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范德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院子里出现两个人,身子瞬间紧绷起来,直到为首的青年转过身,他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西蒙!”
“我来看你了。”寄秋放下向日葵,走上前同文森特拥抱了一下。
“这里怎么样?”范德期待地问道。
寄秋用力点了一下脑袋,“棒极了。”
“我想把这里搞成一个画家的乌托邦,虽然它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但会带给人最温暖的感受。”
范德走在前面说道,他推开门,一楼客厅被画挤满了,只有一条能让一个人通过的小道可以上二楼卧室,“我正准备给你写信,没想到你就来啦!”
“这里就是灵感的源泉,我大脑里塞满了要画的东西,我恨不得一整天都在画画。”
“那些画家坚信自己画出了法国南部的风光,但自然又怎么可能被拘禁在一幅小小的画作中。”
寄秋接过范德手中的奶茶,“你是对的,文森特。”
“就像总有人类自不量力想要征服自然,我认为自然和人类本身就是共存的,我们都应该和谐相处。”
“我一直在说我的事情,你的艺术道路是否顺利呢,我的朋友?”范德问道。
“不是很好。”寄秋从兜里掏出那天早上买的《早报》,“莫兰先生和几位友人在巴黎举办了一场画展,我把我喜欢的作品拿去展示,目前为止,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
“不要放弃,我相信你的画作超前了很多年,只要世人的思想提上来了,就会有人欣赏属于你的画派。”文森特安慰地说道。
寄秋想到跟他说了差不多话的高瑟,‘难怪文森特会和高瑟聊得来,不过两个人本质不同,最后还是会分道扬镳。’
第185章
寄秋本以为自己只是在阿尔勒呆上一个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耗费两年的时间。
在此期间她同文森特的友谊变得越发深厚,画技也开始放飞自我。
“现在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寄秋闭上眼睛,任由唐泰斯牵着她朝前走着,耳边很安静,只能听到脚步摩擦的声音。
“还没到呢,注意脚下。”唐泰斯轻声说道,他看到眼前被巨大白布笼罩的建筑,嘴角忍不住上扬,“好了,我们到了。”
寄秋缓缓睁开眼睛,面前一张巨大的白布被数十人齐力掀开,一幢高大的宫殿展现在她眼前,她瞳孔一缩,看着面前纯白的哥特式建筑,“这是?”
“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唐泰斯示意了一下雅各布,雅各布招招手,宫殿两边窜出来一群人,为首的厨师推着五层柠檬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二十一根蜡烛。
“简直不能再喜欢了。”寄秋笑得眉眼弯弯,她高兴地奔向属于自己的美术馆,馆内弧形的天花板上画着精美的壁画,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记录着她跟唐泰斯相遇的人生轨迹,从那艘叫美人鱼号的货船上开始,时间线直到她站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海洋中作画的场景。
走廊铺满了落地彩色玻璃,上面绘着美丽的丛林,伴随着一些凶猛的野兽,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尽头的玫瑰窗印着白鸽,圆圈周围绕着一圈橄榄叶。
走到室内,寄秋看到自己十岁画的第一张油画被摆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她捂住脑袋,“噢,我的黑历史!”
