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孟寒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味道很香,一种沁润的香。
她想到什么,转过身。
周淮生掀开盖子,一锅黑漆漆表面冒着油光的汤摆在她面前,隐约还能看见微红的东西。
孟寒对这微红的东西再清楚不过,是螃蟹。
而这锅汤则是熟地炖螃蟹。
她当场愣住,有很多想说的话,它们堆积在喉咙的位置,慢慢的,转成了一股酸涩。
周淮生添了碗汤,温声说:“先喝点汤填肚子,我再炒两盆菜就能开饭了。”
他的声音落在这充满简约冷冽的屋子里,无疑多了一丝寻常的味道。
有种格格不入,却又本该如此的错觉。
孟寒抬眼,直直地看着他。
目光,一瞬不瞬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换回18点日更到完结,有意外再换。
第 32 章
你们这是私奔!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衬得屋里灯光的存在感更强了一点。
橘黄的光亮,减去了屋子的冷冽感,添了几分温暖。
厨房里……
孟寒坐在吧台上,她不时用汤匙拨着螃蟹汤,喝一两口,更多时候,她的目光则是放在不远处的周淮生身上。
此时此刻,周淮生系着围裙,站在煤气炉前,正在炒菜。
见惯了他平时一副正经严肃的商业精英打扮,乍然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孟寒除了震惊,剩下的便是佩服了。
上回来渝城拍戏前夜,他准备过一桌丰盛的火锅为她践行。
当时孟寒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那顿火锅的难度不是很高。
而且,她不相信那些食材都是周淮生一个人准备的,印象里,他不像是那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的人。
生活烟火气,这几个字,跟他这个人是不搭边的。
可现在,孟寒看着他熟练的操作,以及一道道有条不紊的工序。
她不禁产生了怀疑。
在周淮生将一盘盘菜端上桌时,她心里的最后一条防线彻底崩塌了。
难道上次那顿丰盛的火锅,真是他一个人准备的?
她慢吞吞地从吧台挪到餐桌。
桌上的菜都是典型的临城菜式。
五香条、姜母鸭、土笋冻、酱油水炒蛏,可能是担心荤菜太多,吃了容易腻,周淮生又加了两盘青菜。
孟寒看看桌上的菜,再转过身看看周淮生。
他已经把围裙解下来,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里面是两幅餐具以及一扎冰镇柠檬水。
孟寒和他面对面坐下。
周淮生先是添饭,然后舀汤,再是摆餐具,最后是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柠檬水。
中间,孟寒想帮忙递个手什么的,他无声拒绝了她。
孟寒忸怩了下,便随着他去了。
不得不说,周淮生的厨艺很好。
饭蒸得香糯适宜,粒粒饱满,但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孟寒是唯米饭主义,她的食欲取决于当餐的米饭质量如何。
像今晚的米饭,她大概会吃得比平时多很多。
“多吃菜。”周淮生淡声提醒。
“哦。”孟寒夹了一块姜母鸭里的姜片。
姜母鸭是临城的特色美食之一,一般看姜母鸭做得如何,从姜就可以尝出一二。
孟寒吃了一口,眉微微皱着,然后她像是为了验证某种猜测一般,又夹了一块鸭肉。
尝了几口,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又夹了一块五香条。
过了一会,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她问:“你从临城买过来的?”
相比她的一本正经,周淮生反应淡淡的,很是镇定:“味道还可以吗?”
