“她喜欢赛车,高三我成年能开车。我一定带她去看我的比赛。”
那时候一切都还在。
月朗星稀,深夜的街道零星站着几个人,季让捻灭烟,插着兜往三楼走,一路上他掐了掐眉心,脑子胀得慌,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很想她,很想抱她。
这种想法在他心里要爆开了。
他突然想笑,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十年了,他逃了十年,竟然妄想掩盖过去,竟然想坦荡的去接受顾唯一的好,去索取她身上的一切,而一开始,他对她的目的就不单纯。
他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如今却深陷其中,也想把她拉入深渊。
季让啊,季让,你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这一路上,季让脑海里充斥着太多声音。
“你他妈躲哪去了。”
“放我出去。”
“你真的想面对吗?”
“一切都是因为你。”
“小超活着的时候想见你,你呢,你特么人呢?”
不知道哪里滴答滴答地水珠砸在地板上,季让拖着沉重的身子往三楼走。
站在走廊上,他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很像她。
季让自嘲一笑,他又出现幻觉了。
走廊的灯光昏暗,月光从窗户上偷偷爬进来,照在顾唯一的身上,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谁都没动。
顾唯一站在门口,她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到了门口,她在这里站了半天,也想了很多,她似乎根据阿姨的描述,想到了高中时期青春年少的季让,想到了受尽折磨,独自承受的季让。
可是当季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才是她认识的季让。
她跟阿姨聊了很多,阿姨说:“小让是怕你知道他的过去后,讨厌他,没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堪。”
水滴声越来越清晰,季让站在那,顾唯一看向他,他脸上有很淡的青色胡茬,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倦意。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哑,抬眼时,眼眸深邃,黑漆漆的眼眸像是盛满星空,极度深情。
顾唯一本来准备好质问他的措辞,看到他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来话了。
谁说他的眼睛不深情的。
顾唯一抬了抬眼镜,小圆脸从高领毛衣里露出来,眼镜上有些雾气。
“我来跟你说清楚。”
季让心下一沉,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衬衫领口敞着。
顾唯一的身高能看到他领口里面那颗小痣。
顾唯一见季让没说话,她仰着头继续说:“我不喜欢我们这样,很讨厌。”
她说话时温温柔柔地,无比乖巧。
“讨厌我?”季让自嘲一笑。
顾唯一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讨厌你,明明是你讨厌我。反正我不喜欢这种关系,我食言了,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她想听季让亲口告诉他。
季让只觉得心脏跳的很快,脑袋疼,像是无数个虫子往里钻一样。
顾唯一见他皱眉,继续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打电话问我哥。”
季让没说话,他那双桃花眼紧盯着她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唯一找出手机时,季让突然上前捧起她的脸,偏头吻了下来,温热的薄唇贴在她的唇瓣上,慢慢加深。
清冷的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寂静的走廊里,传出闷哼低沉的声音。
顾唯一只觉得舌尖发麻,她攥紧季让的衣领,心脏快要跳了出来,周围充斥着季让身上好闻的香味,她眼神迷离,只觉得浑身没劲,那种酥麻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顾唯一觉得喘不过气,她推了推季让,季让停下来,偏头在她的耳侧。
两人微微喘\息着,顾唯一断断续续地说:“其实关于你的过去,阿姨已经告诉我了,”
“所以你故意的?”季让声音暗哑,气息喷在她的耳侧,痒痒的。
顾唯一:“嗯?”
“你在刺激我,你一点也不乖。”他似乎有些委屈。
顾唯一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嘴角扬了扬,笑着说:“有被刺激到吗?”
季让偏过头温热的薄唇蹭着她的耳边,让她心尖微颤,下一秒她的耳垂被咬住,像是在拿牙齿研磨,后又含住。
季让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唯一心尖一阵发麻,像过了电一般。
她攥着季让的衣领,推了推季让:“季让。”
“嗯?”
