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婚”(出书版)——十万月光
时间:2022-01-11 11:37:35

  得了李颐听的肯定后,橘皮放心离开。
  魏登年在旁边沉默听了半晌,忽然道:“原来你找了宋戌求助。”
  李颐听偷偷瞥他。
  “假马匪,真逃亡,”魏登年语气淡淡,垂着眼帘看不出喜怒,“你们合谋得周到,倒是我瞎操心了。”
  李颐听长长“咦”了一声:“你很操心我?你是怎么操心的?”
  “不过是做了一些无用功罢了,不值一提。你如今既全须全尾的在我面前,其他的也不重要了。”
  李颐听还想再问,他却兀自要了两碗冰镇酸梅汤,一碗推给她,一碗自己慢条斯理舀着喝起来:“只是你原本想去哪里?为何现在又改了主意,愿意回都城了?”
  李颐听支吾了会儿才道:“唉,这不是被马匪抓住了吗,我发现闯荡江湖什么的还是不适合我,不如回去做个闲散郡主。”
  魏登年点点头:“这很识时务。”
  李颐听干笑了一声,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忘记原本要问什么。
  约莫过了两刻,陆陆续续被橘皮叫回来的吉青等人才凑齐。
  时隔几日,白衣少年都变成了泥衣少年,见到李颐听如隔三秋,尤其是吉青,就着李颐听的袖子失声痛哭。
  “郡主,说走就走,你好狠的心!”
  “郡主,我们差一点就只能一辈子给殿下捡猎物了!”
  李颐听觉得十分对不住他们,由着他们哭闹,给这个递递纸,跟那个摸摸头,就跟哄小鸡仔似的,一面避开客栈其他客人投来的询问视线,一面尬笑:“小点声小点声。”
  魏登年被众人挤到最后,抱臂冷眼看着。
  过了小半刻,大家诉苦诉尽兴了,差不多该动身了,忽然人群中有人道:“殿下还不知道这件喜事,我们要不要先派人快马回去告诉殿下这个好消息?”
  吉青这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李颐听欢喜道:“郡主,殿下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曾在两日前连发三封急信,都只有一个字——找!”
  “是啊,郡主,殿下待您是真的好,您可别再吓殿下了。”
  李颐听道:“我这次真的不会再走了,放心吧放……”
  话才说到一半,一只手横空插进诸人中间,拽上李颐听的臂膀,她整个人便被捞了出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跟李颐听一道的魏登年,吉青立刻拱手道:“这便是橘皮说的从马匪手里救下郡主的魏统领吧?”
  魏登年将她往后带了带,面色冷淡地挡住诸人的目光:“行程紧路程长,还有什么要说的,边走边聊吧。”
  -4-
  一百多人快马往回赶,行至梳山时,顺利与扎营监押藩王的队伍会合了。
  魏登年往返用了一日,又在祁城停留了两天,毫无消息过来,弟兄们都等得着急,王霄更是懊恼得吃不好睡不好,愧疚着怎么偏要在剿匪前跟魏登年闹别扭,不然可以跟着他去和马匪头子周旋了。
  正着急,外面营里忽然热闹起来,声声统领叫得欢快敞亮。
  他掀了军帐冲出去。
  魏登年翻身下马,下令原地休整,一如从前冷静。
  “统领!”
  王霄抓着他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圈。
  魏登年给了他一拳:“看什么看,在我身上绣花呢?”
  王霄这才傻呵呵乐了。
  他本来只是听令剿匪,并没有对魏登年找到郡主有什么期待,没料想此刻一行人都安全回来了,还真的救回个郡主。
  留在军营里一半的小伙子终于不用一想到卺朝的郡主,面前就晃着扮作女相的魏登年脱裤子的模样,全都探头探脑,只想一睹李颐听的风采。
  吉青他们一下马就被营里这些人看得背脊发毛。
  橘皮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吉青哥,我怎么感觉他们的眼神更像马匪?”
