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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点了味道很淡的香薰,围着洗手池前的大镜子亮了一圈消毒杀菌的蓝光。
白芷直奔洗手池,在台面上找到了洗手液,挤出来一点在手心后犹豫了一瞬。
想了想,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他应该不会为了一条裙子被弄坏而跟她生气。
五分钟过去,那红色痕迹淡了些,却依旧很明显,并且还泅湿了更多的面料。
白芷头疼地一直用干的纸去吸水,最后反而搞得皱巴巴的。
搞成这样,根本不敢出去,她打电话给郑淼淼求助。
郑淼淼的手机显示已关机。
算了。
白芷深呼吸一口气,打算偷偷溜走,出去再发微信和傅玄西说自己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
刚从洗手间出来,一抬头,在吸烟区遇见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细金边框眼镜,指间夹着半支未燃尽的香烟。
恰好,也看向了她。
她记忆力一向很好,记起来是之前在怀恩遇见的老板,小女孩的叔叔。
但并不觉得那样的点头之交有打招呼的必要,更何况人家那样的身份也许根本不会记得她。
白芷忽略了他要走,却被叫住:“白芷。”
她不得不停下,露出个微笑:“你好。”
那人视线落在她脏掉的裙子上,掐了烟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一件外套。
“不用了,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白芷歉意地点点头要走。
“那你需要一件新的礼服裙吗?”他问,“就在酒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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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西第三次看向腕表,被郑星野调侃:“妹妹不就去个洗手间,你至于吗,一直看表。”
盛雪原本在说笑,听见这话不禁看了傅玄西一眼,状似随意地问:“是那晚的白芷妹妹?”
“对呢。”郑星野笑,“宝贝极了,走哪带哪。”
傅玄西懒得跟他们费口舌,丢下一句去下洗手间就径直离开。
身后沈思言他们还在说笑,郑淼淼也终于有胆子跑过去,“盛雪姐姐,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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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确实有零点零一秒的犹豫要不要接受面前这个男人的好意,但最后还是果断拒绝:“不好意思,我想真的不用。”
“我叫裴修年。”他说着后退半步,保持绅士的行为,表情很平静,“如果你不太放心的话,我叫人取了送来,你在洗手间里换。”
白芷有点心动。
但这心动很快消失,因为她想了想,自己根本没办法解释怎么在第一次来的酒店里换了一件别人的礼服裙。
鉴于对方足够绅士,也确实是想为她提供帮助,白芷再次拒绝的时候脸上带了点真诚的笑意。
“谢谢你裴先生,但我想确实不太方便。”
“怕你的男友或是男伴生气?”裴修年露出点疑惑的表情,并无被再三拒绝后的不悦。
又说:“既然你并未向他求助,或许他并不值得。”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裴先生又怎么确定我不值得。”
白芷没想过傅玄西会来,惊慌地抬头看去,他表情看起来没有听见别人说他坏话后的愤怒,反而还带着点笑。
只是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煞气,却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原来在弄裙子,害我担心。”顷刻间他已经走至她身边,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
又转头看向裴修年,眉骨一挑,轻笑了声:“裴先生到底是年纪大了,来晚宴也煮茶。”
裴修年也笑,隔着眼镜朝白芷看过来:“只是遇到朋友叙个旧。”
指间所剩的半支香烟被他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先走了。”
“小心脚下。”
暗讽他年纪大。
白芷忐忑不安地拽拽傅玄西的衣袖,犯错的小孩模样,“怎么办呀?裙子弄脏了,要不我先回去。”
她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但这生气大概无关爱情。
也许是占有欲作祟,男人大概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伴跟别的男人有关系,即使他不喜欢这个女伴。
傅玄西低头看她,小姑娘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表情,像只犯错后求饶的猫。
煞气散了大半。
“怎么认识的?”他像逗小动物似的轻轻在她下巴下面挠了下,“有旧交?”
听不出醋意,只有隐藏的怒意。
尽管相处不多,但他平常不会这么说话。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白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他:“我也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你还挺惊喜?”
