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越气急:“你……”
周淮生将端砚好好地摆在书桌前,往后撤了一步,他微微抬眸,看着父亲,说:“忘了跟您说一句,不要想着去干涉她的事情。”
宋清越哼了一声:“如果我要呢?”
“您可以试试……”周淮生慢条斯理道,“您如果动她,我会加倍奉还。”
宋清越眯了眯眼:“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周淮生脸上笑意不减,格外从容:“你可以试试,近的来说,我可以让您一手建立的公司毁于一旦,远的……”
他顿了下。
宋清越目光如炬:“如何?”
他收了笑意,神情格外冰冷:“正好母亲不想见到您,我可以帮她永远平静地在绵城生活,后半生都不用回到北城。”
宋清越用力拍了拍桌子:“你敢!”
“您若不信,可以试试看。”
周淮生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父亲沉沉的声音:“爷爷那边你如何交代?”
周淮生弯了弯唇角,慢慢说道:“您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带她去见秦姨和王乔娜吗?”
宋清越彻底怒了:“不孝子。”
周淮生转过身,眼里是笑着的,可话却是冷的。
“从小到大养育我的人不是你,是爷爷,再者我姓周。可以说,我身上除了流着您的血之外,我跟您没半点关系,何来不孝之谈。”
第 46 章
——未雨绸缪——
等待的时间着实难过。
一门之隔,孟寒只能安静地在门口站着,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焦灼外,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更是将她浸没。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
听到声音,孟寒停下踱步,朝门口看过去,见是周淮生,她松了口气,走上前,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是颤着的。
反观他的手是冰凉的。
他的情绪也是极为镇静的。
孟寒忽地说:“上一次母亲让我退圈都没让我这么紧张。”
周淮生牵住她的手下楼,闻言说:“做你一切喜欢做的事,你的母亲我的父亲爷爷都不会是你的威胁。”
走到一楼,孟寒说:“还没见过我母亲,你就这么肯定了?”
周淮生沉吟了一会说:“以爱之名要挟子女的未来,我不是很赞同。”
孟寒挑了挑眉:“这话我不敢当面跟母亲说。”
他默了一会,道:“不急,慢慢做出成绩给她看,她说归说,实际上还是给你自由的。”
走出前院,蓦地听到这话,孟寒问:“你呢,你自由吗?”
周淮生晃了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答反问:“你说呢?”
有了他这句话,返程途中,孟寒紧绷的情绪彻底得到了舒缓。
因为两人的衣服都浸了墨渍,周淮生送孟寒到了13楼,他说:“裙子待会会有人过来取,换身衣服休息下,四点的时候我送你去王姨家练琴。”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是理智型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正事。孟寒顿时安心:“好,你的衣服也需要换。”
也许是因为她说了这么一句,周淮生抱住她,说:“不好意思,今天吓到你了。”
孟寒倒觉得没什么:“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提前了而已。”
他声音低沉:“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孟寒打趣道:“那是,你认识我之后哪回不开心?”他沉沉笑着,到底没再多说。
或者,也不需要他多说。
孟寒回到家里,正巧唐小年也在,见她粉色的裙子沾了几滴黑点,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孟寒瘫在沙发上。
唐小年靠近她,摸了摸裙子,心里有了点底,说:“换下来我送到专门的店里处理?”
孟寒正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坐直了身,说:“不用,待会会有人过来取,我去洗个澡,要是有人过来,你把裙子交给他就可以了。”
唐小年哦了声。
孟寒泡了个长时间的澡。
唐小年看她进去快40分钟了,人还不出来,担心她泡皱了又或者发生什么意外,敲了好几次门。
孟寒泡得差不多了,扯过浴巾,穿在身上,随意打了个结,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发梢还落着水,她不管不顾地趴在沙发上。
见状,唐小年也顾不得正在榨的果汁,跑到浴室拿了条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她还没擦几下,那边孟寒已经睡着了。
唐小年便放轻了动作,本来要用吹风机帮她吹头发,考虑到吹风机的温度还有声响,她放弃了,慢慢地帮孟寒擦头发。
正擦着,门铃却响了。
刚才前来拿裙子的人已经来过了,这会又是谁来拜访?
