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受她的感染,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也跟着笑了。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
孟寒坐在餐桌前,看着周淮生优雅的吃相,托着下巴,问:“事情解决好了?”
他抬眸,默了片刻,答:“还要几天。”
这淡漠的口吻,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那你回来做什么?”
话落,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淮生放下汤匙,他靠在椅背,手伸长放在桌上,不论是坐姿还是神态,都是得到舒展的一个状态。
“本来是打算年前带着礼物一同回来见你,不过……”他淡淡地笑了下,双眼乌沉沉的,“这次的事情实在棘手,只好把礼物先寄回来给你。”
孟寒听得呆呆的,不知怎么回答,她更是找不到任何词语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
他的身体从椅背上撤离,坐直了身,手仍是放在桌上,这样一个转变,他瞬间由舒适惬意过渡到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孟寒听到他说:“但是我想见你,面对面地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她的呼吸忽地加速,胸腔的位置一鼓一鼓的,桌子底下的双手更是颤得不成样。
自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开始,这一切便失了控。
只听周淮生又慢条斯理地说:“我无意毁坏我与你之间的承诺,不过今晚实在特殊,如果你怪我打扰到你,我……”
话戛然而止。
一开始孟寒以为他是一时没斟酌好语句,等了一会,才发现他根本没往下说的意思。
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只好主动出击:“你话还没说完。”
随着这一句,他眼里聚满了笑意。
孟寒微恼。
他再次靠回椅背,慢幽幽地说:“如果你怪我打扰到你,我下次回来再给你道歉。”
下次……
孟寒深深觉得,这哪里是商量的语气,简直就是再给她下套。
但这不是她感到懊恼无力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她不排斥,不反感,更不会觉得他打扰到她了。
相反,她的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上:“你马上就要回去?”
他点点头。
孟寒失语。
她很不想自作多情,但事实摆在眼前,这一趟,他确实是专承为她而来的。
她又问:“几点的飞机?”
“白天中午1点的班次。”
她目光瞬间直了。
他笑:“怎么了吗?”
孟寒说:“你住哪?赶紧去休息。”
相比她着急的样子,他很淡定:“我再呆一会。”
不知为何,也许是灯下,他一双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又或者他此时眼底的淡青搭上他的话语。反正,孟寒同意了他再多留一会。
两人沉默着,他吃东西,她喝水。
偶尔目光隔空相撞,他坦然,她则是躲闪开。
前后坐了半个小时,周淮生将外卖的食物吃得很干净。
吃完后,他很自觉地将盒子收到外卖袋子,绑起来放到门外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回来后,他又拿了纸巾擦了两遍桌子。
俨然一副屋子主人的做派。
孟寒回了房间,当着他的面拉上推拉门,在里面待了两分钟,她推开门出来。
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盒子。
一个藏青色的纯色盒子,表面没有任何纹路图案。
周淮生打量了她一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寒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周淮生,新年快乐。”
周淮生笑了笑,拿过盒子,打开,是一块手表,和他手上在带的是同一款牌子同一系列的。
不过他带的是超薄系列那款,而孟寒送的则是陀飞轮系列的。
他敛眸……
孟寒背着手,被他看得毛毛的。她磕磕绊绊解释:“你送我那么多礼物,我回一次礼……不奇怪吧。”
“嗯,不奇怪。”他解下原来的手表,将她送的这块带上。
带上后,他抬起手,像个展示手表的模特,全方位为她展示这块新手表,见她愣愣看着他,他自顾自地说:“比我原来那块好。”
孟寒想,他那块要两百多万,她这块便宜了四十多万,一个价位一个货,不知道他怎么比出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就这么带上了?”
他把原来旧的那块放到盒子里,听到她这么问,反问:“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所以呢?”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特殊珍贵,要好好对待。”他笑了下,眉梢眼角染了春意一般,很是明朗。
孟寒倒不这么想:“你身边来往的人可是懂行的人,看你换了这表,也不知会怎么想。”
她不知道他能否听得明白她话里暗含的意思。
他眉梢微扬,不咸不淡地道:“东西不论低廉还是贵重,最重要的是要看它的主人是谁,它放在谁的身上。”
有人靠外物来提高身价,或者增强自身的气场。
而他恰恰相反。
他身上有浑然天成的一股气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去探究一二。
他身上的物件反倒成了他的陪衬。或者说,是物件蹭了他的光,增添了价值。
孟寒想起那句很俗的话,这个人就算套个麻袋也是最亮眼、与众不同的存在。
想通了这点,她失笑。
他从容地笑了下,问:“你明天的安排是?”
“明早有两场戏,中午休息,下午三点以后有一场戏。”
他毕竟赶时间,加之时间确实不早了,孟寒有问有答,配合得很。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凌晨一点过半。
不好再多留:“好好休息,早上一起吃早餐。”
听到这个邀请,孟寒看了眼手机,说:“我五点半就要起来,那场戏在六点十分。”
如果要一起吃早餐,他现在只有四个小时不到的睡眠时间。
他听后,不起任何波澜,问:“早上去外面的街道吃?”
孟寒笑他:“你好像不懂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确定外面还有店开着?”
他摇头笑笑:“那你可还记得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
酒店周边的生意一年四季都是火热的。孟寒沉默两秒,她走到门口:“时间不早了,休息休息。”
周淮生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和西装外套,搁在臂弯。
他站在门外,孟寒站在门内。
她跟他互道晚安。
关上门的时候,周淮生抬了下手,是那只带了新手表的手。
他语气温温,很柔和:“孟寒,新年快乐。”
孟寒微怔,唇瓣嗡动。
他握上房门的门把,身子微微向前倾,他的五官近在眼前,格外分明。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他近乎低语般的嗓音,宛如附在她耳畔说一般。
“晚安,孟寒,待会见。”
第 25 章
我远比想象中的更想见到你。
五点十分左右,孟寒醒来。
走到落地窗,拉开窗帘,窗外漆黑如墨,无半点光亮。
整座城市尚在沉睡中。
她站着伸了会懒腰,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往盥洗室走。
洗漱完,换好衣服,她拿上文件袋和手机,去敲隔壁唐小年的门。
敲了两下,唐小年开门,她精神满满的:“姐姐,现在就下去吃早餐吗?还是我拿上来送到你房间?”
