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夜燃尽——尼卡
时间:2022-01-10 14:21:08

  “三哥,我们会不会吵到盛姐姐?”
  靳晴压低嗓音,冲着靳言眨眼卖乖,表情甚是无辜。
  靳言不答,低头拢紧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 就像一个偷玫瑰的少年,犹豫是否叫醒她。
  一会儿后,他叹息着说:“别让她知道。”
  靳晴脑袋有些短路,什么别让她知道?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是他的病情。
  “你们住在一起,她总会看到药。”
  “遇到她后就停了。”
  靳晴眉头狠狠地皱起,不赞同地看着靳言,用眼神质疑:“停了?!”
  怕他归怕他,这事她得反对。
  因为,她有了解过,帕罗西汀的副作用非常神奇,服药期间会比和尚还无yù无求。也不知三哥是色令智昏,还是爱令智昏,居然为个女人突然断药。
  靳晴十分不理解,既然都追爱到这份上了,干嘛放过大好的博同情机会?但看样子他已打定主意一直瞒着,独自品尝帕罗西汀生不如死的戒断反应。
  靳言的手抚着她的脊背,盛鲸忽然轻微地抖了一下。以为她做了梦不舒服,靳言忙拍了拍她。
  盛鲸于是借机“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贴着他衣襟。
  其实盛鲸这会儿睫毛湿漉漉的,正在极力稳住呼吸。
  此前以为他那样的人,想要什么都有,人生圆满才会笑容淡然。岂料他实则千疮百孔,只不过披了件华美的袍子锦衣夜行,没叫她发现。
  盛鲸想,不该装睡的,现在她迫切地想要拥抱他,确认他安好。
  真的,她以后再也不装睡了。
  靳晴自小察言观色,当即笑着提议:“久睡伤身,三哥,把盛姐姐叫起来喝口茶吧。”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害你们等我。”
  盛鲸心有灵犀一点通,借机适时醒来,边笑着致歉边拎起英式玫瑰夜莺浮雕茶壶,给靳言、靳晴和自己都倒了杯伯爵茶。
  “没关系,我方才也出去打了好久的电话,刚回来没多久。”
  靳晴语气俏皮地调侃,“对三哥你就更不用不好意思了,他巴不得你接着睡,好多抱会儿。”
  盛鲸顾左右而言他:“哪里,我觉得他会嫌我重。”
  “冤枉,你这分明是欲加之罪。”靳言转头看着她,语气还挺委屈的。
  看着他难辨悲喜的表情,盛鲸心里狠狠地揪了起来,慢慢地红了眼眶,十分自责地想:
  ——为什么非要用这句话去堵别人嘴,不知道换一句吗?
  见她表情不对,靳言连忙换上灿烂的笑脸,笑着去捏她的脸:“我开玩笑呢。”
  结果,盛鲸直接哭了,泪如雨下,拉着他的手,梗咽着说:“对不起~你放心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靳言惊住了,有些不敢看她,逃避似的垂下眸子,木然地掏出烟叼着,打火机齿轮滑了好几下都没点上。
  盛鲸握住他的手,不顾有人在场,抱住他,默默地依偎着他。
  像是将要冰封的花园,被春风唤醒。
  靳言终于“醒”了过来,搂住她,轻笑着转移话题:“该罚,惹哭了,还差点忘了这儿不能抽烟。”
  盛鲸埋头不肯起来,于是他也就这么抱着。
  明明不小的包厢,忽然间小到容不下第三个人。
  对面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但靳晴却看得惊心动魄:爱一个人犹如念一首诗,诗未念完,泪已潸然。念诗的人浑然不觉。而听诗的人,心里也下起了雨,零零如泣涕。
  以抑郁博取怜爱确实并非三哥的个性,幸好那位人是醒着的,不然白费她一番功夫。不过《桃花扇》唱到这里,她这个抛砖引玉的“老赞礼”该退场了。
  靳晴收起情绪,整理好随身物品,起身,用嘴型说:“三哥,我不然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在三哥反应过来拿她是问前,她得赶紧撤。
  靳言勾着嘴角一笑,用眼神威胁她,“回头找你算账。”
  “等等,”盛鲸听到了动静,“你这就要回去了吗?”
  “是的,”靳晴向靳言露出胜利的表情,决心加紧讨好“盛姐姐”,“我怕三哥嫌我碍眼。”
  靳言忍无可忍,出声赶人:“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要和她加个微信。”
  “加加加!”靳晴立刻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举到盛鲸面前。
  靳言不敢阻止盛鲸,眼睁睁地看着俩人加上微信,改好备注。
  临别前,靳晴还特意邀约:“盛姐姐,要不要改天一起去看西岸艺术中心看印象派画展?”
