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后,靳言好脾气地纠正到:“这不叫欺负,这是你刚刚对我耍流氓的代价。”
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儿也不遑多让。就算大着舌头,她也不忘反唇相讥:“我哪有耍、耍流氓,你这样才是真流氓。你快起来,我有些头晕,我要吐了。”
林阿姨捧着醒酒汤上来,大老远的就听见了这句话,慌忙一叠声儿阻止她,小跑着赶进莱:“哎唷,别吐别吐,喝了醒酒汤就不难受了。”
靳言扶着她靠在床头坐稳,林阿姨一调羹接一调羹,不歇气地喂她喝汤。嘴里还为她加油鼓劲:“还剩最后两口,喝完了就不难受了。加油!”
盛鲸就这样被忽悠着喝完一大腕醒酒汤。小肚子都鼓起来一点。
林阿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靳言,语重心长地嘱咐:“你别乱来啊,你要体谅她。”
走远了还摇头叹气:“唉,年轻人就是贪玩。”
“……”
靳言第一次体验了什么是风中凌乱。他乱来?他贪玩?他明明很克制。
正准备转身去倒杯水,衣角被她拉住。
“怎么了?”
女人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想上厕所。”
靳言扶她站起来,给她指路:“卫生间在那里。”
但盛鲸无动于衷,反而拉着他不放:“找不到路,你带我去。”
“你确定?”
女人踢了他一脚:“快点,我要憋不住了。”
“求我,”靳言低头看着搂住自己的腰,仰着头作出苦瓜脸表情的女人,被戳莫名中笑点,“不然,您老就拉身上吧。”
喝醉的女人非常听话,马上抱住他大腿,仰头傻笑:“求你。”
靳言忍住笑意,装作无动于衷:“这是求人的态度?”
她作势要哭:“那要怎么求嘛~呜……”
靳言板着脸:“叫声哥哥听听。”
她歪着脑袋想了下,叫声哥哥好像没什么损失,于是脆生生地喊了句:“老公。”
这一声软软的、娇里娇气的哥哥,听得他心头一痒。
“走,哥哥带你去撒尿。”
他一向严肃冷漠,对女伴也疏离得很,绝无可能纡尊降贵照顾人,更遑论被个小丫头拳打脚踢这种离谱的经历——以前于他而言根本天方夜谭,但如今看来,这感觉真的不算坏。
等小姑娘酒醒,他一定要问问,这算不算,他被她带坏?
上完厕所,小姑娘成了小姑奶奶——盛鲸酒醒了,一看自己眼前杵着个男人,立刻抬腿踹他。
靳言白挨一脚,含笑逗她:“连老公都不认得了?”
盛鲸怒目相向:“厚颜无耻。你什么时候又升级成我老公了?你给我出去!”
靳言抱着双臂,神情淡定地说:“你非要我抱着你上厕所,能为你做这事的,除了你爸,就是你老公。”
男人气势十足,摆出老爸和老公,你必须选一个身份给我安上的架势。盛鲸有些气短,她喝醉酒能闹出很多笑话,除了让他抱着上厕所,应该还有别的糗事。
盛鲸尴尬地捂住自己,被迫软了语气:“你先出去好不好?”
靳言不为所动:“求我。”
盛鲸怒了:“连这个都要求你吗?出去!”
靳言眼睛上下扫视他,露出莫名的笑容:“那我偏不出去。你就这样起来吧。反正刚刚我也看过了。”
“你!起来就起来。”盛鲸嘴里这么说,实际行动无。
他忽然恶趣味上头,嘲笑状若鹌鹑的女人:“我们鲸鲸上个厕所都这么害羞?”
“滚。”
靳言全然没了往日的矜贵,就要趁火打劫逼迫她。
“叫老公,我就出去。”
女人被激得暴怒一口气大喊三声老公,然后让他滚:“老公老公老公!!!滚出去!”
靳言把浴袍一脱:“行,我滚去洗澡了。”
盛鲸心头剧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眼睛大喊:“啊!色狼!”
靳言轻笑一声,“我穿着内裤呢,你的思想过于下流。”
盛鲸死死地捂住眼睛,坚决否认:“我不信,你先出去。”
靳言一把拉起她:“反正都要洗,不如一起。”
话音刚落,身上一凉,睡裙被挂到了衣架上。
盛鲸垂着头窘迫极了,脸红得像涂了一整盒桃粉色腮红,这下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啊,不对,谁替她换的睡裙?
盛鲸无地自容,声音颤抖:“你、你替我换的衣服?”
