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鲸见他竟然夹根沉香烟, 眼神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自己,穿上高跟鞋又要去拖行李箱。
猫跟扣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唤醒了处于走神状态的靳言。
他歉疚地笑了起来,自责地想, 怎么一走神就拿烟出来了?还好没点上,不然就太唐突佳人了。
“又生气了?怪我得意忘形, 不该说浑话,”靳言放下烟,拦住她,“没照顾好小朋友的情绪,我接受处罚——想要什么都行。”
盛鲸呆住了,冷笑:“哦你有的是钱。”所以, 你要拿钱打发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大概换做其他人,会立即拖你去新天地展开钻石包包大扫荡是吧。
但盛鲸还是咽下了后半截话。因为,如果说出来了,显得她在无理取闹,讨要名分。
她不愿做万紫千红中的一份子。
她宁愿做那夜空中一闪而逝的焰火,拼尽所有,高处闪耀,不像任何低头。
靳言笑着,勾起她的手指摩挲着,“我有的不只是钱。”
他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要别的。
盛鲸想了想,问他:“你真的喜欢我?”
闻言,他反思了一下自己:“你会这么问,就是我的不是了。一定是我表现的还不够喜欢。不如我现在就证明证明?”
盛鲸点点头:“那我要你手机开机密码。”
靳言讶然,挑眉看她,笑了:“就这?”
盛鲸抿了下嘴角,讽刺的话刺向他:“怎么,是手机里住着太多好妹妹,不敢给我看吗?”
靳言算是看出来了,小姑娘其实又勇又怂。每次勇了一下子,马上就开始有罪推定,然后先失望,再接着用毒舌来掩饰爬出心底的失落。
“我这掏口袋也要几秒钟时间不是 ,”靳言掏出手机丢给她,“刚刚改成了你的生日。”
盛鲸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靳言不告诉她,只笑着:“你的生日我当然得提前知道。”至于怎么知道的,可不能给她知道了。否则又要被她误解,冤枉他经常干这事,然后气哭她自己。
盛鲸尝试在解锁界面输入“021230”,果然解锁成功,当即也有些意外。其实她没指望这么快他就能交出手机密码。
小孩儿,这回不冤枉我骗你了吧——靳言扬起下巴,示意她:“录个指纹?”
“不用了。”
指纹涉及支付、转账,她想也没想,果断拒绝:“不要你的钱。”
靳言这回没逗她,也没贫嘴,认认真真地说:“我真的想给,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男人若是来真的,哪怕自己挨饿挨冻也要给心爱的人花钱买戒指,更何况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她想,她烧美金玩他都开心。
可这才多久呐,现在谈责任未免过于沉重。盛鲸避开了这个话题,笑了声:“不要钱,你纡尊降贵一回,不如陪我吃顿火锅。”
靳言立即纠正她将他摆在错误的位置上,“没这么矜贵。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连个火锅都吃不得。”
盛鲸难得露出稚气的一面,本能地反驳:“可你就是有这么矜贵啊。”
靳言不跟她争这个,笑着捏捏她的手:“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家里吧,我想吃粥底火锅。清爽鲜甜,吃完了也不会留下油腻腻的火锅味儿。”
靳言一愣,“这可难住我了。北城这附近啥火锅都有,微辣香辣麻辣,红油牛油,就是没有南方的甜滋滋的粥底火锅——林阿姨也放假了。”
盛鲸笑了:“通知你,我会做饭。但你不许坐着等开放,你得陪我一起。”
“我可不是那种翘着二郎腿使唤媳妇的二百五。”靳言脱了西装外套,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撸起袖子,起身说,“但我可能不太会,你得教教我。”
“待会儿可别怪我使唤你~”盛鲸眉开眼笑,拉着他就往外走,“我很久没吃过火锅了,更别提在家里吃。”
说完,立刻意识到,这里也不算她的家。
靳言防守握住她的手心:“以后我可以尽量回家吃饭,陪你下厨做火锅。”
盛鲸低声补充:“也可以吃别的,比如小馄饨、酸辣粉什么的。”
酸辣粉和螺蛳粉,在靳言看来好像差不多。公司喜欢吃酸辣粉的员工,都特别喜欢吃螺蛳粉。有一次,有人在公司吃螺蛳粉,熏得他一个星期没去过公司。严肃禁止在公司吃螺蛳粉。
可盛鲸如果喜欢吃的话,他也可以学着接受。
想到这,靳言心里纠结了下,小心翼翼地问:“也吃螺蛳粉?”
