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梁斯晏点点头,“我怎么就这么软骨头?禁不住威胁。”
他一边卖苦,一边见周淮生拉开办公室的门,他愣了下,收了一下情绪,追上。
进入电梯,周淮生开启了一副生人勿扰的模式。
梁斯晏默了一会,视死如归:“家里人听说你明天要带她回来,让我去打听打听。”
“那你打听到了什么?”周淮生语意颇凉。
“哥,好像孟寒挺淡定的。”梁斯晏忽地说。
听到这话,周淮生动了下,眉梢扬了扬,跟刚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梁斯晏是个有眼见的,他赶忙得瑟地给自己制造好感:“她特意感谢我。”
周淮生眸光微敛,语气甚是危险:“她感谢你什么?”
梁斯晏懵了。
完蛋,一时得意,把不该说的说了。
他肩膀垂着,已经放弃了生存的机会:“哥,你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
周淮生走出电梯,打开车门时,他看向梁斯晏,目光极具冷冽:“不想滚回渝城,就别去做不该做的事。”
话落,他坐进了驾驶座,过了两秒,车子滑出地下停车场。
梁斯晏撇了撇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意思传到了,哥现在很生气。”
那边说了句什么。
梁斯晏叹了声气:“您不找哥的麻烦就坐不住。”
说完,在电话那边发飙前,梁斯晏先把电话断了。
天色渐沉,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来车往。
等待绿灯的间隙,周淮生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了两下,指尖停在「孟寒」二字上,约莫等了十来秒,他将手机熄了屏,扔在一旁。
到底是没按下拨通键。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王乔娜家。
周淮生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半晌,打开车门下车。
刚合上车门,甫一抬眸,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十来米的距离处,种植着一颗大榕树,树下有一张圆形石桌,附近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常来这里纳凉、聊天、泡茶,偶尔也会下象棋。
不巧,今晚正好一群老大爷在下象棋。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象棋落在棋盘的清脆声,以及几句交谈声。
此刻,夜色已是完完全全地落下。
人声人影在一旁路灯的照射下,多多少少透出了几分温馨以及悠闲的惬意。
周淮生看了一会,扬了扬眉,抬步朝榕树的方向走去。
还未等他到达,那道人影像是感应身后有人走来一般,率先一步转过身。
孟寒看到他,眉眼一弯,似是喜悦。
周淮生眉眼一抬,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将她落在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里是含着笑的,手上的动作是熟练的,很自然的一个举动。
而孟寒只是静静地任他拾掇,一句话也没有说。
路灯熹微,映得周淮生的眉眼五官仿佛上了一层薄薄的滤镜一般。
格外的柔和。
过了一会,孟寒忍不住笑了。
周淮生收回手,也跟着她笑了。
晚风拂来,带来无尽的温柔。
他问:“怎么不在屋里等?”
她反问:“你不喜欢我在外面等你?”
周淮生怔了下,半晌,他叹了声气,将她拉近怀里。
突如其来的一个亲密行为,孟寒很是无措。
她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甚至她开始挣扎。
她声音有些急:“周淮生,这在外面,不合适。”
万一被拍到怎么办?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的惊慌忐忑却被周淮生的一句话无声抚平了。
他说:“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声音是平缓的,如一声一声诱哄。
孟寒抿抿唇,她整个人随着这句话静了下来。
停止挣扎,不再出声。
几分钟后,周淮生带她上了车,车子往车流如织的宽阔马路驶去。
孟寒往车窗后瞟了一眼,说:“不和王老师说一声再走吗?”
周淮生摇摇头:“不用。”
既然他说不用,孟寒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她转头望向窗外。
夜色如墨,灯光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下,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周淮生。
很简单的一眼,她收回目光,再次转向窗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几个小时前梁斯晏说过的那句话——
“毕竟你是最大的那个变数不是?”