这句倒是能听点醋意出来,怒意全消了。
白芷心里暗松口气,辩驳到:“不是,只是惊讶。”
“惊讶?”尾音微扬,威胁意味十足。
腰上一紧,被他大手往前一按,跟他贴上了。
白芷知道他这会儿应该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了,不由得仰头看着他弯唇笑起来:“那我衣服怎么办呀?”
不等他回答,又小声问:“你不会让我赔吧?”
“当然得赔。”
“赔不起”
白芷主动将他抱紧了,侧脸贴在他从口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频率十分稳定,给人安全感十足。
“能不能不赔”
“不能。”
白芷:“”
“晚上赔我。”他低头咬她耳朵,“懂么?”
第18章 细雨缠绵 这场雨的施法者,是二十七岁
这晚的晚宴开始时间不算很早。
白芷没有喝酒的习惯, 也不会喝,餐前酒和配主菜的酒都只轻轻抿了一下。
主菜倒是都吃了些,最喜欢的还是焗小土豆, 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都好吃。
甜点里最喜欢的是青柠蛋糕, 水果拼盘吃着有点冷,只意思性地吃了一点。
傅玄西是不太吃甜品的, 见她把那一小块儿青柠蛋糕都吃完了,轻轻地把自己的那份推给她。
白芷有点不太好意思, 小声说不要了。
“吃吧,等会儿会饿。”他叉了一小块儿递到她嘴边, “喂你。”
大庭广众的,白芷不敢继续扭捏,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说要自己吃。
周围都是他的朋友,哪好意思让他一直喂。
他也没坚持要喂, 只是笑着用大拇指擦了下她的唇角:“吃到嘴边了。”
白芷更觉得难为情, 耳朵尖都红了一片。
本想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吃东西,却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抬头看去,是盛雪。
偷看被她抓个正着,竟也丝毫不觉得心虚, 反而冲她笑了下。
那笑算不上太虚假, 但也绝对不是真笑。
白芷想起晚宴开始前郑淼淼和她说的话,内心复杂地回了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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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结束后还有饭后酒,他们只待了一会儿, 后面的社交舞会没有参加。
白芷原本没怎么喝酒,后来接连吃了两小块儿青柠蛋糕,就没忍住端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入口带着一点辣, 却又被蛋糕的香甜中和了,混着一点青柠的香气,到最后就变成了余韵悠长的醇香。
她平常是不沾酒的,酒量也很差劲,一开始还没太大感觉,到后劲上来的时候,脑子就变得晕晕乎乎。
应该是有点醉了,白芷不甚清醒地想。
回月迷津渡的车里,她已经完全懒得保持一个清醒的人设状态,很乖很大胆地靠在傅玄西的肩上。
似乎不够舒服,还拽了下他胳膊,自己找了个舒适的睡姿靠着他睡了过去。
车的后视镜里,映出傅玄西低垂的眉眼。
他正安静地看着几乎快要滑到他怀里的白芷。
“季海。”他喊。
“我在,傅总。”
“季容应该快回了。”
“是,后半夜到机场。”
“叫他去查查裴修年早年间的白月光。”
“是,记下了。”
白芷动了下,车内重新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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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月迷津渡,冷冷夜风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钻进车里,白芷醒了些,却没完全醒。
亦或者,是装作醉酒,不愿醒。
傅玄西下车,将她打横抱起往里走。
春姨还没睡,等着照顾人,被叫去休息。
白芷听见他说:“还不醒?”
