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威扯下手里的枕头,冷冷地说。
“原来你没睡着啊。”赵源撇嘴说。
“既然没睡,高威,刚刚我们说的你应该都听见了吧,作为室长,你明天去跟桑老师商量商量吧。”
佟小胡说得生硬,语气里有种居高临下的命令感。
对方没回话,佟小胡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他知道高威跟陈映关系好,可这也得看看陈映什么人吧?
杀人犯,那保不齐陈映哪天心里不舒服就给他们几刀怎么办?这种新闻社会上还少么?
“明天不上课是不是?”
高威吼了一句。
明眼人都听出来高威情绪不对,可佟小胡不服气,他这是完全是为了他们寝室考虑,他有什么不舒服的?
“哎呀,咱们别说了,睡觉吧……”白笑出来做了和事老,等气氛稍加缓和后,他又轻声说,“佟小胡,你也别太在意,高威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理解理解。”
陈映跟高威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整个寝室最难受的不是别人,就是高威。
就算是沦入一片安静,高威还是睡不着,他想完了陈映,想到了下午跟父亲的一番对话。
高胜跟米主任告了个假,说带高威出去吃个晚饭,于是父子俩就在校门口找了家小餐馆,点了几个小菜打算边说边吃。
高胜夹了块鸡蛋塞进嘴里,问道:“你什么问题啊?”
高威捏着木筷,一下一下的戳着面前的饭,他闷了好半天,才缓缓说:“爸,刚那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
“然后呢。”
“他爸是……杀人犯。”
高威缓缓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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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说话就是容易吃亏
高胜停了半秒咀嚼的动作,又继续听高威说下去。
“他没告诉我,从没有……”
“我是把他当朋友的……”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高威慢慢停下戳饭的动作,两只手把住餐桌,双肩懈怠着,没一点精气神。
高胜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搁下筷子,神色肃穆了几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怎么会跟他……做朋友呢?”
他爸是警察啊,是最嫉恶如仇的人民警察啊,可他却跟罪犯的儿子交朋友。
真可笑!
肩膀微颤,表述着高威此刻激动而惶恐的心情。
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不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陈映他……怎么会是杀人犯的孩子呢?他明明……平时安静得像一只小鸡。
“我记得你说过,他好像是个不错的人。”
“在今天以前,算是吧。”
高威无力地说。
“什么叫在今天以前算是?”
高威瞥了他爸一眼,懒声道:“爸,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所以你对他评价发生转变是因为今天听见的这件事?”
“不然呢?”
要没这茬,陈映还是陈映啊。
“我大概是没有交朋友的天分吧。”高威耸耸肩膀,说得很失落。
自小到大,他拿真心去换的,暂时还没有回报。
“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吗?”高胜笑眯眯地问。
“要怎么相信啊?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小威,有一个问题你要明确,杀人犯和杀人犯的孩子是两个概念。”
“这对警察而言,是条非常重要的原则。”
高胜说。
“啊……”高威发愣。
“一个人犯的罪,不该由他的家人来承担。”
“可是爸,你是警察啊。”
“因为我是警察,我才跟你说这句话,”高胜揉揉他的头顶,“以前不让你跟坏小子玩是怕你被影响,但现在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判断力,而且,我也愿意相信你的判断。”
高威望着他,眼睛眨也不敢眨。
“我告诉过你,看人要看……”
“心。”高威接上他的话。
高胜温和地笑着说:“儿子,这事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那你……”高威试探性地问。
“我?儿子,人生的选择题只能自己做哦。”
“爸呢,相信你。”
翌日清晨,白笑被震得楼顶都要塌下来的钟声叫醒,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大叫:“起床了起床了!!”
可他囔了半晌,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白笑揉揉眼睛,四下一转,登时瞌睡就没了。
人呢?
整个寝室,干干净净的。
就连……连平时最赖床的高威也没了人影。
“这……”
白笑笑不出来了。
这些家伙不会是都跑了吧??
白笑吓白了脸,然后匆忙换衣服。
“大爷大爷,你等等……”
高威奋力招呼着前头的打扫大爷。
大爷停下来,疑惑:“怎么了?”
“大爷,你手里那书包和书是我朋友的。”高威指着他手里一堆乱糟糟的东西说。
好在大爷算通情达理,没说什么就把昨儿陈映落在洗手间的书包和书给了高威。
那一张张笔墨被水浸湿,早已经看不清先前的内容,但高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陈映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但现在,都没用了,这些都坏了。
他今早起那么早就是为了过来拿陈映的书包,昨天事情发生得突然,没人顾得到陈映落到洗手间的东西。
高威想了一夜,始终觉得陈映不会是随便打人的性格。
那平时在寝室里佟小胡那些跟他就看不对眼,矛盾有是有,但他也没见过陈映跟他们闹不愉快啊。
他书包里没什么东西,除了几个笔记本,就只有一本练习卷,练习卷似乎是刚买的,看起来很新,但里面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想来是只能报废处理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陈映要跟徐才进打起来?
在高威冥思苦想时,路边忽然传来两个女生的对话声。
“不是吧,就为了一本书?”
女生是听人说的,当时两个人的冲突爆发是因为陈映书包被打翻,而爆发的导火线就是徐才进弄坏了陈映的书。
而传闻传着传着,就把那本书传成了个限量珍藏版。
“我听说那是个限量款,价值不菲呢,被徐才进一脚弄坏,也难怪他会冲上去打人。”
“听说徐才进被打得挺惨的……好像进医院了吧。”
“那就对了,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呢,就算陈映不好,他徐才进也不会是那个好人!”