盛鲸惊恐地摇头:“不。太臭了。”
靳言松了一口气,重重地点头:“嗯,确实有点不好闻。我家小仙女才不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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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底按照传统方法,至少得文火熬一小时。为了省时间,盛鲸舀了一小碗香粳晚米,清洗后用破壁机打成碎米,然后加了点盐和橄榄油,放在压力电饭煲里煲速成粥汤。
打开冰箱后,盛鲸发现所有的菜都是林阿姨清洗处理过的,分类井井有条,拿出来直接就能用。这简直是懒人理想厨房。至于饭后的锅碗瓢盆,可以选择放着不洗碗,也可以送进洗碗机。
也就是说,除了粥底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剩下的就是把菜从冰箱拿出来,装个盘,端到小餐厅。
为了表示隆重,并行使使唤靳言下厨干活的权利,盛鲸还是给他找了事儿做:抱手站在他身边,十分挑剔地指挥他剥了十几个虾头——因为她要炸虾油。
靳言小心翼翼、手忙脚乱、如临大敌般,剥了十分钟虾头。然后盛鲸为了躲避靳言乱亲乱摸,在他的袭击和骚扰下,又花了五分钟才炸好虾油。
此时电压力煲里的粥底已经很浓稠了,完全不输传统明火灶文火四小时煲出来的效果。用金属纱网漏勺过滤了粥米后,香气四溢、粥油醇厚的浓粥汤,被靳言顺利地转移到砂锅里,放到小餐厅长方形木制二人餐桌上。
开好酒精炉后,盛鲸负责放干贝。
盖上盖子煮了一会儿,什么青膏蟹、蛤蜊、蛏子、大头虾仁、黑鱼片、花胶、鸭肠、松茸全放了进去。按照盛鲸的习惯,额外放了白胡椒粉祛腥味。
蘸料碟就随意调配了。
盛鲸用生抽、芥末、虾油、姜末、辣椒圈、白醋调了一碟。
靳言虽然是北方人,口味却比南城人还清淡,只是用虾油、生抽、一点点姜末水调了蘸碟。
他还试图劝阻有伤在身的盛鲸:“略有个鲜咸辣的味道就够了,重口味等伤好了再吃。”
美食当前,盛鲸哪里听得进去。如果不是他拦着,她还想再往烤箱里放切一碟大蒜进去,弄点黑胡椒烤黄油大蒜吃。
其实靳言也没吃多少,一直在给盛鲸挑青膏蟹肉,挑黑鱼片的鱼刺,夹她夹不起来的蛤蜊、蛏子。花胶和鸭肠也全进了盛鲸的肚子。
靳言就喝了一碗粥、解决了剩下的松茸和小海鲜。
中途盛鲸说去洗手,洗了十分钟,回来后,端着一碟份量很足的虾油口蘑鱼子酱意面,放了现成的青酱做点缀。还另外热了一壶甜米酒。
靳言以为是她自己没吃饱,结果她将面放到了他面前,虽然还是板着脸,但语气软软的:“吃吧。我看你刚才都没吃几口,漫漫长夜肯定会饿。”
这真的是,第一次有人,单纯地关心他有没有吃饱。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交换其他什么好处。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被酸酸的情绪填满。
此刻,他油然而生的,不是喜悦和感动这种肤浅的情绪。
他是珍惜。
珍惜这个看似动不动冷脸骂他,其实极其在意他的小姑娘。
他以前没哄过别人,从来只有别人迎合他的份儿。就算需要逢场作戏,他端着礼貌绅士,骨子里仍是疏远客套的。
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冷心冷肺,直到在雨夜遇见她,他才知自己其实也可以热情似火。
在她面前,他甚至有点患得患失。
靳言拿手指轻轻挠她的手心,略微仰头看着她,眼底尽是温柔神色,语气带着哄:“忽然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第29章 法式热吻
盛鲸抽不出被他握紧的手, 只好扭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几不可闻:“我不告诉你。”
靳言将她拉到自己膝盖上坐下:“不好意思告诉我?”
盛鲸挣扎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被靳言箍住,抚摸着她的手臂、脊背, 乃至大腿内侧,并停留在那里, 轻轻摩挲着:“嗯……那就是喜欢的意思?有多喜欢?”
盛鲸坐立不安, 按住他的手:“你故意捉弄我……我明明没这么说。”
靳言不承认,笑问:“我怎么就捉弄你了, 我不是好好的和你说话么。”
盛鲸抖了抖,埋着头, 声音低得像蚊子:“那你先把手拿开……”
靳言含着笑,拿眼神从上往下慢慢地扫视她,再慢慢的将手往上移动,停留在腰侧:“我怕你摔着了, 得扶着点。”
“不许扶, 吃你的面。”
盛鲸白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坐到旁边, 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靳言轻笑出声,向她讨酒喝:“不给我也倒一杯?”
