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大地——生野
时间:2022-01-10 14:32:47

  我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起方才回到演播厅时,舞蹈队还没有下舞台,似乎和下一个节目在衔接上出现了些问题,舞蹈队老师正在和小潘同学商量着什么。
  林季阳双手插兜站在台下,夏西洲人在台上,站了会儿后嫌累似的,弯下腰撑着双膝,拉近了距离,而后微微仰起头,对林季阳说着什么。
  舞蹈队的其他队员有些在聊天,也有些在笑着打量那两人,不用只言片语,只要看向同一方向,抬起下巴轻点一下,再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切似乎就都被说尽了。
  呼吸停了一瞬,灯光忽然变得刺眼起来。
  “小船……小船……叶舟!”
  我回过神来,看到林季阳和夏西洲都盯着我看,我不禁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今晚特别美吗,都这么看着我。”
  夏西洲愣了愣,而后笑了声,偏头看了眼林季阳,视线又回到我的方向,“学姐你当然好看,不过你没事吧,刚才我和学长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应。是不是这两天一直到处跑,所以太累了。”
  我刚打算开口否认,一只手已经贴上了我的额头,我有些呆呆地抬起脑袋,看向林季阳,后者眉头微微皱起,认真看着我,低低说了句「没烧啊」,然后收回手,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像用手量不太准吧”,说完,就抱着我的脑袋,额头贴了上来。
  距离瞬间拉近,他的呼吸都扑撒到我的脸上,有一些克制,生怕影响了他感受温度似的。
  十秒后,我忍不住先开了口,“你的额头好烫,是你发烧了。”
  林季阳这才笑着松开了我,我下意识摸了摸脑门,看了眼夏西洲。
  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随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别开脸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小声嘟囔道,“大晚上的,还请伤患吃狗粮。”
  把夏西洲送回宿舍后,林季阳问我现在回不回宿舍。
  我没过脑地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又摇摇头。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舍不得我啊,那行,哥再陪你逛逛。”
  十分钟后,我们一人手里一袋炸鸡,还有酸奶。
  我偷偷看了眼自己的肚皮,担心一顿下去,我的肚皮会比我的胸还鼓。
  林季阳倒是没什么所谓,还大言不惭地劝我没事,“酸奶是促消化的!会把我们吃下去的炸鸡全部消化光!来吧!吃吧!粒粒皆辛苦!”
  酒足饭饱,林季阳满意地缩进椅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我道,“你刚才半道上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你这样过马路很危险的。”
  我吃饱以后,有些困倦,听到他的问题,眼皮一跳,不禁稍稍坐直了身子。
  其实我有许多次想同林季阳说这件事,关于夏西洲喜欢他的怀疑,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直说「我觉得夏西洲喜欢你」,还是「你有没有觉得夏西洲对你挺特别的」,或者跳过一切委婉的试探直接下命令「你给我老实一点不要到处拈花惹草」,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太好。
  万一林季阳嬉皮笑脸地说我想多了,又或者他本来没觉出什么,被我一说,刻意疏远了夏西洲,会不会连带着和新室友夏南风相处起来都觉尴尬。
  我又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的电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脱口问了句,“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顿住,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他很少有这样正经的表情,我于是也纳闷起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提问,似乎确实有些矫情,便笑了笑,摆摆手,假意自己在开玩笑。
  他却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我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向我解释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所以你才问我这种问题吗。”
  他皱着眉头,手在身边小幅度地比划着,显出他此刻的心情,大概有些纠结。
  我摇摇头,忍不住对他笑了笑,“没有,你做的很好。”见他还是一脸纠结地看着我,忍不住吸了口气,认真地想了想,对他解释道,“我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但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不过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所以才会这么问。”我在心里稍稍措了下辞,才又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感情这个事情说不准,所以你如果喜欢上别人了……”
  “叶舟。”
  我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有些磕巴,“怎……怎么了。”
  他盯着我,嘴角微微下垂,“别说这些了,我不高兴听。”
  几个呼吸间,我已经冷静了下来,见他这样,便点点头,“好,我不说了。”
