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说话,沉默着,许是这种场面发生过太多次,周淮生习以为常。
他倾身,拿过她挑好的一碟蟹肉,拨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盘里,而后再物归原主。
他做得极为自然,像极了他们初见的那次。
孟寒竟然也没觉得他这时候做这样的举措有何不对之处,反倒是因为这个一个自然之举,让她产生了另外一种疑问。
她继续嘎嘣嘎嘣地夹碎蟹腿,然后挑蟹肉。
期间,她忽地说:“我很好奇一件事。”
其实还是几个小时前陆迟砚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你讲。”他将蟹肉沾了酱,慢慢地品尝着。
孟寒起身,将满碟蟹肉放到他手边。
他看看碟子,再看看她,打趣道:“贿赂?”
她淡定:“算是吧。”
他放下了筷子,擦了擦手,说:“悉听尊便。”
孟寒寻思片刻,说:“陆迟砚舅舅破产的那件事,你说帮就帮,就没要我做点什么?”
他皱了下眉,不过也就是两秒的事,眉间很快一片舒展:“举手之劳而已。”
孟寒明显不信,她说:“按照小说或者电视剧演的,你应该会让我拿点什么东西过来等价交换才对。”
“哦……”他笑了下,反问道,“那一般小说或者电视剧对于这种情节是怎么处理的?”
话落,餐厅一片寂静。
孟寒眨眨眼,再眨眨眼,隔着食物的烟雾,看着他。
就在刚刚,她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陷阱。
周淮生笑意轻许,左手隔在桌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别有意味地看着孟寒。
“嗯?”
孟寒猛地低下头,一口气说完:“比如要求结婚什么的。”
“那你会答应吗?”他忽地问。
孟寒抬起头,他不见刚才轻笑的模样,反而正了正神色,等着她下文。
“不会……”孟寒很正经很严肃地回答。
“能问下为什么吗?”
“额……”孟寒想了下,“一是我正在上升期,结婚有碍我未来发展;二是现在有离婚冷静期,万一我要离婚,你却要冷静,那这婚不是离不成了。”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能顺应时事:“你还想到了这么远?”
最危险最磨人的时刻已经过去,孟寒平静了许多:“毕竟是我的人生,我当然要全盘打算。”
他了然,点点头,随后淡淡说:“不会出现你这种情况。”
孟寒挑蟹肉的动作一顿:“你指什么?”
周淮生语声淡淡:“一,我不会趁人之危,如果我这么做了,等于在侮辱你,同时也是在侮辱我自己;二,倘若我要结婚,就不打算离婚。所以你想的都不会发生。”
这下孟寒真的不解了:“那你就无缘无故地帮我?”
他摇摇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借此踢掉一个潜在情敌,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虽然我并没有把他当情敌看待。”
好吧,孟寒无话可说。
半个小时后,两人结束晚餐。
周淮生大致收拾了一下桌面,其余的等着明早阿姨过来清扫。
他先送孟寒回13楼。
下电梯途中,两人无话。
等到了孟寒家门口,孟寒输指纹,过了两秒,门哒的一声开了。
“今晚谢谢你……”她衷心感谢他,“我吃的很开心。”
周淮生点点头。
孟寒正要关上门,不曾想,门从外面被拉住。
她不解,从门后探出脑袋,正好对上周淮生幽深的目光。
她顿了下,问:“还有事吗?”
他不动声色:“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什么?”
“在不打扰你事业的情况下,你考虑什么时候结婚。”
孟寒懵懵的:“问这个做什么?”
他面有所思:“我在想我的计划要怎么开展。”
“什么计划?”
“作为你未来另一半的备选。”
这一夜,孟寒睡得不算好,次日早早醒来,哈欠连天。
郑森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是又熬夜了?我的祖宗。”
孟寒又是打了个哈欠,说:“我待会在飞机上补会觉。”
唐小年适时递过一杯牛奶。
孟寒坐在餐桌上,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吃着荷包蛋。
郑森接完电话,从阳台回来。
孟寒正和唐小年隔空对行李清单。蓦地,瞥见郑森笑意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好奇。
“怎么了?”