她放在基督山和拱廊街的画都被搬到这里按照时间分好展区,寄秋可以从其中看得出来自己的画风变化。
“怎么样?”唐泰斯站在还未挂上东西的展览馆中央,“这块地方留给你未来创作的作品。”
他指了指旁边那块小一点的展览馆,“那里可以放你朋友们的作品。”
“这是我见过最棒的美术馆。”寄秋说道,她飞奔过去跳起来给唐泰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父亲。”
寄秋给这座美术馆起名叫乌托邦,是属于她的乌托邦,空荡荡的美术馆激起了她创作的热情,想要把美术馆填满。
文森特送给寄秋的画也被她从自己家整理出来按照喜好排列了顺序。
美术馆的门票是五法郎,无论身份显赫还是贫穷,只要买票就可以进入乌托邦参观。
在文森特三十七岁那年,寄秋再次来到阿尔勒小住,她所买下的房子跟文森特的黄房子隔了一条街。
寄秋首先注意到小镇上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纨绔子弟,他们每天都在搞一些令人厌烦的小动作。
例如在文森特的咖啡里放胡椒粉,在白色的颜料上撒一把泥土,然后在不远处观察古怪的荷兰人会做出什么反应。文森特对于这些都默默承受下来。
这种事情持续到寄秋喝到了加盐的奶茶,她面不改色的把那杯怪味奶茶喝光,友好地告别文森特,从荷兰画家的房子走了出来。
她看到麦田里躲藏着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笑容加深,“阿里。”
小山一样的黑人‘唰——’地一下出现在几个男孩身后,一只手拎起一个,剩下两个人慌不择路往公路上逃跑,却被一只脚绊倒。
严肃的英国保镖拎起两个漏网之鱼,他面无表情地将两个人吊到树上。
寄秋看着阿里把他手里那两个男孩绑在同一棵大树上,她从腰间掏出匕首贴着倒吊的那个长满雀斑的男孩脸上擦过,她认出来这是一群人之间的领头者。
“我命令你快把我放下来,我爸爸是子爵,回去我就让他处死你这个平民!”雀斑男孩气急败坏地喊道。
“子爵?”寄秋玩味地把匕首顺着他的脖颈划去,男孩吓得哇哇大叫,“放心吧,他很快就不是了。”
剩下几个男孩吓得脸色惨白,阿道夫是他们中身份最显赫的人,而这位青年画家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最终寄秋让阿里和弗雷斯特把四个人的衣服都扒光捆着手脚丢到小路上,“若是你们依旧选择当个坏孩子,那么下次划掉的就不是你们的衣服喽~”
名叫阿道夫的男孩回到家后,就立马向他父亲告状,但那位子爵听到欺负他儿子的人是谁之后,反手让仆人将自己的儿子关到小黑屋。
即使这样,法国上流社会的贵族沙龙不再给他寄邀请函了,虽然他有着子爵的名头,却不再被上流社会所承认。
就在寄秋以为这件事结束的时候,她路过麦田又看到阿道夫,这个男孩手里拿着一把手(木仓),枪口的方向朝着麦田中绘画的文森特
她立即从长靴里掏出飞镖用力朝前甩去,可依旧比不上子弹的速度,文森特胸前绽放着一朵血花,他倒在了麦田里。
寄秋大脑一片空白,她踉踉跄跄地朝着文森特冲去,捂住他胸口血流不止的木仓口,“文森特!!”
“弗雷斯特!”
英国人立马撕开文森特胸前的衣服,“没有射中心脏,现在必须把他送到医院。”说完他抱起文森特朝着镇上唯一一家医院赶去。
寄秋路过捂住手惨叫的阿道夫,她神色冷酷的用脚往他的脑袋踹去,“小杂种。”
她坐在简陋的医院门口,眼神迷茫,直到看到熟悉的来人,她眼泪流了出来,“他会死吗?”
“不会。”唐泰斯温柔地将青年抱在怀中,安抚着害怕的崽子,“我已经带着最好的药来了。”
“我好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文森特。”寄秋把脑袋放在监护人的肩胛上,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安神香的味道,“他还这么年轻。”
“不会的,他会活下来。”唐泰斯摸着青年的脑袋说道。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寄秋扭头看着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要他不发热,就可以慢慢痊愈恢复健康。”医生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仁慈的上帝在保佑他,子弹只穿破他的皮肤,没有损害他的内脏。”
半小时后,文森特悠悠地醒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胸前厚厚的绷带,“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吗?”寄秋用纱布蘸了蘸他的嘴唇,让他补充了一下水分,“那个经常对你恶作剧的富二代,他爸爸是一个子爵。上次他在我的奶茶里加了盐,我便给他一个小小的报复,没想到他却把恨意记在你身上。”
文森特揉了揉眉心,“我想起来了,不过,你在自责吗?”