唐小年看了眼小电视。
这一看,她顿时觉得接下来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打开门,周淮生见是她,问:“孟寒呢?”
唐小年故作淡定道:“刚洗完澡,现在睡着了。”
“睡着了?”
“嗯。”
唐小年侧了个边,让出空间。
周淮生熟门熟路地从鞋柜拿出拖鞋,然后走到客厅。
果不其然,孟寒已经趴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身后唐小年说:“那……姐姐就麻烦周先生了,我就在隔壁楼,有什么事您再联系我。”
周淮生默然地点了点头。
唐小年一离开,本就安静的屋子变得更为安静。
周淮生看着孟寒顶着一头湿头发睡觉,摇了摇头。看着沙发上还放着两条干毛巾,他想了下,轻轻地抬起孟寒的脑袋,用干毛巾包住,然后将长发搁在另一条干毛巾上。
许是被打扰了,孟寒动了动,好在不是什么太大的幅度。
周淮生笑了笑,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一手放在膝盖上,看着熟睡的孟寒。
左右瞧了几分钟,他的精神是越来越清醒。
闲着也是无事,想到湿头发睡觉会引起头疼,他便用毛巾为孟寒擦着湿发。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一个什么动静,将孟寒吵醒了。
孟寒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有点昏黄。
她眨了眨眼,想起周淮生说过四点要来接她,顿时一个鲤鱼打挺,抄过一旁柜子上的手机。
定睛一看,差十分钟就五点了。
她抱着手机,哀呼一声。
“小年我怎么跟你说的,快四点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现在都快五点了,待会周淮生……”
她的话在转过身见到端着托盘的周淮生时,戛然而止。
周淮生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略带笑意地看着她:“周淮生怎么了?”
孟寒怔怔的,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你怎么在这里,小年呢?”
“小年在她自己家里。”
“不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周淮生沉吟了下,答:“大概你睡着那会。”
那就是说差不多她洗完澡没多久,他就到了?等于他观摩了她近两个小时的睡容?
这是什么天大的噩耗?!
孟寒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撞着枕头,嘴里碎碎念。
周淮生觉得有趣,看了有一会,才说:“你头发还不是很干,去吹一吹,处理好头发,洗下脸,过来喝果汁。”
孟寒什么都听不到:“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掩耳盗铃了几分钟,孟寒才一脸苦笑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走进浴室,先是吹好了头发,再是洗脸刷牙。
她从浴室出来后,人精神了许多,跟刚才那个披头散发、一脸颓废的人,判若两人。
已近黄昏,天际一片残阳如血。
孟寒抱着周淮生榨好的果汁,站在露台。
她瞟了周淮生一眼,问:“现在过去王老师那边还来得及吗?”
他嗯了声:“还不算迟。”
孟寒叹了声,苦恼道:“待会要和老师怎么说呢?”
周淮生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把责任归到我身上。”
她不解:“关你什么事?”是她自己睡过了头。
他淡淡道:“男女朋友总有迟到的时候,她能理解。”
不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饱含了某种颜色呢?
孟寒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他神色如常,再正经不过。
难道是她满脑子那啥颜色废料?
抱着果汁,孟寒不时瞅着周淮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五点半左右他们到了王乔娜的住处。
天色已是暗了下来,沿路的路灯都亮了。
王乔娜的住处是座四合院,院落门前还是旧时的做派,亮着两个灯笼,昏黄的光亮透过纸散出来,有种温馨宁静的氛围。
因为明天就是和顾耀南约定的试镜时间。
这么重要难得的一次试镜机会,孟寒不敢有一丝懈怠,饶是天黑了,她还是厚着脸皮来打扰王乔娜。
不曾想,王乔娜家里有客人。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小时刚见过面的周游。
孟寒微惊。
一面和周游打招呼,一面突然想起,为何她会感觉周淮生父亲的书房眼熟了。
她在绵城周游的家里见到过格局、装潢一模一样的书房。
转而又想到那会在洗手间听到的八卦。
不免对周游多了几分好奇。
周淮生见她不时偷觑着母亲。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语:“有话想跟母亲说?”