  盛鲸欣然点头:“如果有空的话,我提前订个机票。”
  真让她跟脑袋少根筋,嘴上没把门的靳晴汇和,还不知道她回来要哭成啥样呢。靳言想,他必须得努力,让她那天没腾不出时间看那劳什子画展。
  额,不让去会不会又惹哭她?要不,换个方式?画展可以看,人选只能是他。
  在靳言持续放冷气驱逐下,之前扬言要赶走盛鲸的靳晴铩羽而归。
  当然,靳晴是不会承认的这一点的。她明明是被美好的爱情感动,被“任是无情也动人”的丰润美貌折服。呜,日久生文女主角,只会长成盛姐姐那样吧。
  靳晴走后,靳言热情地给盛鲸端茶送水。
  在消灭了一碟椰丝奶方,一碟无骨鸡爪后,盛鲸突然觉得更饿了。但抬头看看靳言,饿字到了嘴边拐个弯,成了:“人被你赶走了,你又不喝奶茶,就我一个人多没意思,你好歹吃点菜吧。”
  靳言摸摸她头发,看穿了一切:“都快到饭点了,换个地方吃饭去吧。”
  “哪个地方?”盛鲸来了精神,“热闹点的地方,更有食欲。”
  热闹的地方,靳言倒是想起一家可以听戏的酒楼,“那去永亨酒家听戏吧。”
  这年头还兴边吃饭边听戏?盛鲸不免好奇地问:“唱得是什么戏?”
  永亨幕后老板是个戏痴,“什么戏都有。付得起钱,提前预约好,国外的也给请来。”
  靳言本意是告诉她,可以点戏。
  但她关注点完全偏了,瞪大眼睛问:“哇,老板是谁?”
  没办法,靳言只好捏捏她脸,笑着提醒她:“没露过面。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关心我。”
  盛鲸瞪他一眼,“我刚刚有叫你吃东西,别饿着。”
  俩人已经扫码付钱出门了,靳言故意顿住脚步:“那我现在回去吃?”
  “不行,等会儿一起吃饭吧。我都饿了,你别闹。”盛鲸是真的以为他要回去再点一桌小菜。
  望着紧张地拉住自己胳膊的小姑娘,靳言都被逗笑了:“走吧,很快就到了。”
  直到进了电梯,盛鲸猛然想起:“我的气球呢?我抓的星黛露呢?”
  靳言将她往怀里一合,拍拍她的背安抚到:“没给你弄丢,我让人帮忙送到车里了。”
  车里。
  盛鲸忽然说,“下下下周,音乐剧就可以首演了。我不回去彩排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
  其实这剧只是实验性质的引进,然后小范围公演试水市场。由于不是真正市场化运作,找的许多演员都不是科班的。盛鲸次次跟彩排属于杀鸡用牛刀。
  靳言冷静地分析:“不会。拖后腿的不是你。你去了只是当他们的陪练。如此浪费精力不值当,还不如在家休息一阵子。”
  这样的彩排效率不算高,盛鲸其实也心累,但她还是说:“过几天带妆彩排我不能缺席,到时候你来么?”
  靳言将车启动,表情严肃得只差立字据画押给她下保证:“来,你第一次带妆彩排,天上下刀子我也得来啊。”
  盛鲸被逗得噗呲地笑了:“看个音乐剧,让你说得梗上刀山下油锅似的。要是那天你没空,改天首演再来也一样的。”
  靳言转头看一眼,沉吟着说:“我这倒是有一个油锅,要你陪我下。”
  他表情不似作假,盛鲸便问:“什么事说得这么严重?”
  靳言说:“陪我去下某二流杂志办的慈善夜。不用走红毯,直接去现场露个面,坐一会儿就撤。”
  一听是这事,盛鲸头摇成拨浪鼓:“那你去吧,我不想去。”去了要被狗仔围,还要被他的爱慕者评头论足。
  靳言为难地叹气:“你不去,他们要给我乱安排。”
  ???
  盛鲸咬牙切齿:“我去!”
 
 
第47章 庆祝上夹发个小甜饼……
  永亨酒家坐落于郊区红螺山南麓周卫, 夹杂在一片农家乐里,与晋代古刹红螺寺遥遥相望。走绕城高速,驱车一个半小时, 踩着饭点堪堪抵达。
  车停稳,盛鲸睡到自然醒。
  他不辞辛苦亲自开车, 穿越小半个北城, 只为让她吃顿热闹的饭。而她却一路酣睡,心里不免十分歉疚, 第一时间凑过去看他,刚好对上他略显疲惫的眼睛。
  盛鲸伸手滑过他的鼻梁, 凑过去亲他睫毛。
  “累到你了。”
  “没事,”靳言摇摇头,关切地问,“现在还困不困?”