味道相当的可以。
五香条是临城八市一家老店买的,而姜母鸭则是在金榜公园后边的菜市场买的。
这两家的口味味道都很好很正宗,店铺开了十几年,两家店的老板并没有因为口碑好而开什么加盟店,甚至连店铺都没有进行扩张,还是维持原来简陋的模样。
孟寒打小在临城长大,虽说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好,吃穿不愁,然而孟雨瞳是喜欢旧味道的人。
父亲杨闻延投其所好,母亲喜欢什么,他就算是散尽千金也要满足她。
尽管,他的热情,母亲向来视而不见,他也不气馁,反而是愈挫愈勇。
就这样,孟寒打记事起,就随着父亲逛遍了临城的大街小巷,哪里有什么地道的美食,恐怕她比母亲这个本地人知道得还要清楚。
其中,五香条、姜母鸭和土笋冻是她最爱的三样食物之一。
只是后来大学在北城就读,大四那年进入娱乐圈,她能回临城的时间越来越少,加上拍戏为了上镜,她的饮食也被郑森管得很严。
这三样食物她已经快一年没吃过了。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她饮食方面的偏爱。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桌上撤下来,周淮生收拾残余。孟寒在一旁帮忙递把手,这回他没有拒绝她的帮忙。
她们再次挪回厨房吧台的位置。
周淮生站在水池前,打开水龙头。
孟寒听着哗哗啦啦的水声,见他一副要洗碗的架势,她有些不在状态:“你要洗碗?”
不似她的惊愕,周淮生的情绪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他用着平常的口吻回答:“吃完饭,下一个步骤不就是收拾餐桌洗碗?”
程序是这么一个程序,可是这种寻常的吃饭步骤到了他这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周淮生洗碗,他洗完一个,就放到另一个蓄满了干净水的水池。
孟寒看了一会他的背影,神绪平静下来后,她站到他的身边。
周淮生见她过来了,眉眼微挑。
孟寒在他双眸的注视下,有些无所适从,她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虽然我家务什么都不懂,但是帮忙冲个碗还是可以的。”
“你可以站在一边看着我做。”
“那都过意不去,我不能吃白食不是。”孟寒感到一阵尴尬。
“我不在意就行。”周淮生说得很平和。
听着这话,孟寒霎时不知所措,她站也不是,走开也不是,只得把手伸进水里,揪着白色的瓷盘,来回搓着。
“手长时间泡在水里不好。”忽地,听见他说。
孟寒眨眨眼,将瓷盘从水里捞出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沥干水渍。
周淮生摇了摇头,淡淡地叹了生气,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毛巾,说:“擦干净手,你在一旁看着。”
孟寒丝毫不动。
他不紧不慢地说:“从小到大,我们家里做家务的都是男性,女性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或者去做自己的事。”
孟寒抿了下唇,擦干净手,将毛巾还给他,然后站在一旁,靠着吧台台侧。
饶是洗碗这种生活小事,周淮生做起来也是极致的具有观赏性。
孟寒看了一会,屋子实在安静,她想了下,开口。
“你今天去临城了?”
“今早过去的。”
虽然早已猜到,毕竟姜母鸭和五香条实在新鲜,可从他口中证实的那一刻,孟寒还是小小的愕然一把。
她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他转过身来,重复了一遍她的疑问。
孟寒看他。
周淮生低头,将洗碗的布拧干,摊开放在墙壁的架子上滴水。
他走到孟寒面前。
他高了她一个头,孟寒手撑着吧台,仰起脸看他。
不知为何,可能是深处一种冷冽的环境,他不说话,只是默默拿眼注视人时,他平时的那种冷漠感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哪怕有温暖的灯光作伴,也淡化不去这种感觉。
沉默之下,必有勇士。
她已经节节败退这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她问:“你今晚准备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他嘴唇弯了弯,说:“我在收买你。”
“收买?”
“嗯。”
他说完,转到客厅。
孟寒跟在他身后:“收买什么?”
本来她想问我有什么值得你收买的吗?但问出来又像她一无是处似的。
周淮生站在一柜礼盒前,他说:“上回说过,明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孟寒的线再次连上,她问:“方便问下是谁吗?”
他又不作声了。
孟寒思索片刻,说:“看来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周淮生点点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本来就是一句无心猜测,不做真的,却没想他会回答。
她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女人?”