孟寒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看她?”
孟寒心虚,有这么明显吗?
王乔娜正和周游说着话,无意瞅见两人贴耳说这话,不免笑趣。
“周游,还别说,阿淮和小寒很是登对。”
“阿淮差了点。”
两人一前一后点评。弄得孟寒很是羞涩,她干脆低头抿着茶,不再搭理周淮生。
周淮生见她这样,同两位长辈道:“母亲,王姨,你们再调侃,她下次不敢过来了。”
王乔娜美眸一转:“小寒,莫非是我教得不到位?”
明明是一句笑谈的话,孟寒却是心惊胆跳的,她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伏在膝上,一副安安静静地答:“您教得很好。”
三人见她拘谨模样,都笑了笑。
其中,尤属周淮生笑得最是开怀。
其余两位长辈,孟寒不敢造次,但是周淮生就不一样了。
她转过脸,瞪了他一眼。
本想传达一下自己的情绪,周淮生却视而不见,反而是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孟寒想挣脱开来,他不放。面上平淡如水,暗处之下,力度是到位的。
挣扎了一会,孟寒见她之于他,无疑是以卵击石,再者还有两位长辈在场,她见好就收,由着他去。
几人又说了会,吃过晚饭,孟寒随着王乔娜进了琴房练习琴谱。
周淮生公司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先行离开,一半个小时后再过来接孟寒。
周游送他到门口。
周淮生走出去两步,似是想起什么,他停住,转过身。
面色沉静,目光寥寥。
他说:“母亲您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周游静了下,说:“路上小心。”
周淮生眸光微敛:“您今天好像还没见过梁斯晏。”
话落,灯下,周游的脸色霎的一白。
周淮生望了眼,不紧不慢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不必循规蹈矩。”
说完,周淮生便离开了。
周游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等车消失在路口,她才收回目光。
摸了一个小时的琴,那厢王乔娜有人找,孟寒便把箜篌搁在一旁,走到屋外伸展伸展手臂和脖颈。
不得不说,王乔娜是很会生活的。
琴房外便是一处宽长的走廊,是半露天式的,走廊外便是池塘,和前院后院的池塘是相连的。
初夏伊始,池塘已放着一些水生植物,有些孟寒是叫得出名字的,有些是陌生的。
月夜柔白。
孟寒伸展了一下身骨,想着王乔娜还没回来,周遭环境又是如此的静谧。
因着这些天古琴摸久了,心绪一上,便想着因地制宜,也学着古人来个秉烛夜游。
烛自然不用,沿路回廊都有灯笼照着。
走了十来分钟,孟寒也才走出中庭,心里幽幽想着,王乔娜这家实在是大。
不过,房子古色古香的,一路走来,倒也舒坦。
孟寒走到走廊尽头,往两侧看了看,依着这几日的记忆,寻思了一番,选了左侧一边。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穿过左侧这道拱门,便离后院不远了。
刚穿过拱门,探出头的竹林枝桠从她脸上划过。
眼睛一闪,孟寒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将探出来的竹林枝桠往旁边藏,就这么一个停顿,正好听到前边传过来的一些谈话。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声音很是熟悉。
男的是宋清越,女的则是周游。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这是你第几次拉黑我了?”这是宋清越说的。
“我们当初说好了,非必要不联系,是你毁约在先。”这是周游说的。
孟寒听这意思,隐约品出了点非比寻常的意思,对方毕竟是周淮生的父母,她不好再听下去,打算悄无声息地走开,结果宋清越的下一句话又把她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