  盛鲸囧了, “我现在精神抖擞, 就是有点饿,吃完饭晚上我们去逛街吧。”
  靳言意味深长地睨了睨她:“嗯~既然晚上不急着睡觉……”
  “晚上你得陪我去吃那家炭火烧烤, ”盛鲸抢过他话头,击碎他的盘算, “我跟老板娘说好了,我们晚上十点过去吃, 她会提前帮我烤上。”
  靳言失笑,凑过去替她解开安全带,借机点了一下她额头:“我就想浪漫一把,请你回家喝个酒。谁知你的思想不端正,满脑子少儿不宜。不如我却之不恭好了。”
  起初她真以为他只是想喝酒,便琢磨着, “烧烤可以打包回来下酒。”
  靳言赞同地点点头:“那到时候让司机出门跑个腿,我们直接回家。”
  盛鲸楞了楞,看见他眼里的笑意,这才明白自己被他用反套路套路了。
  他这么笑起来时,会让人觉得他在做坏事。
  盛鲸心头热意流淌,口头上佯装抗议:“你老欺负我。”
  靳言推开,微微蹙眉,装不懂:“欺负你什么?欺负你笨么?我没有啊。”
  盛鲸白他一眼,率先下了车,“不跟你斗嘴。”
  “先吃饭。”
  靳言随即跟上,长臂一伸,搂住她肩膀:“这儿的油面筋酿肉很不错,鲜甜口味,润而不腻。”
  她用的是肯定句,“你很喜欢。”
  靳言笑得真诚,“但没什么机会来。今天是托你福。”
  盛鲸看他一眼,没来由地难过起来。
  就连孙蓬那样的上流阶层门外汉,都有绝不碰街头小摊食物的本能习惯。
  靳言是北城人,钟情的菜式却全是江浙菜。这和外界传闻的,靳家天之骄子、自小金尊玉贵从不吃特供之外的东西截然不同。
  一个人不论走多远的路,变成怎样的面目,身处怎样的阶层,童年的喜好是刻在骨子里无法抹去的印记,记录着人生初始的模样。
  她当然不是在同情。
  她只是图他身上平凡、温暖,悲欣交集的烟火气。
  她是在缘木求鱼。
  但没关系,红尘中的大俗人就是喜欢水中捞月,就是爱看一响而散的烟花,就是迷恋痛觉。
  “靳言。”走到一处林荫路,她仰头叫住他。
  男人低头看她:“嗯?”
  她扯过他的衣襟,踮起脚尖,主动凑过去吻他好看的菱形唇角。
  “我爱你。”
  男人闻言,疏地拥紧她,将头埋在她肩颈的发间:“我以为我在做梦。”
  他们就像两条不经意间汇合的清渠小溪,越过了彼此之间一度看起来不可逾越的规则和障碍,再也没有出现互相分离慌张。似乎不可能的清梦,轻轻颤抖着,即将要变成现实。
  ——太宵之宅,寰宇昭昭。
  ——我有柏舟之誓,当以凿山之心雕玉,伏愿龙天八部:愿做终天之思。
 
 
第48章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1……
  结束缠绵的热吻后, 靳言捧着她的脸,笑了起来,暗示性极强:“突然这么热情, 晚上会不会更热情?”
  盛鲸害羞起来,埋着脸不抬头:当众示爱还亲上, 她不好意思见人了。
  靳言就这么搂着她进了场。
  服务生将他们引到视线最好的包厢落座。
  此时永亨恢弘古朴的大厅早已人声鼎沸, 下面几十张桌子都开了席面,热气蒸腾, 觥筹交错间数百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都汇聚于正前方富丽堂皇的戏台子。
  说是戏台子,其实是时髦奢华的西式歌剧院舞台。全红木打造,挂暗红的丝绒幕布,看起来像个巨型的胡桃夹子八音盒。
  这么洋气的戏台子演传统戏曲, 不知效果如何。
  盛鲸有些期待, 好奇的问:“还要多久才能开始啊。”
  领班的服务生恭谨地回答:“以往都会提前上台,但今天来的是名角, 规矩严格,要到点才开场。劳烦您再等等。”
  她点点头, 笑说:“难怪工作日还有那么多人来吃饭。”
  说话间,单皮鼓“哒、哒”两声脆响由远及近。满场子嘈杂声响霎时间如潮水般褪去, 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落盏可闻。
  盛鲸放眼看去,红丝绒幕布被纤长白腻、红指甲染得十分漂亮的兰花指慢慢撩起,露出一截泼牛奶般的手臂。手腕上带着跟红玉髓戒指配套的红玉镯子,看起来活色生香,令人无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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