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顿时脸红,她学着宋楚楚将筷子放在两掌之间,来回搓洗。
洗完筷子,宋楚楚将筷子铺在竹木制作的屉子上滴水。
孟寒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她思索片刻,说:“楚楚,接下来有关生活场景的部分,如果有不会的我可以问你吗?”
宋楚楚显然没料到她竟然能这么说。按理说,很多明星的脾气大得很,哪怕是一些老戏骨,仗着名气大,辈分高,耍大牌是常有的事。
像刚刚她有意刺了孟寒一句,哪怕是事实,孟寒的反应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孟寒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正想着怎么拒绝自己,她脸色红了红,很不自在的样子:“我知道这部戏生活化的场景很多,我来之前也问过很多老前辈,也实地观察过,但是要入戏还是有那么点问题。”
不然,宋楚楚不会一眼就看出她是在演,而不是融入了那个角色。
宋楚楚眯起眼,紧紧地盯了她有一会,她说:“以后互相帮助。”
孟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晚上吃完火锅,孟寒和剧组所有的人员都一一道了新年快乐,送完新年礼物,这才回到酒店。
唐小年下午拿回来的两个快递就放在柜子旁边。
孟寒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将快递抱到落地窗旁。窗外万家灯火,亮如白昼。
她望了一会,再低头看看这两个快递,拿起美工刀,划开。
总共两个快递,里面装的东西却大相径庭。
一个里面是放着墨水和钢笔。是她喜爱了多年的三个牌子的组合:万宝龙的钢笔,百利金的墨水,以及凌美的珍藏版套装。
不论颜色还是样式,又或者规格,都是她的风格。
孟寒看到这三套东西时,内心不是不动容的。
小时候,父亲和母亲的工作都很忙。一个忙着开拓公司版图,一个忙着学术研究。
孟寒自然也不能闲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补习班,孟雨瞳为此专门定制了严格的时间表。
那么多课外学习班,最后真的长时间坚持下来的,便是写字。
毛笔字能静心,钢笔字则是让她放空思绪。
有段时间她还喜欢上了制作手账,因此从手账资深爱好者那里了解到很多钢笔和墨水的牌子。
挑挑拣拣,各种尝试,如大浪淘金般,她最最喜爱的便是这三个牌子。
她不知道周淮生如何知道的,转念又想到他曾说,了解她是基本。想必,是派人专门收集过她的相关资料的。
孟寒又打开另外一个快递盒,里面放着的则是一套首饰。
是兔子图案的一整套钻石首饰,覆盖了全身能带的范围。
她突然记起,一个月前,他刚到德国那天,他问自己是否喜欢兔子,他要送一件礼物给自己。
当时,她以为他在说笑,又或者要捣什么怪,她让他别乱来。
之后,她忙着拍戏,他忙着解决德国公司的事情,两人的联系少之又少。
仅有的几次通话,无一不是询问身体饮食方面的。
孟寒坐在落地窗旁。窗外,灯火通明,今天是除夕夜,是国人一年一度最喜庆的日子。
母亲是没有新年团聚这个概念的,他们一家一年到头能一起坐下来吃个饭的次数寥寥可数。
她以为今年会像往年一样,是潦草过过去的一个日子。
却没想到,远在异国的人,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原来,被人在意;
被人仔细地记住喜好,然后投其所好,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孟寒拿起手机,找到周淮生的号码,又注意到顶端的时间。
现在是23:11。
周淮生那边是17:11。
这个点他在做什么?
想了一会,她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孟寒:“礼物收到了。”
等了一会,微信那端没有回音。
大概在忙。
孟寒将礼盒全部打开,分别摆了下位置,拍了一张图片。想着,周淮生回了信息之后,她再发过去。
不然如果现在发,显得她很焦急似的。
虽然,她确实挺急的。
能否赶在国内凌晨的时间,跟他亲口说声谢谢,再道声新年快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转眼,二十分钟过去了。
看来,是不能了。
孟寒打了个哈欠,编辑好所有的新年快乐定点短信,最后指尖停顿在周淮生三个字上面。
前后思索不过两秒,她调了两个闹钟。
分别是23:55和23:58。
她趴在懒人沙发上,眯了一会。
再次醒来,是被震动得无比欢快的手机给吵醒的。
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惺忪的睡眼瞬间清醒。
是周淮生。
她瞟了眼顶端的时间。
23:52。
刚好,还没过点。
她跑去浴室匆匆洗了把脸,漱了几口水,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电话。
“孟寒。”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听来很像是恋人间的呢喃。
孟寒没骨气地脸红,她咬了下唇,声音干干的:“做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凶了,她赶忙弱化了下,说:“刚刚在忙,没看清来电显示。”
说的都什么废话,她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头是一阵低低的笑声,沉沉的,落在耳边,是极其蛊惑人的。
孟寒决定沉默。
“你们在外面玩?”
孟寒眨眨眼,连忙推开窗,跑到露台,外面热闹了些。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是啊,你打电话过来时我们正在唱歌,周围声音太吵了,没听到手机的声音。”
他笑了下,轻轻的:“看来我打的时间不对。”
“不会。”孟寒一急,脱口而出。
“哦。”那边声音淡淡的。
孟寒再次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周淮生突然问:“礼物收到了?”
孟寒懵懵的:“是的,下午小年拿回来的。”
不待他反应,她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说:“我发张照片给你。”
话落,她把刚才拍的照片发到他的微信。
“还不错。”过了十来秒,她听到他说。
“什么还不错?”她怎么听不懂了。
“构图很不错。”他解释。
“额,随便拍的。”孟寒脸微热,胡诌一句。
“哦,随便拍的。”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孟寒低了低声音:“我在谦虚你没听出来吗?”