他看到青年愧疚的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的错,一开始你也是为了我才出手教育那些孩子的。”
“可是我却给你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那又如何呢。”文森特耸了耸肩,扯到自己的伤口,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有点疼。”
“抱歉。”寄秋轻声说道。
“我并不怪你。你现在应该知道你的朋友有多么不讨喜,那么你还愿意跟文森特・范德做朋友吗?”文森特笑着说道。
“当然。”寄秋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六十年后,唐泰斯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躺在床上看着不再年轻的孩子,“不要为我感到难过,我已经活了足够久了。”
他已经一百零二岁,一个相当长寿的年龄了。三十四岁的唐泰斯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大海上,没想到在一艘货船上遇到了治愈他后半生的人。
寄秋擦掉眼角的泪水,“可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从未离开你,即使我死后,我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你身边。”
唐泰斯努力抬起手,像最初见到那样摸了摸寄秋的脑袋,“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但我对你的爱意永远不会减少一分,我的孩子。”
“你知道我的秘密吗?”寄秋轻声问道。
唐泰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大脑回溯着自己波澜起伏的一生,心里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寄秋轻手轻脚地把白布盖在他的躯体上,“晚安,爸爸。”
接着寄秋送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世界,直到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才选择闭上眼睛。
在这一个世界,她有了很多在意的人,心中那块寒冰早已被捂化了,这对她来说是最珍贵的体验。
‘下一个世界希望开局好一点。’她对自己说道。
两百多年后,乌托邦美术馆人山人海,每天都有着世界各地的人前来参观。他们用着不同语言唤出同一个名字——西蒙・罗希。
“这座美术馆建于1838年,是基督山伯爵送给自己孩子的生日礼物。他是当时欧洲最富有的人也是最长寿的人。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才有了罗希。野兽派初次出现不被社会认可,但基督山伯爵一直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
罗希曾说过他会让自己的父亲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世界上最坚固的父子情。”
“罗希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不仅在于作品,还有他那绅士般的品格。
他的出身成谜,十岁的时候被基督山伯爵从货船上收养,这位伯爵为他请了老师,发掘出他那无与伦比的天赋,他仿佛生来就对世界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既可以把细小的尘埃展现出来,又能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物品最基本的形态,正如他的这幅《森林》”乌托邦美术馆馆长向参观者介绍着这位名垂青史艺术家的生平。
下面认真倾听的是一群中学生,这一群不同肤色不同发色和瞳色的男孩女孩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对历史这种一成不变的东西感到乏味,反而是对画家本人更感兴趣。
“先生,罗希是历史上最俊美的画家吗?”
棕发碧眼的女孩高高举起手,身边的同伴捂着嘴发出低低的笑声。
馆长阿纳托尔是个好脾气的老人家,他十分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是的,罗希有着与众不同的金色眼睛,他长相清俊,因此得到很多贵族少女的欢心,历史上有明确记录有位女伯爵愿意为了罗希选择终身不嫁。”
“哇哦~~~~”少年少女们发出一阵惊叹。
“那他为什么选择孤身一人?”依然是那位棕发碧眼的少女问道。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阿尔托纳点点头,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有很多种说法,第一种是他爱上了莫兰的女儿,但莫兰小姐是平民,他们之间无法结婚,历史上有很多迹象表面罗希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在任何地方有一个缺陷。
即使他们互相爱慕,罗希也没有向奥罗拉表达心意,眼睁睁看着莫兰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商人的儿子。展馆最右面的那幅画就是奥罗拉给罗希画的肖像画。”
学生们脸上充满遗憾,他们憧憬着爱情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会不会是不行啊?”一个男孩忍不住开口打断众人的沉默。
阿尔托纳轻咳了一声,“第二个说法是有关于威尼斯著名的阉伶格罗西,罗希将他从歌剧老板手里拯救了出来,从此便成了罗希的专属模特,你们有没有发现罗希在十六岁到二十一岁的展馆半数的画都是格罗西。
这也是历史学家们其中一项猜测。格罗西的传记里描写过这位画家十分伟岸,所以他肯定是可以的。”
“那有没有第三个说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外圈聚集了一堆成年人,一位年轻的男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三种说法就是最正规的,罗希跟高瑟一样,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奉献终身,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创作出超出时代的作品。
直到他再也拿不起来画笔的时候,野兽派才占据了画派的主流,他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哪怕他壮年无人赏识,也孜孜不倦追求着自己的艺术道路。”
“他不仅仅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画家,也是最伟大的人,他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品格,在那个风流成性的上流社会,他洁身自好,尊重每一位女性,从未辜负过任何人。
在他死后,留下的钱财存在银行,每年的利息被用来资助那些平民出身热爱绘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