“我腿软。”
第45章 走正门
昏暗的屋子,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昏黄的灯,暖黄的灯光将整间屋子照亮,墙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季让躺在床上, 肩膀笑得直颤。
顾唯一红了脸,推搡着他, “你能不笑嘛!”
季让没回答, 顾唯一假装要起来:“再笑我走了。”
季让这才敛了笑意,拽住顾唯一, 将人拉进怀里。
顾唯一枕着他的胳膊,玩着他领口的纽扣。
季让吻了吻她的额头:“阿姨全说了?”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顾唯一点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喜欢我的过去呢。”
“为什么?”顾唯一不解。
“因为不堪, 杀人犯谁会喜欢。杀人犯没人会喜欢。”
顾唯一仰头看他, 似乎这三个字成了他的执念,顾唯一伸出手,抹开他眉间的褶皱。
季让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能够读出她眼里的情绪, 担心, 可怜, 没有厌恶。
“所有好的事情都是在高考之后结束掉了。”季让眸色微沉, 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 他眼神里充满痛苦。
“季让, 可以不说的,我都知道了。”顾唯一心疼地抱住他。
“高考结束后,我迎来真正意义上的一场赛事,那场赛事赢了,而我丢了最疼爱的弟弟。张岩讨厌我,是因为孙超最后弥留之际联系不上我, 孙乾恨我,是因为一切起因由我而起。如果我不参加那场赛事,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季让笑了笑,“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高中毕业,高中以后的生活,我觉得那不是生活,应该算是赎罪。”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在意一样,但他的眼角泛红。
顾唯一紧紧地抱住他。
季让继续说:“车祸后,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国外,我的外公用他认为好的方式去解决了这件事。我被囚禁在了国外,而我因为逃避那件事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份囚禁。后来我才知道,那场事故外公派的人最先到场,不顾其他人的伤情,最先把我送到了医院。如果第一个被送到医院的是孙超,兴许他不会死。”
顾唯一知道季让陷入了那场事故中,他一直在想不存在的事情加重自己的愧疚。
“季让,那不是你的错,没有如果会发生。”
季让低头看着她,“其实那天被你看到挨打的时候,我很难堪。我在南街苟延残喘多年,我知道我是罪人,我害了别人。我是一个卑鄙的人,我这样烂泥一样的人生,却又把你拉进来了。”
一滴泪顺着季让的眼角滑落,顾唯一抹去他的那滴泪,她描摹着他的眉眼,最后食指停在了他的泪痣上。
季让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不是很不堪?所以,我害怕让你知道。”
顾唯一摇头,他捧起季让的脸,眼睛看着他,“你们都是受害者,没有人会愿意发生那样的事情。”
季让依旧闭着眼睛,顾唯一知道他在害怕,“季让你睁开看着我。我不会觉得不堪,也不会怨你。其实我们扯平了不是嘛,我知道了你的过去,你也知道过的过去。我的过去我也会认为不堪,虽然那些不是事实,但不了解我的人总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误解我。”
顾唯一只手摸着季让的后脑勺,将他带进怀里。
“季让,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这是顾唯一第一次对季让说出喜欢,她喜欢直白的表达感情。
那是季让感觉最温暖的怀抱,是顾唯一让他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爱着他。
他在她的怀里,声音闷闷地:“我也是。”
暖黄的灯光下,床上躺着一对相拥而眠的情侣,那是属于两人最幸福的时刻。
南城又下了一场大雪,由于这几天酒吧一直忙碌,季让决定停业几天。
到了晚上,季让坐在吧台前,人懒散靠着吧台,单手拿着手机,吧台上放着一瓶易拉罐啤酒。
“下大雪出不去。”那头是顾唯一的抱怨声。
季让轻笑一声,没说话。
顾唯一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雪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季让,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呢,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季让反问。