  他忽然沉默得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他把我们两人产生的垃圾都收拾起来,动作如常,然后把我送到女生宿舍楼底下。
  我回过头,正碰上他有些深沉的目光,他一声不吭,只专心地盯着我看。
  我有些受不住他那样的眼神,匆匆说了句「晚安」,便钻进了宿舍楼里。
  从二楼的窗口,看到他独自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背影有些落寞的味道。
  二楼的栏杆压在我身前,我有些喘不过气。
  夜深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的宿舍,又在宿舍呆坐了多久。
  手指无意识地来回刷新着手机界面,看到的一切都没有穿过一层无形的屏障,那屏障里坐了一个沉默的我。
  室友经过,胡乱拨了拨我的头发,这才唤回了我的神,我于是踶拉着拖鞋去了澡堂。
  公共浴室里热浪和雾气混在一起,我低着头,巨大的水流冲到我的脑后和背上。我看不清别人,别人也看不清我。
  水汽汇聚,凝结成滴,从头顶落下。
  冰凉的一滴,猛地打在我的额头上,溅开。只留下一小股,顺着我的额头向下滑动,我眨了眨眼,水就流到眼里,涩得我睁不开,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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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五十章——
  ——上场——
  第二天一早,我等在林季阳宿舍楼下。
  我知道他这一天有早课,而他不经常预备着第二天的早餐,所以总会提前一点时间出门,吃上一顿热乎的,再踩着点抵达教室。
  我生怕错过了他,干脆比他的提前再提前了一些。
  他下楼的时间和我事先估计的差不多。我看到他时,他小半张脸被衣服挡住,额前的头发也有些长了,但他两只手牢牢地插在口袋里,任由自己的视线被遮挡,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少见的冷气。
  他和室友结伴下楼,室友看到我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纷纷看向他。
  他没有注意到,低着头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室友拍了他一下。
  他皱着眉抬起头,发现我的时候,整个人一愣,随即整张脸有些放空。
  我心里莫名一紧。
  我吸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书本,眼角余光看到他足尖动了动,于是我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但紧接着还是抽出书来,递给他,算是给自己铺好了台阶,“上次你放在我这里的课本,到现在还没有拿。”
  说完,后退了一步,朝几人挥挥手,“你们去吃早饭吧,我早上没课,就先回宿舍了。”
  他伸手接过书本,脚下的步子止住了,面上又现出冷气。
  我突然有些后悔。
  周五的晚上,学校的小操场准备放映一场名叫《根深》的电影。
  中午下了课后,我在图书馆刷了个位置小睡了一觉,又翻了会儿书,没有回宿舍。
  周五的宿舍说热闹也热闹,本地的学生拖着行李箱回家的滚轮声直到晚上都不会停下;
  说冷清也冷清,周五是住校学生每周外出狂欢的最佳日。而我的心情实在不妙,便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宿舍听上一天人来人往。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我收拾了东西,预备错开晚餐高峰就餐,结果在路上遇到长长的两排队伍。
  路不太宽,我于是被队伍挡在后头,忍不住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给身前的小朋友列队拍了张照,发到了宿舍群里,诚心求教,「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图片.jpg】」。
  小周同学的回复很快过来,“据说是城区幼儿园建筑翻新,我们作为城区老大,义不容辞地用新盖的楼接济他们一学期。”
  小高同学的回复紧随其后,“还有食堂。”
  小陆同学重复,“是的,我们的食堂。”
  我得到想要的回复,就无情地止住了对话,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小朋友的队伍歪歪扭扭,缝隙时大时小,我数次想灵活地穿过队伍去到前面,但总被精准地堵住前路,还没地发火。
  这样来了两遭后,我终于放弃尝试,慢吞吞地跟在队伍后头,看着一群小萝卜头摇头晃脑,走出一种随时会扑街的气势。
  歪歪扭扭的队伍里肉鼓鼓的小手两两牵着,小嘴叭叭个不停,叽叽喳喳的。
  三十出头的微胖老师正掐着嗓子同身边的小朋友说话,“所以小敏以后要自信一点,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声音也要大一点,好不好。”
  我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一个皮肤黑黄的小女孩顶着厚重的齐刘海,一脸要哭不哭。
  我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儿眼熟。
  我正思索着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有个调皮的小男孩擦着我跑出了队伍,停在小路的中央,转过身张开短小的手臂,在老师焦急的追逐下兴奋地大叫,“路的左边是地狱!路的右边是天堂!大家快选!”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夹着笑声响起,小朋友们纷纷挤到了右侧,犹嫌不够似的,远远地躲开了道路的中线。
  我站在靠近中线的位置,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与此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在一起玩弱智选择题还是趁这个机会突出重围率先杀进食堂之间做着重要的人生抉择。
  有双肉肉的小手忽然签住了我。
  我偏头看去,是个小男孩,一脸真诚,“阿姨!快到这边来!”