好像是在对她说。
偷偷睁开一条眼睛缝瞧他,却一下对上他正看着她的双眼,又吓得立即闭上了。
“头晕”她嘟囔着,转头埋进他怀里,“我有点醉了。”
他的怀里,在晚宴上沾了很多香,美酒、美食、香水
“到底是醉了,还是不想赔偿。”他抱着她往楼上去。
白芷有些羞恼,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我没有不想”逐渐声如蚊呐,她放弃挣扎,“那你索取赔偿好了。”
灯光一寸寸黯淡,她干脆闭上了眼,任由这一阶一阶楼梯的起伏将她晃晕。
Klein Constantia Vin de Constance的酒香卷土重来,她被丢进一缸热水里。
再度扬起脸时,他弯腰与她互换酒香味,接一个微醺又漫长热烈的吻。
她抬起冒热气的胳膊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
落地窗外的江面灯火辉煌,月亮在水面碎了又圆,原是腊月十五的夜到了。
灼热的手掌覆上来,包裹着她整只手拽回去,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帘被他拉得大开。
后背是一团热的火,将人烧得神志都不太清。
恍惚间,好像听他说:
“不专心?”
“或者你喜欢一边欣赏江景一边——”
他凑近了咬她耳朵,用气声低语:“乖点。”
蒸腾的热气熏得人像是一滩软烂的泥,推拒或是攀附都显得无力。
思维变得零散,她在那江面碎碎圆圆的月亮里找回自己的声音,被热水浸湿后变得破碎:“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里,她不要在这里看到天上的月亮,在水里碎了又圆。
诚如她所想,他是个极为体贴的情人,十分尊重她的决定。
只是她并不是个合格的情人,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她毫无经验。
饶是像他这样的好脾气好耐心,最后也从入门到放弃。
“你也太紧张了。”他从身后咬她耳朵,“教你点别的。”
教她点别的
白芷昏昏沉沉地想,他很有经验吗,懂得很多吗,怎么会用上“教”这个字。
这么想着,没忍住问:“你有过多少”
这问题无异于在作死。
他的指甲一直修剪得很整齐,很短,也没有倒刺。
她曾在车上无聊的时候帮他用指甲刀的磨甲片打磨过,很圆润。
只是因为她的作死问题,如今他却恩将仇报了。
他几乎是愤怒地用指尖按上去,咬牙低语:“没有。”
没有什么?
却没办法再继续思考,脑子里空白一片,像是神经被短暂地抽离了。
她弓着腰要往后退,退进他的怀里,反倒更加退无可退。
他抵住她,叫她别再乱来,否则就不让着她。
就像置身汗蒸房里,她的额头碎发湿了一片,偏偏他还要拿她练习琵琶曲。
还像老师一样问她,记不记得琵琶行里怎么教的?
她说不记得,他就教她,是轻拢慢
再后来,她就只记得,他的手指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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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早晨醒来,刚一动,就被人抓着从背后抱得更紧。
腰间横过来一只胳膊,灼热的掌心紧紧地困住她。
“别动。”耳畔落下他嘶哑的声音,带一丝压抑。
她愣了下,不敢再动,耳朵全红透。
后颈落下一个湿热的吻,被人翻过去拥入怀里。
“再睡会儿。”
白芷没做反抗,只是也不再睡得着,安静地在他怀里打量他。
他的肤色相较于普通男性白皙一些,而且皮肤并不粗糙,反而带着些很舒服的质感。
而且他应当是常年都有健身的习惯,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实际上有很好看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也十分明显诱人。
她看得专注,没注意到他却也没睡着,睁着眼在看她。
“好看么?”
他说着,大拇指伸到她嘴边,按了按,滑进她嘴里。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片刻后,回忆起昨晚。
他的手指那样修长灵活,轻重缓急拿捏十分到位。
以前应该学过很多乐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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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傅玄西变得比之前还要忙碌。
与之前不同,白芷每天晚上都会在月迷津渡见到他。
或早或晚,他忙完了一定会回来。
他并不限制她的自由,但她也无处可去。
每天早上送他出门后,她就去他的书房里转转。
他的书法字体是行楷,也有少量的草书体,跟他的人一样,大多时候看着矜贵,有时候就是个不正经的疯子。
白芷坐在他写字时会坐的椅子上,想象着他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书法。
书法练习极度考验耐心,小孩子大多爱闹,不太坐得住,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会一边咬牙练字一边想溜出去玩吗?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因为她没见过他小时候的照片,不太想象得出来他小时候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