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开走,刺耳的警报声消失,现场忽然空荡荡地安静下来。
嗡嗡的低语声持续了一会儿,而后大家才像惊醒了似的,纷纷往终点冲去。
小高同学也朝我嚎了一嗓子,“别发呆了叶舟!终点冲冲冲!”
林季阳也如梦方醒,匆忙拉上我的手,和我一起往终点跑去。
最后一公里就在闹哄哄的人挤人中结束了。
等登记好个人信息后,我扭头才看到王振和夏南风。夏南风看起来很是惨烈,手上衣服上还沾了血,不知是擦汗还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沾上的,整个人狼狈得不像是参加了一场平凡的马拉松,而是刚从什么杀人魔手下逃离。
王振毫不客气地对他进行了嘲笑,“你们没看到刚才,他被林季阳推着帮忙抬人的时候,那姑娘的手摸到了他身上,他一脸嫌弃,我都以为他会当场把人撂下。”
小高同学跑出的名次还不错,领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玩偶挂到包上,还没等到宿舍就弄丢了。
我们一行人跑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都跟着满身血腥的夏南风去到体育馆里头,夏西洲的学院正在那里举办义卖,夏南风因为不愿意回宿舍后再出门,于是顶着这样一身给妹妹捧场。
妹妹的一众同学收钱给货的时候不约而同露出惊惧的目光,像一群在反派手下瑟瑟发抖苟且偷生的小鸡仔。
林季阳晚些时候打探到了消息,说是送去医院的姑娘是急性荨麻疹,自己之前也没有注意过,据她自己说应该是花粉过敏。
另外她的右手也的确骨折了,双手和面部都有擦伤,需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交代完情况后,林季阳又给我分享了学校贴吧的一个链接。
我点进去,看到标题:号外!我校惊现@?……⚹……43%#!有图有真相!
上传的照片里,赫然是一脸麻木的夏南风,身上血污清晰可见,正没有感情地接过一串雪白的兔子玩偶。
他的周围远远站着一脸害怕的吃瓜群众,角落里我们几人正没有形象地仰天捧腹狂笑。整个画面十分分裂,引来了十几楼的黑人问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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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四十八章——
——冷气——
天气还很冷,中部城市不提供暖气,屋里屋外都冷得透心凉。
林季阳仗着自己身体好,时常敞着大衣拉链。每次我看不过眼念叨他时,他就狡辩说拉上拉链穿脱不方便,说全身包裹起来的话会影响他的气场吧啦吧啦。
马拉松因为意外的发生,现场后期特别混乱,林季阳帮忙抬完人,回到起点时,外套都找不到了。
于是自称身体特别好的林季阳同学,就轰轰烈烈地病倒了。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口齿不清地答着话,喉咙哑得厉害。
我一方面着急想知道他的情况,另一方面又心疼他这破锣嗓子,于是只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然后打了夏南风的手机。
夏南风这会儿刚下课,“早上的时候他就说他头晕,我们说送他去医务室,他不肯,说他体质就是这样,睡一觉就会好。”
然后两个室友就去上课,剩下一个小潘同学去食堂给林季阳打包一点稀粥回来,夏南风上完两节课就回去接班,“我这会儿已经在回来了,我先去一趟医务室拿点儿板蓝根什么的。”
“你别去了……”我打断他,在心里粗粗估计了一下两边的距离,“我这边离校外药店更近一点,我直接去买,你从教学楼回来远,一会儿在你们宿舍楼下碰头。”
提着袋子在男生宿舍楼下来回转悠的时候,我忍不住心焦。
我进不了男生宿舍,不知道林季体是什么情况,之前那两分钟的电话里,林季阳也说自己没事,可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多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他的话里带了那么点儿说不上的委屈。
我听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特别脆弱。
我一想着林季阳一个人躺在宿舍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委委屈屈地偷摸着拿被沿儿抹泪,虽然知道这大概是我的臆想,但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
于是十分钟后,我提着小塑料袋,落后夏南风半步,借他身体遮挡着,偷偷蹿进了男生宿舍。
老大爷跟前桌上摆着水壶,鼻梁上低低地挂着镜框,听到动静,抬头瞟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看着手头的报纸。
我买了新的水银温度计,简单消了毒,给林季阳量体温。确定他没有发烧,只是还有些头晕后,夏南风就善解人意地出了宿舍,体贴地带上了门。
夏南风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糟的一个人,我这么想了一秒,又很快抛到了脑后,搬来板凳坐到林季阳的床边,轻轻推了推他,“我泡了点板蓝根,夏南风也觉得你可能是有点儿着凉了,所以才头晕,我们坐起来喝一杯好不好。”