他倒坦然:“没怎么听出来。”
孟寒:“……”
过了会,孟寒的手机响了。
他听到了声响,问:“有电话进来?”
孟寒大气不敢出:“不是。”
是闹钟,她怕睡过了头,超过时间,来不及跟他说新年快乐。
“现在还在外面吗?什么时候回酒店?”他问。
一个谎言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的,孟寒突然后悔,早知道实话实说好了。
“凌晨过了再回去。”
“凌晨……”他念了下这两个字,似乎很失落的样子,“那好,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
孟寒困惑:“发信息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
她笑了下,打趣他:“怎么,还要送个礼物吗?”
本是一句玩笑的话,没想到那边倒是沉默了下,继而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
他倏地顿住,没再往下说。
孟寒心跳有点快,尤其等了一会没再等到他的回音时,她莫名地慌了。
“周淮生,你……”
“我什么?”他话里带笑。
“没什么。”
孟寒回头望了下桌上的座钟,离零点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她趴在露台的围栏上,夜风拂过,虽然冷但很有温馨的感觉。
她说:“刚刚你要说什么,怎么突然说了一半。”
周淮生轻描淡写:“怕说出来你会反感。”
“吼……”孟寒感慨了下,“看不出来嘛,周淮生你也有怕的时候。”
他深以为然:“事情跟你有关,当然怕。”
孟寒手指打着架,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说话都要让人浮想联翩?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
她转了个身,背靠着露台,数着屋内桌子上座钟的时间,心里默默倒数。
卡点的那一刻,她抿了下唇,低声说:“周淮生,新年快乐。”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久久无声。
孟寒愣了下,说:“周淮生,你人呢?”
“我在。”无比淡定的一句。
“你还在啊?”
“我一直在。”
孟寒无语:“我要的不是这句。”
“那要的是什么?”
孟寒顿了两秒,说:“快点,现在还是零点,赶紧跟我说新年快乐。”
那边静了一会,就在孟寒以为他又失踪了时,他沉沉的声音随着电流缓缓传过来:“我喜欢当面说。”
“啊?”孟寒跟不上他的思路。
就在困惑之际,他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彻底怔在原地。
“新年快乐,孟寒,然后请过来开下门。”
第 24 章
晚安,待会见。
孟寒看着眼前的人,眨眨眼,再眨眨眼。
不是还在德国吗?
不是说要元宵节后才能回来吗?
怎么就突然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了?
周淮生抬眸,径直望进她的眼里:“确定要这样讲话?”
孟寒恍然回过神,她环顾了走廊两侧,这会都在庆祝新年,走廊上静悄悄的,没见其他人影。
她把周淮生迎进来。
她的房间是个套间,一个客厅,一个房间,客厅接连着落地窗,外面还有一个露台。
整体布局很不错,装置走低饱和法式风格,很适合休息的一个居所。
孟寒当初领到这个房间时,很是惊讶,就好像是为她专门定制的风格。
她从柜子找出一双拖鞋,放在周淮生面前。随后走到浴室,洗了下手,出来见周淮生人还站在原地。
她一边倒水一边说:“当初这鞋是让酒店的服务员留下给郑森的,不过他一次也没穿过。”
她把水递给他:“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周淮生接过水,放在一旁的置物柜上,然后换上拖鞋。
落地窗旁边放着一块羊毛地毯,孟寒不拍戏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背台词。
她刚刚把他寄过来的礼物拆了摆图,想着今晚大概不会有人过来,便没第一时间收拾。
谁能想到礼物的主人突然拜访?
孟寒一时语塞,干脆坐在沙发上,保持沉默。
周淮生喝着水,他喝得很慢,有种慢慢细细品尝的意思。
可是就是一杯白开水,有什么好品尝的?
大约过了两分钟,还是孟寒止不住,她觑他一眼,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言简意赅。
孟寒被他轻飘飘的两个字震得说不出话来:“你……”
他投来淡淡的一个眼神,仿佛在问,不可以吗?
孟寒吁了口气,语气一转,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吃了吗?”
周淮生摇摇头。
她瞪他:“你疯了?”
他风轻云淡地答:“还好。”
孟寒拿出手机,打开外卖app,问他:“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他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又加上长途跋涉,飞了十几个小时,还要倒时差,眼底是淡淡的青色,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沉郁。
孟寒败下阵,口气软了许多:“先说明,我不会煮,我连泡个泡面都很有问题。而且,我是绝对不同意也不赞成你吃泡面的。”
他似乎很好奇原因,问:“为什么?”
“这个时候你吃这东西,不要命了?”
她有点服了他。说完,意识到这个喜庆的日子说不要命什么的也不合适。她暗暗呸了两声。
再次把目光挪到手机上,选了一圈,她是不奢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他要吃些什么了,胡乱点了一圈,说:“给你叫了粥和流沙包还有虾饺。”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她,不过这次眼里是带着点笑意的。
他别有深意地说:“看来这趟是回来对了。”
孟寒假装没听到这话,给他拿了条新的毛巾,说:“先洗下脸。”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旁的加湿器也在工作,保湿度与暖和度还算适中。
孟寒见他脱下大衣,里面是一套笔挺的西装,饶是十几个小时的奔波,西装还是没有任何褶皱。
所以,要说他疲惫,其实是不大看得出来的。
周淮生又脱掉了西装,露出白色的衬衫。
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他站在盥洗盆前,半弯着腰,先是用清水泼了一遍脸,然后再用毛巾洗一遍。
这样的洗法,看得孟寒直笑。
笑着笑着,她的目光与他的,在镜子中,不期而遇。
笑意一滞,憋了一会,孟寒再次笑了,笑得跟刚才不同,这次,她是看着他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