顾唯一想了想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什么时候意识到喜欢你的。”
“什么时候?”季让耐心地问。
“我醉酒亲你那次。”顾唯一脱口而出。
而手机那头,季让似笑非笑地说:“没失忆啊,女流氓。”
瞧瞧,他又开始欺负她了。
顾唯一没顺着话题说,岔开话题问:“你呢,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想知道?”季让拿着那罐啤酒喝了一口,故意逗他。
“你不说算了,反正我也是不是认真的”顾唯一故意的。
季让低头捏着啤酒罐,修长白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发出叮叮的声响,他声音沉闷认真:“顾唯一,我当真了。”
窗外飞雪簌簌落下,顾唯一手上拿着手机,目光顿住,她心脏跳的很快。
“那你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我以为你是一时兴起呢,毕竟你身边美女如云。”顾唯一小声辩解。
那边沉默了一瞬,声音再次传来:“你找姜丽那次,我看到你伸手拉她的时候,我就想你能不能把我拉出来。那时候我应该就喜欢你了。”
顾唯一啊了一声,笑着说:“你这么早喜欢我啊。”
“嗯。”季让不否认。
他这声嗯,倒是让顾唯一红了脸。
“但我那时候的喜欢不纯粹,我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幻想着你能把我从这个烂泥一样的生活里拉出来。”
他好像很轻松似得,说出一切,但顾唯一心里却十分难受。
“你哥知道吗?”季让突然问。
“还不知道呢。”顾唯一说,“我还没准备好怎么说。”
其实除了她哥以外还有父母朋友,顾唯一知道他们是不看好他们的。
季让哦了一声,拿起那罐酒喝了一口。
“你生气了?”顾唯一问。
“没有。”季让懒洋洋地靠着吧台,远处林嘉伟和林嘉浩走过来,林嘉浩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知道两人说着什么。
“你不是应该生气嘛,这样你会不会没安全感?”顾唯一问,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一定没有安全感。
“不会,我觉得——还挺刺激的。”季让漫不经心地说,“见不得的情人。”
顾唯一被他逗笑了,她笑起来会发出声音,在手机另一边的季让听到,不禁莞尔。
“让哥,你跟谁讲电话呢?”林嘉伟凑过来,疑惑地问。
季让低头睨了他一眼,站起来拿上那罐啤酒,“女朋友。”
说完,他拿着那罐啤酒往三楼走。
独留林嘉伟一人懵逼。
女朋友?
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那日记妹是被out了?
“谁啊?”顾唯一问。
“林嘉伟。”季让走到三楼,他靠着窗台将剩下的六喝完。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街对面的热闹,喜欢楼下那一盏孤零零的路灯。
“那他知道了?”
“我没说。”季让语气有些自嘲,“我真见不得人?”
“不是。”顾唯一抱着枕头,侧躺着,“是我朋友们不看好我们,她们知道我喜欢你。”
季让没说话,顾唯一怕他真生气了,于是问:“能视频吗?”
季让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下一秒,顾唯一视频过来,接通后,屏幕上就是白花花的身体,是他锁骨的位置,那颗小痣她认得。
“等会。”季让声音沉着,手上剥了一根棒棒糖。
“你怎么这么白啊?”顾唯一抬了抬眼镜,看了自己的肤色,她已经算白的了,他比她还要白。
“天生的。”季让懒洋洋地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不过顾唯一觉得季让奇怪,他从来不看镜头,害得她一直看他的锁骨跟喉结。
正当顾唯一想让他看着她时,季让突然看向手机屏幕,他那双桃花眼深情得要命,一对视上,她的心就怦怦地跳,那双漆黑的眼眸,好像在告诉她,他很爱她。
“顾唯一。”
“嗯?”
“我想见你。”
顾唯一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外面就有敲门的声音,吓得她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顾唯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真跟偷情似得。
顾唯一下床开门,是王女士。
“吃饭了。”王女士说完,看了她一眼,突然凑过来问:“闺女,谈恋爱了吧。”
顾唯一推了推王女士,“没有。”
王女士不太相信。
等顾唯一吃完饭,在厨房刷碗,王女士和顾教授坐在客厅。
王女士小声说:“闺女是不是谈恋爱了,你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