他哼哼了一声,“我动不了,我头晕。”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拽着他的枕头,飞快地把他抬起来了一些。
哄半天才喂进去了半杯板蓝根,又喂了一点白粥,再把他重新放平,掖好被子。
看着他睡得有些发红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要是到了晚上还没有缓解的话,我就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你拉到医院急诊去。”
他大概听到了,眼皮动了动,幅度很小,然后异常艰难地往床里边儿挪了挪屁股,头和腿再跟着摆正,动作笨拙的很,看得出来是真的不舒服。
被子下的手小幅度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被子跟着一鼓一鼓,声音细细地,“陪我躺会儿。”
我愣了下,然后杵到空调底下吹了会儿,又蹦了蹦,保证自己浑身热腾腾的,才钻进了他的被窝里,把他的胳膊老实放好,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动作迟缓地抬起了手臂,塞到我脖子底下,两手一围,圈住了我,“这下终于舒服了。”说完,还吧唧了下嘴。
我没有再多动,只帮他理了理垂到眼前的刘海,然后探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了印,低声道,“睡吧,睡醒了就好了,乖。”
再睁眼,是被开门声闹醒的。门打开后,还没见到人,就听见此起彼伏几声「嘶」,随后门又「唰」一下被关上,隐约还能听见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好一会儿才重新安静下来。
我和林季阳已经失去「脸皮」这种东西,确定他已经没有不舒服后,又重新量了一次体温,等待的过程中幼稚地互相戳了一阵,得到了一个36.8℃的正常体温。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他才从衣柜里抓了一件大衣,套在我身上,企图把我送回宿舍楼,结果被我拧回了楼里。
再一次应小潘同学的召唤来到演播厅的时候,猝不及防看到了夏西洲正在参加舞蹈节目的彩排,而夏南风就在旁边抱臂看着。
林季阳和夏南风和平地打了声招呼后,哥俩好地扭到了一起,一个架着另一个的脖子,另一个按着前一个的脑袋,充分展现什么叫做感人的兄弟情。
我,一个正牌夫人,被晾在一起,看着两位男士扭打。
眼不见心不烦,我于是扭头看着正在彩排的夏西洲。她趁着半蹲在地的间隙,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我回了她一个微笑,力图坦荡未果,自觉笑得有些扭曲。
我对这位学妹的想法有些复杂,抛开后生的龃龉,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个学妹,一个宛如天使的可爱女孩对着你甜甜一笑,谁能抵抗呢。
但有的事情是没的商量的,哪怕只是可能。
眼看着舞蹈彩排即将结束,我果断伸出手,阻止了林季阳继续与人纠缠,和小潘同学说了一声,拉着林季阳去了后台开始做事。
令人窒息的专业课间,小周同学硬着头皮刷社交平台,不停地诡异地笑。
笑完,还硬拉着我和小高同学一起看热门话题#你喜欢我什么#,坚称这是情侣之间的小乐趣,催促我和小高同学拿同样的话题去问我们的男友。
小高同学行动力爆炸,她的男友回她非常喜欢她的暴力。
我有些看不懂这对情侣之间的情趣,暗自想了想林季阳同志的直男属性,还是决定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搬出小陆同学作为挡箭牌,“你们这样对一个单身汉,实在太不友好了。”
小陆同学不买单,“你说出来了,对我最不友好。”
我最后假意投诚,故作一脸不耐地打开手机问林季阳,“你喜欢我什么啊。”
林季阳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被盗号了【问号.jpg】」。
真是出人意料。
室友三人无不幸灾乐祸,「他这是在回避你的问题」「你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这样的直男不要也罢甩了吧恢复单身的芬芳」之类之类。
和林季阳一起吃晚饭时,他完全没有让我在室友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愧疚感,自顾自吃得十分香甜。
吃完自己的不说,还把筷子伸到我的饭盘里来,接走了我的五花肉。
我眯着眼看他,他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微微仰起脖子,用力咽下了我的五花肉。
下一刻,“喏,你喜欢的纯精肉,不客气。”他春光灿烂地笑起来,然后终于想起了什么,这才问道,“白天你的手机怎么了,被别人拿去玩了吗。”
我叼着肉,咳嗽了声,“室友逼着我问的,我也没办法。”
他点点头,继续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我见他这样,便有些不高兴了,“我这满身的优点,随随便便都能说出一堆。”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也只有我能忍你这样吹牛皮。”
