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夜燃尽——尼卡
时间:2022-01-10 14:21:08

  电话那头,陆野听得直皱眉。
  靳言朋友圈有条忘记屏蔽他的视频,是俩人家里吃火锅打打闹闹时随手拍下的生活日常,没加滤镜,光线也没调好,但少女轻盈、温柔中带点骄纵的个性,像一抹阴天里的小彩虹。
  平心而论,长相气质确实算得上乘。
  他本以为,三哥只是人生太过苦闷,需要鲜活和美妙的年轻女孩来排解寂寞。再怎样捧在手心里也露水情缘而已,迟早要好聚好散——圈内不都这样,捧上天的人转眼间说分就分,毫不含糊。
  他是真没想到三哥一把年纪了,真会为个小姑娘栽进去。
  孙静训要求约见靳言本人,否则就要五千万封口费。陆野本来一样都不接受,但眼前,只能试着去杀价了,“三哥,你别急,我这就找他们再谈一谈。”
  靳言脱力地说:“她要多少钱直接我私账,别叫其他人知道。”
  “放心吧。三哥,你先休息,别熬着不睡觉。”
  陆野挂断电话后,靳言伫立夜风中,茫然远眺满城寥落灯火,视线不知落向何处。
  不知道过去多久,思绪被冷风吹得麻木,他整个人是僵住的。直到烟蒂烧到手指,皮肤被灼痛,他才清醒些,再次划亮火柴点上一根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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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灰缸里积攒了慢慢的烟灰,他神色颓唐,姿态散漫地依着栏杆吞云吐雾。若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他吸事后烟给心上人摆个耍帅扮酷的Pose。
  “怎么又在这里吸烟?”
  盛鲸起夜醒来了,身后传来她含糊的嗔怪。靳言想拥抱她,却又近乡情怯不敢回头。
  只好言不及义的问:“怎么醒了?”
  “这里冷,回屋里抽。”
  他冻得冰凉,被温暖柔软的少女从身后抱住,人一下子活了过来。
  可烟还燃着。
  靳言几乎本能地掐灭烟头,转身笑说:“不抽了,可不能叫你吸二手烟。”
  想到靳晴说的话,盛鲸后怕地伸手抚摸他脸庞,仰头担忧地看着他,眼神关切:“那回去吧,你不在我怕黑。”
  语气摆明了是在哄他。
  靳言笑了起来,将她往身前一搂:“睡不着,怕吵到你。你要是不困的话……”
  “又想了?”
  她将自己埋进他怀里,“轻点儿啊。”
  靳言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低头急切地吻她,仿佛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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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鲸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醒来时靳言已经不在。拿起手机看到他留言说要出门谈业务,可能赶不及回来吃晚饭,叫林阿姨陪她吃。
  后面又附加了一条,语气格外亲昵:宝贝别等我,怕黑的话叫阿姨陪你。
  人在北城却明确表示晚上不回家?为什么?
  盛鲸心里升腾起不安的情绪。
  这是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要丢下她一个人。
  想起他昨晚忽然要得那么凶,盛鲸眉头皱起,陷入恐慌中:他一定有事瞒着不说!
  但打电话查岗不是她的风格,她想找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她在这边相熟的人只有傅雁北了。
  盛鲸发过去语音:“雁北,今晚你要出摊卖咖啡不?”
  傅雁北那边很快回复:“除了咖啡,还有一些藏族首饰,鲸姐要不要和我一起练摊?”
  “去哪儿练摊?”
  紧接着,盛鲸一五一十地说:“不过,其实我不太会做生意。我想搭你的车出去透透风。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不用管我。我呆在家里看电视好了。”
  傅雁北回了一个大问号:?靳先生他晚上不陪你吗?太不像话了。
  盛鲸文字回复:他要出门谈事情。我不想呆着家里胡思乱想。
  傅雁北语音说:“鲸姐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我请你吃最近发现的街头美食,铁板鱿鱼炒年糕。”
  出门前,她只告诉林阿姨,朋友来接她去吃饭。
  林阿姨问要不要准备宵夜,她说不用。林阿姨就点头说,那我给您留着门。
  傅雁北这回摆摊的地点并不偏僻。
  她想帮忙卖东西,但傅雁北说自己忙得过来。于是,盛鲸就捧着热奶茶,蹲在小桌子前吃鱿鱼炒年糕,顺便替他看着首饰。
  忽然,傅雁北惊讶地叫她:“鲸姐,你看那是谁?”