靳言锁上浴室门:“衣服就算酒气,黏在身上会着凉的。”
盛鲸被他拦住够不到门把手,只好凶巴巴地瞪他一眼:“趁火打劫还强词夺理”
男人不以为意,“这怎么就成了趁火打劫?”
盛鲸欲哭无泪,想骂他但又理屈词穷,只好说:“我不理你了。”
靳言捏着她下巴,笑了笑,反问:“是么?”
盛鲸拗不过他,不知所措地哭了一声:“靳言,你别这凶,我害怕。”
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别哪样?你不说清楚,我可不知道。”
盛鲸抓住他的手臂,哀求:“我求你总行了吧?”
他好心情地提出要求:“叫声老公我听听。”
靳言低低的笑了声,去吻她的唇角,催促地咬了一下她艳红的唇。
盛鲸没办法,只好照办:“老公。”
靳言将她头发别到耳后,亲了亲她,握住她的手,俯首吻上她柔软如红玫瑰花瓣的艳唇:“你一定是我的世界上最后一朵小玫瑰,不然我总想把你偷回家。”
第34章 阵雨过后
静谧的夜晚, 这个春天总是在下雨。
靳言给予她绵长的热吻,混合着春雨的清凉,和被雨雾湿润后紫罗兰、鸢尾花依次盛放的温柔。
轻曼的粉感混合着潮气, 就像起雾的雨后。丝绒般灰蓝色的、傍晚的雨后天空下,绿色的雾清凉, 紫色的雾酸甜, 既含着繁华盛极的忧郁心境,又遮掩不住枯木逢春的浪漫诗意。
优雅明净、宁静平和的心情, 也逐渐被初春突如其来的阵雨淋湿。只好任由温婉的玫瑰,被檀香的清淡的冷香木的激活, 在蓝调的时光,在温暖的杏仁香里,演奏一曲华丽的变奏曲。
什么淡然心境,什么沉静犹豫, 什么一尘不染, 都作了这变奏曲的写意篇章。好似德彪西的和弦,柔情和酸楚如水波荡漾、摇曳。
浓郁的花草香被雨水淋湿, 再张扬的个性,也被涌上心头的温柔、缥缈诗意带起几分微妙、朦胧的惆怅。
她嗅到橙花、檀香木、香根草、依兰混合的清淡温柔香气。尝起来就像阵雨过后凉风拂山野那样清新。又好似下过雨后沐浴阳光的香草丛。
这样的亲吻, 犹如娇兰的香水“阵雨过后”——一款不合适出门被庸俗侵扰的香水,须得请关起门来恣意怜赏。
此刻她就是那瓶号称20世纪最杰出的香水, 散发着娇兰粉感老香的迷人芬芳。
靳言眼底笑意倦怠,眉骨下落了层浅淡的阴影,轮廓愈发深刻分明。可眼尾泛红,可气氛粘滞的像幻觉。
她的心情也潮湿得像阵雨过后的春天。从心里生长出一株野藤。长着卷曲触角的藤须试图抓住眼前浓荫参天的檀香木,攀援着汲取阳光和养分。
她仿佛听见电影《卧虎藏龙》的主题曲《月光爱人》。
李玟悠扬的歌声时而轻柔,时而急遽, 深情到催人泪下,恍然间忘记来时的路,也不记得要离开。相爱的人因为命运的驱使,在月光里相逢,徜徉在春雨中,化作晨露,化作泡沫,或者化作一阵清风,一弯月亮,一片星河,在竹海的波涛上乘月归去。
过于不切实际的夜晚,盛鲸推开他,板起脸:“你走开,我要休息了。”
“又生气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躲我是不是太残忍了?”男人目光梭巡,像开了法拉利,“——还是说,怕疼。”
盛鲸抿着嘴,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心里难过:为什么先遇到他的人不是自己。
她是悲观主义者,不擅长倾述。这种萧瑟哀伤的情绪,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只好找了个别的理由:“靳总在床上说的廉价情话,我听着可真不喜欢。”
盛鲸以为自己冷脸时很凶。但其实落到靳言眼里,她不笑的时候,完全是难得一见的冷脸美人,就算年纪小架子大,但是非常惹人喜欢。
——是的,他爱玫瑰,也爱玫瑰的刺。
更何况她不是普通的玫瑰,是一株仙气飘飘的芍药粉。有着精致的贝壳粉花瓣,散发浓郁的杏仁甜香,因为枝叶繁盛纤长而显得格外清高。
看着她的泪花,靳言有些气恼,“你是觉得我人廉价,还是我说出来的话廉价?你真当我什么话都随便说给别人听?”