我放下筷子,正要火力全开,他摆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夏南风打来电话。
林季阳看了我一眼,接起电话,我一口火气被硬生生噎停,咽回去,几乎可以七窍冒烟。
二十分钟后,我和林季阳带着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再次来到了演播厅,看到夏西洲正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夏南风坐在她身边,看到我们,朝我们挥了挥手。
等走近了,夏南风接过喷雾,在夏西洲跟前蹲下,捧着她的脚跟,绕着脚踝细细地喷了一圈。
夏西洲有些抱歉地朝着我们笑了笑,“辛苦学长学姐跑一趟了,怪我刚才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
林季阳摆摆手,“没事,本来老潘也喊我们过来帮忙的。”说完,正好小潘同学那边喊,林季阳拍了拍我的手臂,示意他先过去一下。
我朝他点点头,稍犹豫了下,然后坐在夏西洲另一边,看了眼她的脚踝,以我的角度来看伤得不太严重,没有肿胀,只是有些发红,也不知道休息一下能不能恢复,便问道,“怎么不去医务室看一下。”
夏西洲笑了笑,“不严重的,我从小跳舞,这种程度的扭伤我休息一晚就好的差不多了。”
夏南风则沉默地坐到另一侧的座位上,“我看你是不愿意耽误队伍彩排吧。”
夏西洲突然「嘿嘿」笑了声,拿腔拿调地绕着脑袋,“知我者莫若兄长也。”
闻言,我下意识提了提嘴角。
夏南风倒是实实在在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夏西洲的头,“知道你不喜欢半途而废,就你能耐,队伍离不开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正式演出前的最后一场彩排,我和林季阳陪着小潘同学一起,看了一遍完整的走台。
小潘同学抓着自己的头发,反复调整观众加座的位置,我和林季阳像布偶一样,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任他摆弄来摆弄去。
夏西洲的舞蹈节目开始彩排时,我才注意到夏南风今天没有来。
刚想礼貌性地问一下林季阳,便发现舞蹈节目的队伍不像之前几次直接从后台上场,而是选择了从观众高台的两侧入口登场,我下意识多看了眼夏西洲的脚步,发现了些微的不协调。
我皱了皱眉,夏西洲站在队首,伸长了手臂向我们的方向打招呼,偷偷做了个鬼脸。
我愣了愣,忍不住笑了笑。
身旁的林季阳也笑了声,突然伸出胳膊肘戳了戳我,“你小时候有没有跳过企鹅舞。”
我看了眼面前青春靓丽的少女舞蹈,不知身边这个人是如何联想到企鹅舞的。
动感的音乐,配上二十岁少女包裹在红色短上衣和短裙下细腻洁白的四肢,灵巧大胆的舞姿,放暗的灯光,对视觉动物来说是非常大的刺激。
我一个旁观了几次的「编外人员」,在接近正式登台的气氛渲染下,似乎也感觉到了血液隐隐沸腾,耳朵里隐隐鼓动。
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我低头看了眼,愣了下,揣回口袋里,离开了演播厅。
等到了演播厅外的过道里,靠着冰冷的墙壁,方才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我没再耽误,接起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我的母亲。
“刚才地方有点吵。”
那边「哦」了一声,安静了会儿。我正要问她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她又开口问我道,“你爸最近没给你打过电话吧。”
我愣了一愣,下意识抿了抿嘴,回道「没有」,随后又补了一句「怎么了」。
母亲很快回了句「没什么」,大概也是察觉到过快的回应有些掩饰的意味在里头,便又说了几句,“没有给你打电话最好,这个事情和你没关系,他要是打电话给你说些有的没的,你不用睬他,实在不行就加黑名单。”
我皱了眉头,不明白她这番话从何说起,“发生了什么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记住我说的就行了。”
她拒绝多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我于是没再继续问下去,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便挂了电话。
杵在原地发了会儿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季阳还在演播厅里等我,这才直起了身子,感到脖子有些僵硬,好像墙壁的冷气趁人不注意钻进了骨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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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四十九章——
——看清——
夏南风没来,夏西洲的脚还没有痊愈,我和林季阳便一道送夏西洲回宿舍。
夏西洲在问林季阳刚才看节目的感觉如何,不光问了她参与的舞蹈节目,还问了他看的一些其他的节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