车停下来很久,孟寒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她的眼神是飘忽的,没有落点的聚焦,让人摸不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沉浸在沉思里,周淮生便也不打扰她,陪她沉默。
过了许久,还是路过的一辆车打过来的光亮划到玻璃,照到孟寒的脸上,她才恍然回过神。
往窗外一看,惊觉眼前的建筑物是熟悉的。
她转过头,瞧着周淮生。
后者朝她扬扬眉,俯过身来。
他甫一靠近,一股冷冽的气息,顷刻间席卷她的鼻息。
孟寒的呼吸因此乱了。
她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
太快了,怕他瞧出异样;太慢了,又怕呼吸不畅;
正常吧,她的定力又不允许她在如此情况下能保持镇定。
也是这个时候,孟寒才猛然发觉。
原来,周淮生对自己的影响是到了这种地步。
在周淮生靠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恍恍惚惚地想。
梁斯晏的担忧是多余的。
她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周淮生才是。
孟寒的睫毛忽忽颤着,像一只被惊扰到了的鸟儿。
周淮生淡淡地笑了下,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许久没吃到流沙包了,今天来尝尝。”
话落的那一秒,啪嗒的一声,安全带随之解开。
周淮生像是算计好了时间,他靠近是不经意的,离开时同样没有任何一点预示。
孟寒的心还在慌乱着。
那边,周淮生已经下了车,饶了半个车头,到她这边的位置,打开车门,迎她下车。
她是坐着,他是站着,高低指尖,视觉形成了落差,是以,她要用仰起头才能看到他。
她目光悠悠地望着他,心思却是千回百转的。
周淮生曾说,他摸不清她。
现在想来,实则不然。
在她和他之间,一直摸不清的,应该是她。
周淮生见她久久不动,伸出手,细碎路灯落在他的眉眼,衬得他神色道貌岸然,再正经不过。
孟寒收敛神绪,伸出手,放在他的指尖。
两人皮肤稍一触碰,周淮生却不止步于浅尝辄止,随即反客为主,与她十指交缠。
她随着他,进入广式茶餐厅的大门,踏上木制阶梯,穿过幽静的走廊,最后站在最末的一间包厢。
望着窗外幽深夜色下的修整整齐的草坪,她一下午起起落落的心绪。这时,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转过身,周淮生已脱下西装外套,里间的白色衬衣扣子随意解开了几个,袖子被规整地挽到手肘处。
哪怕是最轻松的时刻,他的细致条理也是不落下的。
“过来。”他淡声招呼她。
“哦,好的。”孟寒乖乖地走过去。
她走过来,周淮生手里多了一条洗干净的毛巾,木头颜色的。
她好奇地看着他。
他轻轻一笑,说:“我给你擦擦脸。”
说着,毛巾便往她脸上招呼过来,一秒都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孟寒刚想说不用她可以自己来之类的话语便原原本本地吞回了喉咙。
这些天,孟寒都是素颜,脸上没一点粉饰。所以,径直洗脸也无所谓。
周淮生给她擦了两遍脸,动作是轻到了极致,仿佛她是上等的珍宝,稍一个不慎,就会碎落满地。
擦完脸,便是洗手了。
他依旧是要过手的。
孟寒便笑了:“你当我三岁小孩是不是?”
她指尖细长匀致,他一根一根地洗过。闻言,他眉眼稍抬,四两拨千斤道:“你不是小孩。”
她来了兴致,由着他折腾她的手指,慢声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想永久守护珍藏的人。”话落,他拿过一旁干净的干布,帮她细致地擦着。
他的话语是平静的,或者说得上是平淡的。语声里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孟寒却不然。
除了父母以外,她第一次受到来自外人的一种珍视。
这种珍视是落到了细节里的,不是口头上的说说,更不是一种阿谀奉承的场面话,而是发自真心的。
她的心快速地跳着。
时间便就在这摩挲与心跳间悠悠淌过去。
洗去在外的灰尘,周淮生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等会再上菜?”
孟寒犹豫了下,问:“你下午有吃点心吗?”