  吉青咽了下口水:“别瞎说。”
  话虽然这么讲,可是一行人都围着李颐听寸步不离,护着下马护着走路,一路上跟一排移动的人肉盾牌似的紧贴着她进了主营,挡得严严实实,硬是没让人占了一点便宜去。
  魏登年将他们的行为看进眼里,把剩下的事情丢给王霄,也跟着进了主帐。
  吉青他们进去后,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扇风又是收拾杂物,搞得尘土飞扬兵荒马乱。
  李颐听被呛得咳嗽两声道:“你们是宋戌的人,此行只是保护我,不必做这些事情。”
  吉青道:“郡主,殿下是我们的主子,您是他……您也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自然要像对待殿下一般对您。”
  魏登年掀帐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继而低头钻进来,接口道:“他们说的是,你是卺朝的郡主,自然也是他们的主子,便让他们忙活吧。”
  诸人回头,向魏登年行了一礼,魏登年摆摆手,不动声色插到李颐听和吉青中间坐下。
  他语气徐徐和缓,笑得让人疏于防范:“让你跟着我赶路,辛苦了。”
  魏登年的眉目很浓,不过不是粗眉大眼的浓,而是让人见过便不会忘记的惊艳,是足以让冬冰消融、夏生冷梅的惊艳。
  吉青他们那群大老爷们里头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好看的,先前客栈只是匆匆一瞥,此刻隔得近了,一个个都看得两眼放光。
  魏登年道:“等会儿我让人烤只兔子给你送进来将就吃些。这里总归是马匪的老巢,趁着天黑前我们再走走,到附近的驿站住下歇息。”
  李颐听道:“兔肉还将就?我哪就那么矫情了。”
  他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翻出来了纯白一截,李颐听自然地替他抚了下去。
  他却手腕翻转,不动声色地反握住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的手收进掌心,轻轻捏了一下,缱绻一笑:“昨晚折腾太久,你劳累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明早我们还要赶路,我今夜就不去找你了,你早些歇息,可不能再贪睡了。”
  帐中有片刻寂静。
  一直聚精会神盯着魏登年,也连带着聚精会神将他们动作尽收眼底的吉青和橘皮,神色复杂地对望了一眼。
  李颐听浑然不觉:“好。”
  翌日大早,一行人便启程动身。
  几个藩王像小鸡仔一般被魏登年捆好了塞到一辆马车里挤着,嘴里堵着帕子,脑袋撞着脑袋。
  李颐听跟魏登年各骑一匹马,并驾齐驱,郎俊女靓,如同一对外出游玩的璧人。
  从梳山至都城五百里河川,来时匆匆,去时无甚牵挂,倒也惬意。
  半月后,终于又回到了都城。
  十月,金风送爽,桂馥兰香。
  一干兵马鱼贯入了都城,李颐听身份尊贵,入城前便被魏登年要求戴了素纱遮面,而他却驭马领头在前,悠哉前行。
  都城百姓们的八卦热情不在贵妇们之下,魏登年兵不血刃斩杀张鹤又活捉几位藩王、连剿十四座山头的事迹,早就传遍了都城十二街巷。
  其中他扮作女装顶替郡主出嫁一事,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全都在他回宫的必经之路争相观望,长街两侧乌压压的全是黑色脑袋。
  他们都猜想那位骗过诸侯的统领应是长得娇似女子,阴柔居多,还有个别男人抱着不屑的偏见,认为魏登年这一遭军功不过是仗貌美而得之,算不上真本事。
  可当翩翩少年真的驭马穿行长街而来,一个个都傻了。
  正所谓物极必反,一个男人长得太像女人,或是女人长得像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样貌。
  可若是只添少许女相,便又大不相同了。
  他鲜少穿亮色,此时一身白衣将他的戾气压去了一半却是刚好,硬朗的男子五官多了两分潋滟舒卷,三分清润泰然。
  魏登年的性格与他的相貌一样复杂矛盾,介于漂亮和温雅之间,像塞外起伏连绵的山脊,又像都城肃凉的风月。
  人群中有片刻死寂。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大着胆子,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魏统领”,他循声望去,温和一笑。
  这一笑激起了千层浪,一时间,底下的姑娘们争相模仿大喊,妄图也如那位幸运的姑娘一般得魏统领垂怜一眼。不知道深闺里矜持了多年的姑娘们哪来那样大的声音和力气,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相互推嚷,向他拥过去的时候就像长街上一块移动的巨大石板,成百上千人一道跑起来的时候大地震动,连轿子里的李颐听都没能幸免,好几次脑袋磕到车厢上,哐哐一阵响。
  她连忙扶稳了车壁,面色复杂地想起几月前去魏登年府邸,魏登年不爱招摇要戴面具,她却阻了他,调侃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是这也太“众”了。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队伍在都城的沸反盈天中一路向皇宫行去。
  李颐听的马车则于岔路口拐去王府,等候宋帝召见。
  哪知道分别才没片刻,宫里传旨的公公便追来了,说是陛下担忧郡主,等和魏统领问过话后即可召见,让李颐听先行去偏殿等着。
  于是又折返回去。
  时近正午,正是朝臣下朝的时候。