孟寒抿了下唇,斟酌了几秒,说:“今天我自己下去吃,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待会帮我把这个文件袋带到片场就行。”
话音刚落,左手边的房门突然开了。
孟寒应声看过去。
之前听郑森说她隔壁两间房,除了唐小年住的那间,另外一间有人订了,至于订的人是谁,他没打听到。
为了保密性和安全性,一般剧组订酒店通常都是一次性包下几层。
当时孟寒听完后,没太大在意,以为是导演或者哪位深藏功与名的幕后工作者把这间房给订了。虽然住了几天,从没见到人,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后来忙着拍戏,整天早出晚归,作息极不规律,她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却脑后。
现在看着门口的人影,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点多的光景,路灯稀薄,街道上昏昏暗暗的。地处酒店,饶是这么早的一个时间,附近街道上的人还是很多。
难怪几个小时前,她担心今天是大年初一,外面未必有店铺开着,周淮生却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孟寒再一次想,自己确实没什么生活常识。
两人找了一家很寻常普通的早餐铺,店面不大,屋内挨挨挤挤的,很有生活的烟火气。
孟寒点了一份小面,微辣,又点了一份三角粑。她扭过头问周淮生:“你呢?”
店内的早餐种类很齐全,粥、面、豆浆、牛奶、糕点、馒头、油条、面包等一应俱全。
周淮生来回看了看,说:“跟你一样的。”
孟寒想了想,说:“那你把三角粑换成油条,这样我们能同时尝到两种早点。”
店里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有另外两桌客人。
轮到他们的食物上桌还要一会时间。
孟寒看着周淮生,心里想着怎么问他酒店房间的事。
她看得直白,毫不避讳,周淮生磨完第二双一次性筷子时,他抬眸,眸里一片清辉。
才四个小时不到的休息时间,他已洗去先才的风尘仆仆,又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他先出声:“怎么了?”
孟寒等的就是这句,她直来直往:“我隔壁的房间怎么是你在住?”
“这间房间我很早之前就定下了。”
是吗?她明显不信,一切就这么凑巧?
她目光微敛,脸上带着点笑意:“很早是多早?”
他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在这部戏开拍之前。”
他举止很淡定,一点也看不出是应付的意思。
孟寒纳闷了,难道真的这么巧吗?
她还是不信,却又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闷闷地喝着水。
好在六、七分钟后,他们点的食物上来了。
这家的小面筋道很足,汤的味道更是一绝,孟寒吃得一本满足。
她看着周淮生是单单夹着油条吃的。
她笑:“刚刚还担忧你不会吃这东西来着。”
他摇头,很不赞同地丢过来两个字:“偏见。”
她抿抿唇,说:“那就让我这个偏见的人教你点新吃法。”
他放下筷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孟寒便夹了块油条放到汤面里,让它浸了一会,然后捞出来吃掉。
周淮生扬扬眉,照着她的方法吃了一块油条。
味道确实还不错,汤汁淡却了油条的那股油劲,显得更容易入口。
他点点头:“还可以。”
孟寒说:“小时候去临大吃饭,我就很喜欢食堂的油条,但又不能多吃,很容易腻,后来还是爸爸说可以这样吃,不过……”她顿了下,“妈妈不喜欢我这样吃,说是乱来。”
其实孟雨瞳说的话比这还过分,她直言孟寒是糟蹋了食物。
周淮生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又夹了块油条在汤面里泡了一会,然后吃掉。
无言的一种捧场,孟寒心里是喜悦的。
她假装不在意地问:“待会你怎么打算的?”
他望过来,幽深的一眼。
孟寒心里发毛:“做什么?”
他擦擦嘴角:“我想跟你去片场,不过……”他顿了下,看着她瞪得直直的眼睛笑了下,“你应该不会同意。”
孟寒心里一松,她把筷子搁在碗的边沿:“当然,片场乱得很,那么多人,地上又那么多线和设备,你来不适合。”
“嗯……”他从碗里抬起头,一双沉沉的眼睛这会带着点笑意,“更重要的是,还会让你分心,确实不合适。”
孟寒无言以对,因为这话确实是她说的。
但是又不甘心落了下风,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装着三角粑的盘子推到他面前:“难为你记住这么多事,多吃点。”
周淮生夹了块三角粑,笑而不语。
他总是这副模样,哪怕是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地应对。
孟寒更加郁闷了。
吃完早餐,孟寒去片场,周淮生送她到路口。
孟寒走了两步,见他坐在车里,正朝她的方向看着。
目光隔空相撞,孟寒想了一下,返回,她双手隔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声音微微不自然。
“要一起过去吗?”
“不了,下次。”
他答得没有任何犹豫,孟寒诧异。
不过,今天不来也好。
周淮生手放在方向盘上,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孟寒身前。
孟寒偏过脸,微仰起头。
周淮生看了下手表,然后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冬天的早晨,天普遍亮得迟一些,时间还不到六点,周边一片昏沉沉的。
但依着路灯的光亮,他就在手可触着的地方,眉目五官清晰了然。
同时他的声音也是明晰的:“早上这场戏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就不过去了,待会收了工,发个信息给我,我来接你。”
孟寒怔怔的:“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