  我一个姨母笑正在进行时,忽然就有点进行不下去。
  我看我这个小心眼的年轻女士想要适应这个新称呼,的确还需要一些时日。
  等到放映电影的时候,放映的机器突然出了故障。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茫然地想着自己这一天到底在做什么,又图什么。
  末了,坐在一群人中间,看着听着别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些挣扎地刷起朋友圈。
  我向下翻阅的动作很快,和我的心情配套,有些躁动。翻着翻着,动作忽然一顿,有些不太确定,又缓缓地向上滑了些。
  夏西洲的头像是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粉兔子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只有两个字:蹭课,图片是从角落的课桌上向前向右拍摄的画面。在她右手边紧挨着的应该是夏南风,一只左手出了镜,手臂上的衣服我隐约记得曾经看见夏南风穿过。
  夏南风桌上摊着电脑和课本,有一只手从屏幕的最右侧伸到课本边。
  那是林季阳的手。
  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往下沉了沉,浸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正式举办晚会的当晚,小潘同学交代我对着节目单提前通知相应的人员到后台指定的位置候场。
  本来应该是由我和林季阳一起负责的,但一个灯光师临时出了问题,小潘同学便让林季阳先帮忙顶一会儿灯光师的位置。
  我于是在台下,距离舞台很近。而林季阳在观众席间,在高处,负责其中一个远景灯光。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节目单,轻轻地叹了口气,先去了休息室,通知第二个以及第三个节目的表演者候场。
  到了晚上六点整的时候,全场的灯光一下暗了下来。只两束灯光亮起,对准观众席的两个甬道口,身穿红衣短裙的少女笑盈盈地排成两队,在音乐响起的一瞬间,按照顺序,蹦蹦跳跳地下了观众席,上了台。
  这是原定的流程。
  大概是为了增强和观众的互动性,也算是承担了开场节目活跃气氛的重任,舞蹈队员手里抓了些糖果,一边下台阶,一边抛给两侧的观众。
  我的视线没有在队伍上停留太久,自动地追着林季阳去了。
  他躲在醒目的光束后头,兢兢业业地打着光,照亮左侧的队伍前路。
  左侧的队伍为首,是夏西洲,她在数日的休整过后,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这会儿已经看不出脚步有什么问题。
  她也抓了一把糖果,在经过林季阳身边时,没有抛给他,而是原地踏起了步,并向他张开了手掌。
  鼓动的节奏在耳畔契而不舍地响着,声声敲打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她纤细的手,觉得刺眼的厉害,好像那灯光不仅打在她身上,也打在我眼里。
  这不公平,我在心里为他辩解,她在拿整个队伍的行进逼他。
  即便他伸了手,那实际上也不是他自愿的选择。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那么善良的人,甚至会向路边的草地道歉。
  即便他伸了手。
  可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我后悔了,早该掐死一切可能的,我这样想着。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东西,在一个很短的瞬间,被纸划破了手上的皮肤。
  我一下松了手,却没有低头,放任那细小但尖锐的疼痛在指尖蔓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那对我来说有些过高的地方。
  林季阳向她伸了手。
  有人从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不敢回头,生怕就此放弃了什么似的。
  林季阳抓走了她手上所有的糖果。
  我一口气吸进胸腔,而后身体忽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眼眶跟着湿热起来。
  再看,就看到林季阳转头把糖果全都抛到了身后的观众席,一颗没留。
  片刻的愣神过后,我憋着一口气笑了起来,被呛住,咳嗽得厉害,隐约听见身后有人问道,「我可以准备上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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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五十一章——
  ——黑夜——
  小潘同学通知我来换班时,晚会已经正式开场一个小时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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