他摇摇头。
她便说:“那先上菜,吃完再出去走走。”
今晚的茶点都是一些招牌式的菜色。
豉汁蒸凤爪、蟹仔烧卖黄、鲜虾肠粉、白灼芥兰、流沙包、芝麻酥、菠萝包、虾饺。
外加一份杨枝甘露。
茶点占满了整张桌子。
孟寒笑:“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周淮生夹了个虾饺给她,说:“慢慢吃,有的是时间。”
这一顿确实是慢慢吃的。
吃了将近两个钟头,中途有几道蒸笼的菜色还拿去加热过一遍。
吃得实在慢,细嚼慢咽的,饱腹感便没那么强,孟寒几乎将这八道菜尝了一遍,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
要么吃得急,要么要注意进食量度,总要落下几样。
今天倒是将她喜爱的几道菜,一次性尝了个遍。
她很满足。
吃完茶点,时间将近九点。
孟寒站在门口处,望着夜色下的草坪,晚风拂过,风息缓缓。
周淮生从盥洗室出来时,见到她站在门口处,双手背在身后,头微微仰着,眼睛闭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在绵城时,有一晚母亲整理着摘下的月季,问他,“阿淮,就是她了吗?”
当时自己是如何答的?
他想了下。
母亲在问完这句话后,静静地抚摸着一竹篮半干的月季。
暖黄灯下,母亲的侧脸轮廓,尤为温婉。
周淮生说:“她是我第一眼看见便想一生守护的人。”
母亲又问:“一见钟情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吧。”
母亲再说:“一旦认定,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为了小寒,你要考虑好。”
他很是肯定地说:“父亲那边麻烦您了。”
周淮生幽幽思忖着下午梁斯晏找到孟寒一事。
那边,孟寒瞧见了他,朝他招手。
他两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孟寒说:“出去走走?增加一下微信运动步数?”
她是笑着说的,但不是开玩笑。
周淮生扬扬眉,没有任何异议。
五月时节,天已经微微热了起来,晚风拂过,虽是清爽,但风息还是夹了一点热意。
两人踏着鹅卵石石子路,慢悠悠地走着。
走到了尽头,他们饶了一条相反的路,往回走。
走到中间的位置,孟寒突然说:“下午梁斯晏找过我。”
周淮生看了她一眼,孟寒朝他笑了笑,他说:“梁斯晏后来找过我,说了这件事。”
孟寒眯了眯眼,说:“看来你在渝城为他开公司不是白开的。”
他轻轻笑着:“如何说?”
她顿了下,很诚实地道:“不知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周淮生停下脚步,因为他拉住孟寒的手,所以孟寒也跟着他停下。
他默了半晌,将孟寒捞进怀里,他垂眸,目光定定地锁住她。
周淮生问:“所以,明天家里的生日会,你会同我一起参加吗?”
孟寒双唇紧闭,很是为难的模样。
他慢慢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沉了很多:“我想带你给家里人看看。”
孟寒心为之一软,她问:“有什么好看的?”
他笑:“让他们看看我的宝贝。”
她避开他的唇瓣,又问:“看了之后又怎么样?”
他亲了亲她的唇角,答:“让他们知道,这一生我只要你一个人。”
两人的呼吸就在咫尺间。
他的身影附在她的身上,夺去了旁边路灯散下的光亮。
窄小的空隙里,孟寒的眼睛异常的明亮。
周淮生看了看,是极喜爱这个时候的她。
狡黠的,明俏的。
像初见时候的她。
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孟寒还要说什么。
周淮生已然覆住她的唇瓣,将她的言语吞没在唇齿间。
今晚的夜,格外的温柔。
第 45 章
——要与她结婚过日子的人是我——
第二天上午,周淮生弄完早餐给孟寒吃,两人歇了半小时,随后去了Lorenzo找Winny做造型。
既然是周淮生家里小孩子的生日,孟寒本意是打扮得简单些,最好是不让人在意的存在。
她是这么跟周淮生说的,得来他的一句:“照常就好。”
梁斯晏昨晚已来委婉说过他父亲和爷爷不喜欢她的职业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