徐才进在学校横行霸道,不知道招了多少人怨恨,这次他被打,暗里大家都是开心的。
两个人走得飞快,目的是为了抢到食堂第一份早饭,而陈映和徐才进两个人不过就是途中闲聊的话题罢了。
书?
高威捏了捏手里那本红皮练习册,整个书包里,只有这东西看起来是书啊。
因为这个?
不可能吧。
高威撇撇嘴。
就一练习卷,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前后翻看,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封皮巨大的某科目上。
综合办公室。
“老师。”
桑伊人应声抬头,是高威。
她脸色沉了沉,道:“你也是来换寝室的,这样吧,你们寝有哪些人要换,统计一个名单给我。”
前脚赵源刚走,后脚高威就来了。
高威愣了愣,说:“老师,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们寝的人不是要申请调换吗?”桑伊人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找出她刚刚登记的名单。
“喏,写这吧。”
“顺便你看看你们寝室还有谁要换的,你统一下。”
桑伊人指指名单说。
高威接下名单,看见上面有好几个人的名字。
“老师,我不是来换寝室的!”高威把名单按下。
“啊?”
“那你来做什么?”
桑伊人疑惑。
“我想请个假。”高威一本正经说。
“你要出去?”
“嗯。”
“去做什么?”桑伊人例行询问,她们学校封闭式管理,学生在上课期间出去都需要请假。
“我要去买点东西,生活必备的,学校里没有。”
“好,中午放学你再出去,下午上课前能回来吧?”
“嗯,没问题。”
桑伊人很快给高威写了请假条,字迹有些潦草,因为她手里边还有件要紧事要做。
高威接下请假条,准备离开。
“高威。”桑伊人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
“你会换寝室吗?”
桑伊人问,上午络绎不绝都是他们寝室要申请调换,她理解他们,但……也担心陈映。
要是那孩子知道,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我不会。”
“陈映是我朋友,我怎么会换?”
他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桑伊人略微有些疲惫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容。
“那个,桑老师,他还好吧?”他说得很小声,但语气是真诚的。
“说实话,他受得伤挺多的,”桑伊人缓下笑容,“说到这个,我倒是有问题想问问你。”
高威忙问:“什么?”
“事情发生以前,你有没有觉得陈映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高威抿紧唇。
“老师你怎么会问这个呢?”
桑伊人没立刻回答,她思量再三,认真地问:“高威,你还会把他当朋友对不对?”
“当然!”高威斩钉截铁地点头。
“好,”桑伊人笃定地说,“我有把握,陈映应该早就被徐才进盯上了,而且已经对他做了什么。”
她说完,从抽屉里找出一份验伤报告,这是昨晚她离开前委托医生做的。
“你可以看看,但别跟其他人说。”
高威翻开,标头姓名是陈映,下面紧跟着是一段又一段专业而拗口的描述,他看不懂,但幸而每段说明下都有对应的图片可以作为解释。
每阅览一张,高威就觉得自己的冷静被剥离一分。
那令人瞠目结舌、惊心动魄的照片怎么也叫人不忍心看下去。
翻不了第二页,高威把报告摔到桌上,怒吼道:“老师,这怎么回事?”
“是徐才进。”
“他打的?”高威瞪眼。
“八九不离十。”桑伊人回答。
“所以陈映根本就是自卫,这事儿他没错。”高威飞快地得出结论。
他早该想到啊,陈映从来就不是个会找事的人,也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人打架。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推测是这样,所以我才想问你之前有没有觉得他不对劲。”
高威摇头:“我心粗大意的,没觉得他有不对的地方,谁成想他小子这么能捱,被打成这样还面不改色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见高威摆头,桑伊人失落地叹了一声。
这件事是必须要有结果的,且不说徐家父母不依不饶,就是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事情的始末也必须要有个脉络,不可能要把所有过错都堆到陈映身上,这太不公平了。
所以桑伊人在拿到验伤报告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可问了好几个学生,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亦或者不想淌这潭浑水。
“老师,你想找徐才进欺负陈映的证据?”
高威追问。
“是。”
桑伊人重重点头。
只有有了证据才能真正解决这件事。
天色好亮,以至于陈映就是补个觉也觉得睡不安稳,病房里忽然就只有他了,空荡荡、孤零零的。
桑伊人没来,陈映心底比这病房还空,甚至开始怀疑昨晚她的话只是安慰他,并不是真的。
这有很大的可能,对他说那样的话,可能只是为了安抚那会的他吧……
心情忽上忽下,让陈映很不舒服。
脚上打了重重的石膏,他还不习惯,所以连下床都懒得。
护士忙得不可开交,但如果要帮忙,她们仍会笑脸盈盈,可陈映实在开不了口,索性连喝水都卡着量。
他眯住眼睛,可强烈的光要穿越肉皮是多么轻易。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一阵尿意就把陈映给憋醒了,他迷茫地瞪着天花板,企图用意志对抗欲望。
不行……
陈映从床上翻起来。
忍不了。
他撑住床沿,打算靠着墙慢慢挪到卫生间去。
虽然左脚没打石膏,可当时也伤了不轻,要把身体重量完全压在它上面有够吃力。
陈映把着墙壁,小心翼翼朝目的地移动……
一点点地接近,尽管他身体跌跌撞撞,就在摔倒的边缘疯狂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