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大地——生野
时间:2022-01-10 14:32:47

  他一路小跑着,手上挥舞着表演进度册,“辛苦了辛苦了,赶紧歇会儿,叶舟。那边观众席我给留了位置,你可以坐那儿等会儿林季阳。灯光师那边已经在赶来了,大概还需要五六分钟的样子。”
  我点点头,轻轻擦了擦指尖的伤口,“知道了,你忙去吧。”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先去个洗手间,然后主动给林季阳发了消息说我一会儿在门外等他,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眼。
  隔着有些远的距离,他却很快捕捉到了我的目光,这让我感到惊奇。
  而后我看见他悄悄地挪了灯管的方向,在我周围晃了两圈,仿佛在无声地和我打招呼。
  维持了数日的隐秘的挣扎,就在洁白的光晕下悉数消散。
  我也心照不宣地向他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出了演播厅。
  艺体楼三层的走廊侧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为了这次欢迎会,特意做过清洁,于是穿行其中的人能够一眼看清外面的月色。
  我伴着月光穿过一整条长廊,走到尽头,抬头看见蓝黑色的夜空和昏黄的月亮,是静谧又有些孤单的景色。
  我正走神,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我缓了缓,眨了眨眼,清醒过来,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感到有些意外,又很快想起了母亲「不要睬」和「拉黑」的提醒,也不知怎么想的,在手机界面上戳了戳。
  “喂。”我接起电话。
  那头安静了会儿,只听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我下意识猜测着他可能喝了酒。
  电话那头没回应,我便耐心地等待着,走到临近的柱子边,轻轻靠上去,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有些冷。
  “你不要太过分,我警告你真的不要太过分。”他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语调明显不对劲。
  我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一人一半就是要你死吗!你要拿走所有!”咆哮声紧贴着我的耳朵。
  我没有设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闹得一阵耳鸣,脑袋里像是有台老旧的电视机一刻不停地发出高频的声响。
  电话那头陆续传来的指责和谩骂颠三倒四,我却从这无尽的侮辱中摸到了一些真实。
  我以为他打错电话,甚至在窒息的边缘暗自庆幸这样一通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可随即他在电话那头质问,“你们娘俩都不是好东西!我对你哪里不好你也要这样逼我!你们这样是会不得好死的!”于是我明白过来,这通电话本来就是要打给我的。
  一通久违的电话,传递人间亲情。
  月色以外,演播厅的音乐还在躁动着,连带着脚下的地板都隐隐颤动。
  刚刚结束演出的表演者还穿着亮眼的演出服,热热闹闹地从演播厅出口涌来。空间好像被不明显地撕裂开来,我就处在两个世界之间。
  那么多人经过,都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我装模作样的功夫真是愈发了得了。
  电话没头也没尾,内容来回地重复,语调从不平静,我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没有再开口,只默默地在心里拼出个大概。
  一直等到电话那头自己断了,我才十分缓慢地回了神,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无事发生一样站起身,挺直了腰背。
  沾了墨的笔会在走过的地方留下印记,直到干涸。
  不知道我的身后有没有。
  我胡乱想着,最终还是背对着热闹,一步一步地,走进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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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五十二章——
  ——彩虹——
  河上小桥挂了昏黄的灯,串成一串,紧紧地贴在桥边,像一种无声的陪伴。
  我远远地看见,便停了下来。河边的风湿冷,我站着吹了会儿,有些走神。
  棉服口袋里,我的手抓着手机,艰难地转了转,就像我脑袋里的那些想法一样。
  手机忽然震了震,我呆呆地摸出来,点开消息,是林季阳发来的一段语音。
  背景很热闹,想来是刚好赶上了一个演出的落幕。他说他交接好工作就赶来,叫我先帮他点一份泡菜五花肉石锅拌饭,还说他光是报了名字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我看着他发来的美食动图,还有转圈落泪的小人表情包,配合着把这段语音来回听了几遍,听着他明朗的声音,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张毫无阴霾的脸。然后我笑了笑,鼻尖被冷风吹得隐隐发酸,回了一个好。