  盛鲸心里一慌,忙抬起头,顺着傅雁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高大挺拔、出类拔萃的男人,样貌俊美,举手投足矜贵傲慢却不失礼仪。
  她眼前一亮:“靳言。”
  盛鲸放下年糕和奶茶,当即要跑过去给他一个惊喜。
  但,傅雁北拉住了她:“别过去。”
  盛鲸完全没明白:“啊?为什么呀?”
  傅雁北气愤地指向另一边:“鲸姐,你看他身边那个女人!”
  盛鲸这才发现,靳言身边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个女的,化成灰她都认识——靳言的前女友,那个特别出名的一线小花孙静训。
  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清晰地看到:孙静训鼻子眼睛脸颊都红朴朴的,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盛鲸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复合了?”
  傅雁北摇摇头,纠正道:“复合不复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要瞒着你见前女友?”
  “我打电话给他。”
  盛鲸马上掏出手机拨出去,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鲸鲸,你醒了?”
  他满脸含笑,温柔地讲着电话。看到这一幕,盛鲸又动摇了,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啊?忙吗?”
  “在公司。不怎么忙,就是事情棘手,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我会尽快处理好,早点回去。”
  在他讲电话时,盛鲸还在想理由骗自己。
  但随后,她就眼睁睁地看到孙静训追上靳言,并排紧挨着走,还耐心地等着他结束通话。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投艳羡的目光,仿佛在说,好登对的小夫妻。
  盛鲸直接气哭了:“你骗我,我都看见了,你和她在一起。”
  靳言惊惶地环顾四周:“鲸鲸,你在哪儿?”
  “你骗我!我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呜~”
  被她大哭着指着,他心里生出真的被人当众捉jiān的羞惭和恐惧,颤抖着说不出解释的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找她:“鲸鲸,你在哪儿?”
 
 
第50章 “三哥他不太对劲”……
  见他忽然当众失态, 周围人都非常讶异。但碍于长年累月积累的敬畏,谁都不敢开口询问。只有陆野走上前,轻声说:“三哥, 怎么了?”
  然而靳言根本听不到陆野的话,捏着手机语气软的不行:“我原地等你, 我们回家先回家好不好?”
  三哥多少年没这么低声下气过了?
  意外之余, 陆野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转头想再说什么,却恰好上靳言失焦的眼神。
  他分明置身人声鼎沸的广场, 却与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格格不入,像个丢了魂稻草人, 在晚风里茫然地张望着,试图找出自己所钟爱的夜莺。
  可夜莺决心弃他而去,不打算回来找他了。
  他只能徒劳地求着:“我没有骗你,你先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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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静训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捏着嗓子催促:“快点儿好不好,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说着,还想走上前拉住靳言。
  陆野伸脚挡住她, 冷冷地说:“今日协商取消,带着你的律师, 立刻马上消失。”
  “让开。你说了又不算。”
  陆野瞥她一眼,嗤笑:“你这些年和赵晖则、赵佑则兄弟俩的事真当我不知道?若不是我顾及三哥, 你早混不下去了。”
  孙静训仓惶地后退,差点摔倒:“我也是不得已的……”
  如果当初真怀上野种,她就成功赖给三哥混进门了。陆野嗤笑一声,直接打断:“老子不吃这一套,要是再不收手,你去监狱里不得已吧。”
  “你连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顾了?”
  “滚。”
  孙静训笑了笑, 自言自语地说:你们还有顾忌,可我已经没有了。既然如此,那别怪我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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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野以为自己刚刚拦住了孙静训。
  但实际上盛鲸学声乐的,耳朵比一般人灵敏,听见靳言身边忽然有女人在撒娇,当即质问:“刚刚那是谁的声音?!”
  不等靳言回答,盛鲸紧接着继续又哭又骂:“还说你没骗我~王八蛋,我跟你没完!”
  听到她说没完,靳言反而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试图劝她:“别哭了,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随便你出气好不好?”