盛鲸无法, 只得给他满上,嘴里还不忘警告他:“不许故意撒酒疯。”
靳言睨她一眼, 与她碰杯:“怕我图谋不轨?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但行动前一定会征得你同意。”
“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要休息了。”
盛鲸丢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靳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笑声,气得她跺脚回头又白他一眼。
林阿姨不放心,怕他俩在家又点酒店那种华而不实的大餐, 特意赶回来准备做饭。结果就撞见了这一幕,唬得她在门外犹豫半天,怀疑自己不该提前结束假期。
等盛鲸走后,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敲门进去。
只见靳言正在收拾残羹冷炙,准备亲自动手洗碗——虽然只需将碗送进洗碗机,但林阿姨还是吓了一大跳,一叠声儿阻止他:“哎呀,你放下让我来,这碗可贵了,你要是手一滑,一砸就是几万块。”
靳言哭笑不得:“阿姨,你不心疼我,居然心疼一个破碗。”
“你还是去休息吧,哦对,你还是去哄哄刚才那个小姑娘吧。说话没轻没重,也不怕吓到人家,讨不到老婆。 ”
其实林阿姨不是靳家的保姆,按性质应该是老爷子的勤务人员,被调来照顾年幼的他。一照顾就是二十多年,退休后直接在靳家养老。
他从小在林阿姨的唠叨中长大,如今他都独当一面了,还被林阿姨当“读书郎”照顾着。
靳言被林阿姨推着走出餐厅,只好说:“那这里就辛苦阿姨了。”
林阿姨的暗示很明显:“去吧去吧。阿姨等着给你带孩子。”
靳言愣了愣,试图解释:“她还小,这事不着急。”
林阿姨一听,笑容消失了:“哦,那阿姨要提醒你咧,做好措施,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不懂事。”
……他看起来有这么坏么?靳言微微皱眉,有些委屈,可不能白担了恶名。他不至于在小姑娘有伤在身时就做坏事,但他俩一个怕黑,一个失眠,互相当一下安抚抱枕总可以吧?
他保证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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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鲸洗漱完毕,换了睡衣,正窝在被窝里开着投影看《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电话铃声响了。拿起一看,是靳言。
盛鲸瞥了一眼半掩半开的门,丢给他一个卫生球——明明人就站在门口,却非要打电话询问她。
见她不出声,他又笑了声,“我可以进来么?”
盛鲸检查了一下自己,谨慎地拉起薄被裹住全身,这才松了口,“只许你待一分钟。”
说完,她还给自己鼓劲了:先看看他又要干啥。反正等他说完话,马上就坚决赶走他。
然而,事与愿违。
靳言进来后,立刻“咔擦”一声反锁了门。但令盛鲸心头一紧的,不是他锁门,而是他——穿着睡袍。
吓得她直接说错话:“你怎么不穿衣服?”
靳言一听,顿时笑了,挑眉反问:“嗯?原来我家鲸鲸有透视眼?那我是不是应该学一学低俗小说,来一句酷炫的台词——女人,满意你看得到吗?”
说完,他摇了摇头,自己被自己逗笑。显然是嫌弃这种桥段太土。
一开口就失去主场优势,还出了糗,盛鲸瞬间脸红得像水蜜桃,缩在被窝里装鹌鹑。
但靳言不打算放过她。
揭开被子坐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揽住她肩膀,侧首亲了亲她:“这几天失眠,上你这里睡一会儿。”
他眼底确实泛着青,脸上也有倦容。但鉴于他经常逗弄自己,盛鲸还是不敢相信,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犹豫地问:“真的只是一会儿?”
靳言点点头,在她身边躺下来,一副要补觉的模样,低低的应了声:“嗯,你看电影吧,我不打扰你。”
“……”
不等她回应,靳言已经闭目养神。手十分自然地搁在她腿上。
男人的体温和海盐香源源不断地侵扰着她,提醒她,这是她喜欢的荷尔蒙的气味。盛鲸心烦意乱地揪紧了衣袖,一动不敢动,努力平复心情。
但电影是再也看不进去了,只能掩耳盗铃地当个背景音乐。
等了好一会儿,盛鲸小心翼翼地低头观察他。看他似乎睡的安稳了,这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挪开。
可是,她才刚动了动手腕,就被他抓住手心,不满地低语:“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她想说不好,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他拢在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