  到了约定的时间,没见到林季阳的人,也没收到消息。我左右看了看,最后和窗口的阿姨说了声,拜托她把石锅饭温着,我一会儿来取。
  这会儿吃饭的人不多,阿姨很热情地大声答应下来。
  掀开食堂的门帘,冷风扑面而来,很快打散了我在食堂里刚沾上的一点儿热气。
  我向外走了两步,朝着艺体楼前往食堂的必经之路。余光一瞥,却看到林季阳在不远处一棵树底下站着。
  那角落是个可以通到网球场的小路岔道口,我走过去几步,才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被一旁的建筑遮挡住了。
  我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看向两人,眼睛微微眯起。
  夏西洲还穿着演出服,外面裹了件长到膝盖的羽绒服大衣,一双细白的腿在寒夜里分外显眼。
  夏西洲说了几句话之后,忽然开始哭了,我看见她不停地伸手擦着眼睛,好像泪水止不住,整个人在冷风中轻轻颤着,像一朵需要人小心呵护的娇弱花朵。
  我想起她和林季阳聊到户外运动时的「情投意合」,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叶舟你看,不该放任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了,你才刚刚对自己说过这番话。
  应该冲上去,蛮横地抓着林季阳离开,不给他接触别人的机会,不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了再撕破脸面,闹得难看。
  反正我不是个好东西。
  近旁的路灯闪了闪,灭了,又亮起,晃了一下我的眼。我恍惚想起鼎沸音乐声中那把彩色的水果糖,迎着亮白的灯光,沿着弧线落下。
  就像彩虹一样。
  我在原地静静立了会儿,终究没有朝前迈步。背过身去的时候,我想我又一次做出了让步,但和之前不太一样,我有这种感觉,尽管我一时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的时候,我摸出手机给林季阳发了消息:你的晚餐在七号窗口,我看你在忙,等你忙完了自己去取吧。
  然后我独自走到体育馆门前的台阶上,往里看了看,又回头,觉得视野不太好,于是十分光棍地在水泥台阶上坐下了。
  面前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景,有学生踩着滑板跨越障碍,有社团搬了设备聚在体育馆门前,在零零散散的围观中,唱着青涩的歌。
  我想起一年多以前,我也在同样的位置,给林季阳唱和着歌。
  生旦净丑,据说刀马旦是武艺高强的女性角色,需要提刀骑马,我看我真的可以为了我的爱情好好努力一下。
  时钟显示时间过了不是太久。
  我数不清第几次往转角的方向偷看过去,终于看到林季阳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没有犹豫地向我这边走来,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坐在这里等他似的。
  他到了我跟前,站定。
  我有些不爽地抬头,看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的小醋坛子瞬间打了个稀碎,“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我咬着牙问道。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恢复了前一秒的面无表情,点点头,揣着兜在我身边坐下。
  我满腹牢骚被他的沉默堵住,跟着安静下来,甚至渐渐生出了些忐忑。
  我想起他之前因为我几句话而生气,后知后觉有些惶然地担忧起来,他会不会因为我的避让而对我更加失望。
  可明明是不一样的。
  我兀自发着愁,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季阳拖着下巴面向了他,两个人靠得很近。
  “你在想什么,我喊你也没反应。”他问我,微微蹙着眉。
  冷风似刀刮着我的脸,眼前人是我身边唯一的热源。口袋里冷硬的手机不知变通地支楞着,突兀地顶在我的腰际,压得用力了些,有点儿疼。
  我想起有人拍了板说我不是个好东西,我忽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但这并不影响我觉得他说的不太对。
  “对不起……”我回答道,“我之前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我看到他愣了愣,想趁着勇气还在我这里,无理取闹一回,“所以,你别喜欢别人了,就喜欢我吧,只喜欢我,我很好的。”
  借着黑暗的掩盖,他在大庭广众下亲吻我的额头和嘴唇,亲了亲我的耳根,又咬了下我的耳垂,轻轻拉了拉,像在提醒耳朵要好好听他的话,声音总算是露出了笑意,说道,“好,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我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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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五十三章——
  ——共识——
  晚些时候我回到宿舍,洗漱过后爬上床,趁着还没有熄灯,想了想,给母亲发了消息:刚才老爸给我打了电话,你们在吵什么呢。
  打到「老爸」两个字的时候,我顿了顿,删了,然后换成了「他」。编辑完看了看,最终还是改成了老爸。