  想起他凌晨还搂着自己,转眼间竟还能接着约前任,盛鲸气得干呕:“不好,你别过来,你已经被弄脏了。我恶心。”
  当怀疑在心里生根发芽,曾经的愉悦都成了罪恶:在那方面上,他那么游刃有余、花样百出,正好彰显他曾经的浪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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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她干呕,靳言更加心急如焚:有一次没做措施,失控后留在里面了。这一刻他甚至憎恨自己,明知她才十九,还敢那样放纵自己。
  电话里,他的语气近乎恳求:“我没有,你相信我。”
  顿了顿,他按捺住焦虑,接着低声哄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才不相信你。”
  盛鲸仍是哭,细碎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敏感和脆弱,充满被欺谩的绝望,比在他怀里失控时的低/吟多了几分痛苦少了几分娇/媚,一下子将他的心顺着声波揪紧。
  他想亲吻她,以眼泪,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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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雁北一直蹲在旁边给她擦眼泪,猛然间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干呕吓到,连忙伸手搀扶她:“鲸姐,我扶你到车里休息吧?车里有床,你可以躺一会儿。”
  “没事,我蹲一下就好了。”
  盛鲸还记着他是在摆摊,催促到,“有人要买咖啡,你快去招呼着。”
  傅雁北转身看去,咖啡车那边一群年轻的女孩在拍照。见他转过去,其中一个穿露腰装、挑染彩虹发的还起哄:“哇好帅的藏族小伙子,快过来跟姐姐合个影。”
  “买咖啡可以,合影不行。”
  稚气的普通话,淳朴的小狗眼,笑容偏又带点野性,惹得周围口哨声四起。
  不论电话里还是现实中,靳言都听到了。
  他忍着气,低声问:“你和那小子在一起?是不是他故意跟你说了什么。”
  “你竟然好意思怀疑我!”
  盛鲸被激怒,拽着小包包哭着站起来,“我跟你拼了。”
  怕影响傅雁北生意,她刻意压低了音量,没大呼小叫。其他人还觉得这姑娘哭得好斯文。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他咬牙切齿:“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不放心那个野小子!”
  盛鲸简直不敢相信,气得浑身发抖:“你居然敢和我吵架?你暗搓搓说我找野男人?我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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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说错话了,我哪敢和你吵架,我哪敢怀疑你。”靳言本就眼观八方、耳听四路,盛鲸站起来,他马上就看到了。一面安抚她,一面走过去。
  其实听她说要分手的那一刻,他心里不可控制地闪过癫狂的想法:敢分手?除非他死了,不然天涯海角也要抓她回来,生下孩子,她就跑不了了。
  有个特别阴鸷的声音,用寒彻心扉的声音蛊惑他:没错,zhàn有她、灌满她,让她无力逃跑。若还留不住,那就一起化作灰,永远不分你我。
  怔然间,他竟然心驰神往,觉得那样再好不过。
  然后,恰好冷风拂面,如冰雪灌顶。靳言倏地清醒过来,随即心头一凛,嘴唇失血,后怕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栗:他怎么会、生出如此可怕的念头?
  跟在后面的陆野吓得脸色发白,不好,三哥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三、三哥……你听得见我么?”
  靳言木然地转过脸,脱力般语调缓慢,红着眼恳求他:“小野,她就在那里,你帮我找找。”
  “好,好,三哥你别急,我看见她了。我带你过去。”
  陆野小心翼翼地拿走靳言手里的电话,走到旁边,声音压得极低,恳求到:“盛小姐,三哥他不太对劲,求你别刺激他了。”
  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个娇弱的身影,原本还下逃开,此刻一下子定住了。
  ——似乎哭得更凶了。
  电话里,夜莺般婉啭的声音抽抽嗒嗒地问:“那他为什么要偷偷见那个女人?”
  本想将孙静训威胁三哥的事告诉盛鲸,但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是三哥情绪失控。他只好长话短说:“我保证,他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预谋未遂,不代表没做。”
  盛鲸的回答让陆野觉得自己也快疯了,差点跪下来求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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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盛鲸才是快疯了。
  听说他“不对劲”时,心如针扎,密密麻麻地疼,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担忧。
  她的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不!她向来小心眼,就是容不下沙子。
  可、可是他怎么就“不对劲”了呢?
  一面难过,一面不停地自我怀疑,自我拉扯,情绪已经接近崩溃。
  但她不能当众失声痛哭,不能让傅雁北跟着尬尴。
  盛鲸极力稳住自己,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襟,用力到指关节发白,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痛苦。
  傅雁北边拿着餐巾纸为盛鲸擦眼泪,边接过电话,语气不善地说:“我们在79#摊位,你赶紧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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