郑森很得意:“《消失》男主换人了。”
孟寒诧异,和唐小年对视了一眼:“刚出来的消息?”
郑森把玩着手机:“是啊,那边说陆迟砚不拍了。”
孟寒倒觉得没什么:“他的戏份也不多,不拍是好事。”正好她也可以不用跟他在剧组相遇。
“那倒是……”郑森点点头,“只要他不在这剧就行,不然按他现在的咖位,保不齐要改剧本。就算不改,日后这剧播出了,他粉丝也要撕番位撕戏份时长。到时挨骂的又是你。”
孟寒不想再谈他,反问:“那男主换成谁了?”
“不知道,没消息,不过也不急,明天就正式开机官宣了,一切好说。”
娱乐圈内不管是影视剧资源、商务资源还是时尚方面的资源,只要未正式官宣,一切皆有变数。
所以很多艺人的团队前期会把消息捂得严严的。
一是以放走漏消息被对家截胡;
二是怕自家艺人粉圈被养蛊,万一日后消息变动,对粉圈也不利。
去机场途中,孟寒打开微博,切换成小号,刷了一下信息。
首页的营销号都没提这事。
孟寒再刷新了一下,一路划下来,倒是看到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微博。
@咸鱼在工作摸鱼:最近吃到了个大瓜。
微博是粉丝可见,发布于五分钟前。
秉着吃瓜的心态,孟寒点开了该条微博的评论区。
评论都是放耳朵的表情,孟寒刷新一次,评论则是迅速增长,但前后看了一圈,都没得到这个大瓜指的是什么。
她看手机看得起劲,一旁的郑森则是唉声叹气。
评论区还是没有大瓜的身影,她放下手机,转头看了眼郑森:“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消失》此次的拍摄地点定在渝城。
得知这个消息时,孟寒很意外,同时也很欣喜。
渝城的火锅全国闻名,到时为了让剧情和城市背景相融合,怎么着,火锅的背景只多不少。
孟寒是开心了,郑森却是愁绪绵绵。
他再三叮嘱:“到时你给我悠着点,这火锅吃多了容易上火,你也不希望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冒痘吧,太影响渝城的市容市貌了。”
孟寒:“……”
过了会,她问:“怎么就突然定在渝城了?之前不是说定在江城和苏城两地吗?”
郑森也不解:“好像是说渝城的生活气息浓厚,街道景色也很符合剧本的背景,布景什么的方便很多。”
孟寒了然,没再多问。
等到了机场,检完票,孟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没两分钟,忽地,有道沉沉的声音浮在上空。
“小姐,麻烦让一下。”
乍一听,孟寒觉得这声音着实熟悉;
再仔细一想,她皱紧了眉头,想着,不可能吧。
她缓缓仰起脸,看清刚才说话的人的容貌时,不由得呼吸一紧。
不会这么巧吧?
还是,这人就这么闲?
不用工作的吗?
第 20 章
——小黑屋——
一时之间,孟寒看着周淮生,口罩下的嘴唇翕动,过来十来秒,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瞟了一眼周淮生的登机牌,座位就在她的隔壁,靠窗的位置,她起身,站在过道里。
周淮生却说:“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孟寒本想反驳,但一想到这是公众场合,考虑了一番,她依言往里挪了个位置。
身边无故多了个人,还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孟寒心情很复杂。
慌张意外的同时,还有点小惊喜。
她朝周淮生的位置靠了靠,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也是到渝城吗?”
周淮生学她的样子,往她的位置靠近了些,声音同样低低的。
“那边临时有工作安排。”
好一个「临时」。
孟寒心里觉得好笑,但却不排斥。
她想了下,打趣他:“是吗?你不会想到那边开个分公司吧?”