他凝视她一眼,目光深深的。
孟寒嗯了一声,带着疑问。
“是的,女人。”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轮到孟寒不说话了。
周淮生也不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缠,他转而面向身后一整柜的礼盒,说:“听说你最近在准备送礼物给剧组幕后人员。”
话题转得太快,孟寒还遗留在上一个问题,她被问得懵懵的:“啊?”
“这是红酒,你拿去送他们。”
“什么?”
“你不用让郑森联系酒庄了,这些份数你回头让他过来点点,不够的话,让他联系薛其,薛其会送过来。”
孟寒有一次迷惑了:“为什么?”
周淮生被问住了,他沉吟几秒,模棱两可地说:“你就当作这也是我收买你的条件之一。”
“为了见明天那位重要的人?”
“是的。”
孟寒迷迷糊糊地飘回了隔壁的房间。
她回去的时候,郑森已等候多时。见她回来,就说:“你之前要的那家红酒最近订不了,可能要换一家。”
孟寒躺在懒人沙发上,闻言说:“不用订了。”
郑森笑了下:“不送了?之前你不是还很操心来着?”
“不是……”她声音闷闷的,“红酒在隔壁房间,你明天找人进去搬。”
“隔壁?”郑森皱眉,“那不是周淮生的房间?”
孟寒埋进枕头里,一声不吭。
隔天,郑森和唐小年留在渝城收尾,孟寒先一步撤离。
郑森再三叮嘱:“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孟寒犹豫了下,说:“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见什么人,我连礼物都没准备,两手空空前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上个月不是在古街买了一副山水画?把那副一并带过去,看情况能不能送,不能送再说。”
“可这是给明导准备的。”
“你就先拿去,要是这回送出去了,明导那份回头我去北城古玩市场转悠转悠,这玩意只要有钱有门路不怕买不着。”
孟寒倒乐了:“前几天你不是还反对我和周淮生来着?”
郑森恨铁不成钢:“你也不想想,他这个身份这个地位,认识的人能差到哪里去,混咱们这行的,什么最重要?”
“人脉关系。”
“那不就得了?”郑森手一拍,“你只要记住,动什么别动真感情。”
“各取所需对吧?”
郑森笑了下:“上道。”
孟寒心里吐槽,他未免太看得自己了,她能是周淮生的对手?
周淮生的车在隔壁街等着。
这两天剧组杀青,消息是对外公布的,不少狗仔、站姐都在这边候着,以防万一,两人约在别处碰面。
酒店后院走出去一段路,是一个下坡道,下坡道左拐走出一百米,就是一条学生街。
坐落着渝城很有名的一所中学。
渝城的路巷弯弯曲曲,不是在本地住久了的人,很容易走岔道。
单就下坡以后,有多条小路,每条小路途径的地点不同,但终点却是一样的,都是直达学校。
剧组在这边驻扎了四个月,孟寒对这一带还算熟悉,正好这会是上课时间,街巷中都没什么人,孟寒特意绕了两条小巷。
找到周淮生停车所在地时,离约定的时间已然过去了二十分钟。
周淮生的时间观念很强。
孟寒在一路上甚至想好了措辞,见到他时,他收了手里的iPad,先声夺人:“上车。”
她临到嘴边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
上了车,周淮生没多说什么,而是将车开出了学生街,随后进入主干道,过了二十来分钟,车子驶上高架桥。
她皱皱眉,问:“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吗?”
周淮生嗯了声:“去绵城。”
孟寒对这座城市没什么概念,更不知道她和渝城之间的距离。
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两座城市相隔的距离,以及自驾需要花费的时间。
约322公里,开车走高速,大约花费4小时左右。
孟寒想,还好。
趁着车还在渝城内,她问:“你昨晚应该没熬夜吧?”
周淮生笑了下:“怎么了?”
“不能疲劳驾驶。”
“放心,这点上我很有分寸。”
孟寒点点头:“那你先开着,待会到了休息区,下一段路换我来开。”
“不用……”前方正在堵车,车缓缓停下,周淮生侧过脸看了她一眼,“你沿途好好休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