  母亲很快给我回了电话,问我电话里他说了什么。
  我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带上门。接起电话后,略过了绝大部分,只说了要全部要一半的事情,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关你的事,你安心读你的书,下次他再打来你别接。”她这样说,像是惯例。
  我在这一刻好像忽然有点儿明白林季阳的感受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恼火,又觉得有点儿无力,琢磨了片刻,才说道,“可我想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分开也不是和我完全没关系的事,不是吗,我不想从头到尾一无所知。”
  接着我不再开口,等待起她的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才有些硬邦邦地重新开口说道,“离婚之前说好的,房子归我们,车子归他,其他能分的都一人一半。前阵子他忽然说要重新分,说要一半的房子。”
  说完,她嗤笑了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而后又突然安静下来,像这才反应过来嘲讽对象不适格,最终只说道,“早点休息吧,晚安。”
  得到了事情简化后的三言两语,我对于他们之间争执的了解程度还是少的可怜。
  但对于母亲的坦诚,我还是感到了一丝欣慰。于是我没有再多问,毕竟小长假近在眼前,我想当面问清会是个更好的选择,“晚安,做个好梦。”或许有些难,但我还是愿意这样祝福着。
  夜里,我做了噩梦。
  实木小桌上,座机不停响着,没有九键拨号盘,而是老式的旋转号盘电话机。
  发出的不是机械音,而是那种穿透力极强的「叮铃铃」的极化铃声。
  整个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可四面八方传来交叠的女声,说着:不要接。
  不要接,不要接,不要接。
  我猛地一下睁开眼,有些颤抖地呼吸着,听到小周同学的手机闹钟正在响。
  小高同学和我睡在一侧,我坐起来时刚好可以看到她的后脑勺,她正半坐半躺地靠在床头铁架上玩她的手机,黑黑乱乱的长发几乎挂到我的床尾,怪瘆人的。
  小周同学和小陆同学两个人仿佛睡得昏厥过去了,对于闹钟声音充耳不闻,正头对头睡得安稳。
  我慢慢松了口气,缓了缓,翻身下了床,把小周同学的闹钟关了,而后在她脑门儿上弹了弹,“赶紧起了,你这头肥猪,太阳晒屁股了。”
  说完,就看见她撩起被子盖住脑袋,哼哼唧唧了两声。我没再管,预备抱着我的脸盆去洗漱,出发前解锁了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看到有未读消息,便止了脚步,点开。
  来自夏西洲的短信,很简短的一条:学姐,对不起。
  我看着这条短信,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小高同学也下了地,咋咋呼呼地问我怎么还站在这儿,我才重新锁了手机,扔回床上,抱着脸盆去洗漱。
  她没必要说清对不起什么,我们对于这个问题有不必说出口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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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五十四章——
  ——消失——
  预备和林季阳一起泡图书馆,我们按照约定在宿舍大门口碰头,我注意到他脸颊上有一块很小的擦伤。
  他见我盯着他的脸看,悻悻地摸了摸鼻梁,躲开正在路上疯跑的小孩,伸手把我拉近些,主动解释道,“夏南风发神经,要和我切磋武艺,我其实没什么事儿,你别一直这么盯着我看了。”
  说完,挑起一边眉毛,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我们就是简单比划了两下,真的,他比我严重点儿,样子还挺搞笑的。”
  我忍不住皱了眉,刚想问他夏南风为什么忽然要和他打架,林季阳已经自然而然地发散思维,说起他小时候被他爸逼着学武术,林爸爸每周假借检验学习成果为名,追着他满屋子跑,林姐姐就抱着包玉米田园泡咔嚓咔嚓,美滋滋地看着。
  我有些摸不清林季阳的想法,以为他刚和夏南风打了一架,这会儿大概心情不太美妙,并不愿意说这事,便琢磨着过两天再问。
  我和小高同学偶然在教学楼底下遇到夏南风的时候,我才亲眼见到林季阳说的「严重点儿」。
  我们那时正准备进楼,前面有几个男生边走边聊着天,其中一个突然回过头,往我们身后喊了声「靓仔,快着点儿,咱们要迟到了」,我下意识回过头去,便看见一脸冷漠的夏南风。
  他整个左眼周有些肿,不过不太明显,但一圈青紫颇为嚣张地包围着眼。
  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悄悄回想了下,发现这天距离我在林季阳的脸上看见擦伤已经过去两天,忍不住猜测他前两天的状况恐怕更加惨不忍睹。
  下课的时候,我摸出手机给林季阳打了电话,决定直接问他,“夏南风到底为什么要和你打架……”
  说完,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儿了。”
  心里其实已经暗暗有了计较,但很莫名地,希望听到他亲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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