  白玉阶上陆陆续续有官员们持笏板而下,李颐听被两个有品阶的宦官领着去偏殿,路上随意张望了一眼,目光却在看到某位朝臣后变色。
 
 
第13章 
  郡主是臣心中最合适的妻子
  -1-
  奉天殿,正殿。
  宋帝已经看了魏登年一路上奏的折子,对发生的事情大多了解,却并未开口,只是一直不停用竹夹在面前的沸水中转圈搅动,殿中一直充斥着煮茶时气泡破裂的微微“扑扑”声。
  未几,魏登年才听得头顶一声不耐烦的轻啧。
  “虽是新茶,却被朕煮老了,入口怕是要涩了。”宋帝道,“不玩了,来人啊,全部倒了。”
  很快便有两三个宦官低首入内整盘端走。
  殿中再次静了下来。
  魏登年道:“陛下九五之尊,煮茶这样的小事只需让臣等去做便好。”
  宋帝目光扫过他时像是才恍然想起什么,立刻道:“怎么,朕竟没叫你起来吗?快起快起,魏登年啊,你可是大卺的功臣,张鹤一直拉帮结派跟其他藩王搞在一块儿,朕想干什么事他们都要上奏上奏管着朕。这帮子人是朕这么多年的一块心病,你这次一举给朕都解决了,又平了梳山匪患,论功,当封太尉。”
  宋帝和颜悦色,只是眼睛弯着,笑意凉薄,未到眼底。
  皇帝都尚且被藩王们束着,他一出马却给解决了。
  殿内落针可闻,伺候的宦官里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
  忽然,却听见魏登年朗声道:“臣,谢陛下。”
  自酿的秋露白已经到了能拆坛的时候。
  郑易今日原本约了内阁几位好友品酒论诗,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一位眼生的小宫婢叫住:“郑大人,贵人有请。”
  他反问贵人是谁,小宫婢不答,只是催促他走。
  郑易只好先辞了几位在不远处等他的朋友,跟着小宫婢去见所谓的贵人,没想路途倒远,七拐八绕的,走了小半刻还没到,他都有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的时候,小宫婢却在一座空置的冷清宫殿停了下来。
  郑易将信将疑地照着她的口述,穿过荒废的前院殿宇还有飘着鱼肚皮的半干池塘,直至后廊。
  他方才一路行来,也胡乱想了想到底是哪个贵人要见他,说不定是朋友开玩笑或是毕家什么人,偏偏没有想过密会他的人,是她。
  李颐听一身藕紫色衫裙背身玉立廊前,光是背影便让他一眼辨了出来,视线再难转移。
  郑易端方温和的眉眼猝然攀上一丝欢欣,礼数也抛却了,朝着满眼满心的那人疾行而去。
  “臣,见过郡主。”
  李颐听止了他的礼,转过身来,神情疏离而淡漠:“你做的那些丑事,我都知道了。”
  郑易的笑容僵在脸上。
  “今日来见你,是来问你一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杀魏登年,毕愁给你的好处就那么多吗?”李颐听第一次在他面前改了称呼,“本郡主原以为你跟朝中那些臣子是不同的,即使你身处庙堂也会清明仁和,却是高看了你。权力这东西,竟能让你转了性子,丢了傲气。”
  郑易愣怔片刻,垂头,再抬首时,已经恢复原本冷静自持的模样。他似笑非笑:“魏登年杀了张鹤,立了大功,如果他活着回都城,会成为老师的大患,臣属老师党派,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李颐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便是你不辨忠奸、助纣为虐的原因吗?”
  郑易道:“是。”
  急促而清脆的一巴掌打断了他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
  李颐听盯着他,看他缓缓跪了下去,声音失望至极:“你变化之快,真让本郡主叹为观止。”
  碎发斜拂面颊,郑易凝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臣不觉得自己有错,臣只是想站得高一点,博一个更好的官职。”
  李颐听痛心道:“以你的才华资质,以后要什么官职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心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萧索的宫殿久无人居,鸟雀也格外多,胆子似是大惯了,见了他二人也不躲,就落在近处的廊檐、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郑易盯着它们出神,想起从前太师府里说起鬼主意时叽叽喳喳的那个人,骤然笑了:“郡主你不知道,当我知晓你被陛下一旨赐嫁给张鹤时有多慌乱,知晓魏登年除去了张鹤又有多欣喜……”
  “本郡主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套近乎的废话的!”李颐听冷冷打断他,“本郡主只问你,魏登年接的是陛下的密令,毕愁是怎么晓得的?”
  郑易收了目光,平静道:“老师深得陛下信任,被陛下视为第一近臣,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老师才决断。”
  李颐听又问:“除此之外,毕愁还使过什么阴毒手段?”
  郑易道:“不必使手段。早在魏登年离宫时,老师便提醒过陛下,此人狼子野心,陛下为了验证,必然会赐个不容拒绝的官职,若是魏登年答应,便会被陛下视为有异。可他本就立下奇功,不答应,心中定有不甘,前前后后,进退两难,皆正中老师下怀。初出茅庐的小子就想斗垮老师,实属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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