他无可厚非道:“正有这个打算,这次过去做前期排查。”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看他眉眼之间的神色,不像是顺势而为找的一个接口。
孟寒愣了下:“我……我就开个玩笑。”
她别开头,望向机舱外。
耳边是轻轻的一道笑声,很清越。
“一年前就有这个打算,不过当时北城这边的事压了一堆,这个提议暂时被保留。最近下面的人又翻出这个旧方案。”
他简单解释。
他向来是方的都能说成圆的,不论故事背景真假,反正此番去渝城便是考察的。
孟寒也不想在这方面上与他多揪扯。
他的事他自己做主便是,她无权过问。
昨晚睡得不踏实,着实犯困。
当即她从包包里拿出遮光罩,一边打开袋子,一边说:“我要补个觉,你随意。”
说着不待他反应,当即带上遮光罩,靠着椅背。
没一会,即是匀长的呼吸声。
这入睡的本事实在迅速。
周淮生突然意识到,他的担心纯属多余。
接下来四个月渝城的拍戏生活,单是最最关键的睡眠问题,于孟寒而言,根本不是难题。
周淮生从公文包翻出此前由战略部提交过来的几个项目计划书,开始浏览查看。
两个小时后,孟寒醒来。她摘下眼罩,看了看身边的人。
周淮生正翻阅着文件,不时用笔在纸上圈出几个有问题的地方。他旁若无人般,周边的人与事,丝毫影响不到他。
他自身即是一个世界。
都说认真做事的人最有魅力,孟寒靠在椅背上,思绪四处蔓延。
“要不要喝点水?”
忽地,周淮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凝神,正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接。
他眸光幽幽,似深又浅,是摸不透的。
他递上一瓶水,瓶口是旋开的,好像已经为此已经准备了许久,就等着她醒来。
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小时,孟寒确实是口渴的。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一笑置之,继续处理手中的文件。
再醒来,孟寒精神饱满,干脆拿出kindle,将之前导进去的《消失》原著点开往下看。
翻了几页,她侧过脸,觑了周淮生两眼。
他一如既往地处理公事,侧脸轮廓稍显坚毅。
孟寒不想打扰他,她看书,他处理事物,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倒也和谐。
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两人走VIP通道。
出了机场,孟寒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唐小年和郑森拉着行李远远地走来。
孟寒掠过他们,看向周淮生:“我们各走各的?”
周淮生瞟她一眼,很淡的一眼,看不出什么含义。
孟寒心里一惊,那边郑森和唐小年已经到跟前。
见到周淮生,郑森一点也不意外,唐小年倒是有些震惊,不由得多看了孟寒几眼。
就在孟寒想着怎么和周淮生道别的时候,传来他波澜不惊的声音。
“我送你们过去。”
孟寒:“不……”
「用」字还没吐出来,一旁的郑森笑呵呵地抢先一步:“那就麻烦周先生了。”
于是,车分成了两部,郑森唐小年和薛其一部;而她和周淮生一部。
孟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寥寥说道:“我以为这次就你一个人过来。”
周淮生说:“之前薛其在后面的位置。”
她才不关心什么薛其,相反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打算在这边留多久?”
一般他带了助理,那就真的为着公事来的。
“你希望我留多久?”他将问题反抛给她。
孟寒思忖了下,正要回答,蓦地掠到他微扬的眉眼,她才不会掉入他的陷阱,临到嘴边的话换了个意思:“你想留多久那要看你的工作能力了。”
“哦?”他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她心里小小的后悔了下,随即奉承道:“你工作能力这么厉害,大约也就几天的时间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吧。”
他笑了下,笑意很轻,末了,说:“也许。”模棱两可的态度,似是而非的回答。
是他一贯的谈话风格。
过了一会,车子驶出机场大道,进入高架桥。孟寒不想他分神,便没再跟他交谈。
她别过脸,望着窗外。
窗外掠过低低高高的建筑物,有新的,有旧的,错落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