“我才不信,我有什么资格得你这独一份的‘喜欢’?”
她剑走偏锋,靳言有些词穷。以前其他人只是会缠着他问,我是不是比其他人更美,你喜欢不喜欢我。
从来没有人事到临头时,趁机对他兴师问罪。但他觉得,盛鲸就该是这样与众不同,没有早点遇到她,是他的错。
他诚恳解释:“我目前,只有你。”
盛鲸笑容冷淡,反问:“眼前这一个小时吗?”
靳言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
“我没有曲解,是你自己说的。”
“说不过你。这么伶牙俐齿,留着待会儿再发挥吧。”
“是你自己要和我说话的。”
“行,我不说……”靳言脸上蒙上一层柔曼不清的神色,“我实际行动,好不好?”
??盛鲸干脆蒙住脸,拒绝和他对视。
其实初见他时,她心底认定他是一件无法拥有的奢侈品,绝版艺术品,只能远远地仰望。可又生出温暖踏实的依赖感。
有他的地方总是一片光亮,驱散她心底挥之不去的阴霾。可能她就是贪这一点温暖和包容,所以才会没有任何犹豫地奔向他。
“盛鲸。”靳言出声,郑重地喊她。
她闭着眼睛,模糊地应他:“嗯?”
他征求她的意见,“可以么?”
她清醒了些,不敢去看,只是推着他连连提示:“那个。”
靳言沉闷地笑了声,“放心。”
十九岁的小姑娘这会子才真慌了,顾不上害羞,抱紧了他:“我有点害怕。”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安抚地告诉她:“别怕。鲸鲸,饮食男女,烟火人间,不过寻常。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盛鲸还是哭:“一直以来,跟你在一起,我、我都很慌张。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会像鱼和飞鸟那样离散。”
靳言拥紧了她,抚摸她坠入发丝的泪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你真的值得我喜欢,你凭什么不能是我唯一愿意抛弃修养说庸俗情话的人。”
盛鲸泪眼婆娑:“我有些冷,那你抱抱我。”
于是靳言沉默地热吻她,燃烧满腔血液温暖她,为她遮风挡雨。
她被笼罩在一片清凉的灰蓝色阴影里,恍若进入□□的魔法世界。那里灰蓝的天空下着粉色的雨。白色闪电倾入海面,她被电流卷入海浪里,失去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将死将生之际,她试图逃离:“走开。”
但靳言只是亲吻她的头发,再次添把火,将春夜燃尽。
第35章 换我哄你好不好
清晨, 阵雨忽至。哗然的雨水和雨水敲窗的和谐白噪音反而让花园上的卧室更加静谧幽深。
爱意相融后的长久相拥酣睡令人忘记时间。盛鲸在温暖坚实的怀抱中被雨声吵醒,困倦地窝在他臂弯里,靠着他胸膛, 又磨蹭了一会儿不肯起床。
但是音乐剧筹备关键阶段,职业道德不允许她这个节骨眼上请假。
盛鲸在他下巴、嘴角, 鼻尖偷偷亲了又亲, 才惫懒地捞起手机看时间。
九点零五,已经迟了。
她慌得一骨碌坐起来, 推了推他:“靳言,我迟到了!”
靳言应了声, 闭着眼睛伸手,精准地将她重新揽回怀中,抱住:“那就不去了,乖, 再睡一会儿, 昨晚哭得嗓子都哑了。”
提到昨晚,她有些不好意思:“闭嘴, 你不许提昨晚。”
“想不认账?”
男人替她掖了掖被角,继续说事:“已经迟了。今万八点朋友订婚宴, 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能被他称为朋友的多半既贵且富,出身不凡, 估计都习惯了从高处睥睨人。她不属于那个圈子,长得年轻又是被靳言带进去,多重buff加持只会更加惹人议论。
盛鲸不习惯成为“绯闻女孩”。
“你朋友的订婚宴,我可不敢随便参加。”
“我带你去,有什么可不敢的。”
盛鲸白他一眼:“你堵得住悠悠众口?”
“都是自家朋友,没人会说什么。”男人声音困倦, 拥着她时始终闭眼补眠。
靳言话音刚落,就挨了盛鲸一记老拳,给他来了个有罪推定,“看来你经常带不同的人参加聚会。”
“不该说这这么说的,害你把我这话当成习惯性反应,”靳言笑了声,解释说,“别人都带女朋友去,我若再单身前往,大家又要轮流给我安排女伴,吃个饭都不安生。你不陪我去,我又要饿肚子,一整晚坐着应酬,还得端着个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