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瞪大眼睛,刚大喊出声:“小心!”一旁哀嚎声便紧接着传来!
那个老妈子离墙边最近,直接被倒下来的一个木桩子砸在了腰上,当即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着。
除了赵嬷嬷闪得快,还有两人都受了些伤。
方才还嚣张得尾巴往天上翘的人,转瞬间狼狈不堪,江瓷冷笑了几声,看得舒爽,娇嫩的小拇指一勾,扯下了黄色的线。
几人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甚至手刚帮被砸的老妈子把木桩子挪开,几十只被削尖的木棍忽然从正前方直直射来。
那木棍不似铁器尖锐,可力道却十分大,如此近的距离,刚好足够木棍发力,却又没给猎物逃跑的机会,她们被困在滚动的木桩子之间,被动挨打。
“哎哟哎哟!”眼见着乌青都被打了出来,李妈子最先求饶,“好姑娘诶!!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几个老嬷嬷被打得浑身疼痛,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眼泪都包不住得流。
木箭不知是不是还涂了什么药粉,几人不光痛,还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李妈子一边求饶一边跟赵嬷嬷对眼神,小声道:“咱今天先回去吧。”
赵嬷嬷也是被吓到了。
她头一回见这种阵仗,不敢相信一个小奴婢有这些手段。赵嬷嬷难得露怯,却又不想让一旁三人发现,脸上的老肉哆嗦了几下,看着屋内的人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几人搀扶着往外连滚带爬地逃窜,背影颇为狼狈。
确认几人离开之后,江瓷才松了口气,靠在床边缓了许久。
冷汗涔涔往外冒,江瓷几乎是爬着够到床尾的木柜,双手发颤地拿出自己调制的止疼药丸吃了两颗。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头疼才逐渐缓了下去,一些上一世的记忆才慢慢清晰起来。
她时常被黎瑭安排出去,在东宫的日子其实不多,所以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粗使丫头是最方便的身份。泠月是罪臣之女,刚进府时,被人欺负得时常浑身青紫,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江瓷看不下去,帮了她几次,两人关系慢慢变得亲厚起来。江瓷也早就把泠月看做妹妹。
她教泠月梳妆的手艺,帮她成为了徐奉仪的贴身丫鬟。如果不是赵嬷嬷突然生事,泠月便可在这王府安安心心地待着。
上一世,泠月忽然失踪,半月后,才在宫中的一个枯井里找到的尸体。
江瓷猜测,与赵嬷嬷脱不开干系。上一世她气到失去理智,直接一剂毒药将赵嬷嬷毒死了,报仇后便没去深究缘由。
可现在细细想来,赵嬷嬷……为何突然这般针对泠月?
毕竟她针对泠月时,泠月已经不是一个三等的浣衣丫头,是徐奉仪亲选的贴身丫鬟,是有靠山的……赵嬷嬷此举无异于会得罪徐奉仪,难道真就为了泠珑?
江瓷觉得不太可能。
赵嬷嬷虽说嚣张跋扈,可也是个人精。徐奉仪虽然现在没受宠,保不齐那天得宠了,她这么打徐奉仪的脸,不怕徐奉仪记恨?
她正想着,门被哗啦一声打开,泠月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小瓷……我……我把药粉泼在泠卉身上……”
泠月眼睛提溜圆,害怕又有些兴奋:“她浑身都肿了!跟着我追过来了……”
看着已经跑到院门口的疯癫身影,江瓷戴上纱帽,坐上床调整好坐姿。
“泠月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泠卉的脸红肿发紫,如同一个发胖的紫茄子,冲过来要掐泠月的脖子。
“这毒若再不解,三个时辰你便会皮肤溃烂,变成没人要的……”那道声音淡淡的,却是不容置喙、胸有成竹,“…丑八怪。”
泠卉转头看着床上的人,从隐隐约约的白纱中,感受到了她只从太子殿下那里感觉过的压迫感。
她手一下僵在空中,不敢再动分毫。
第5章 . 祸水模样 果然是自己养得好,养成这副……
木板薄薄一层,床褥都是陈旧的、洗得掉色的青灰色。
床榻之上的人只能瞥见其腰背挺直、身姿纤瘦,被震慑住之后,泠卉开始怀疑自己,这不就是个最低贱的婢女吗?为何要怕她?
可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泠卉又不敢乱说话。
在两位奉仪来东宫之前,她可是照顾殿下的贴身侍女,只差一步便可登天了……可谁想到,皇后娘娘突然来这么一下,她便被安排去了照顾徐奉仪。泠卉又是个貌美的婢女,心中自是百般的小心思……
泠月洒的药粉全扑在泠卉脸上,哪怕看在自己脸的份上,泠卉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招惹江瓷。
她嘴唇抖了抖,脸红肿得又烧又痛:“是你让泠月这么做的?”
江瓷笑了笑:“重要么?”
听一个粗使婢女这么趾高气扬的说话,泠卉心里憋屈地很,却又不敢发难,忍了半天才道:“求你……把解药给我。”
江瓷轻挑了一下秀眉,倒是没想到泠卉这么脾气火爆的人,也是能屈能伸,知晓轻重的。
她过不了多久,便要去颍州,就算走之前解决了赵嬷嬷,泠月终究还是无依无靠,而这东宫目前看来,黎瑭身边太过招摇,定会招致嫉恨……最好的去处还是徐奉仪身边。
江瓷笑了下:“简单,你帮泠月重新回到徐奉仪身边侍奉就行。”
泠月抬眸看着江瓷,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之前,她还觉得小瓷教她梳妆是碰巧,进徐奉仪身边伺候也是运气好。可后来仔细想想才反应过来,小瓷是看好了徐奉仪的人品,知晓她身边缺梳妆手艺好的宫女,特意教她之后,又寻了个机会在徐奉仪面前亮了眼……
见泠卉不说话,江瓷继续道:“泠月一事,绝不是你想的那般,所以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在徐奉仪那边,你其实自己也清楚徐奉仪其实并不喜欢你。你侍奉殿下多年,难得不知道殿下的性格?他会对一个婢女有任何想法吗?”
泠卉脸一白。
江瓷笑了笑继续道:“你自己跟了徐奉仪快半年,也知晓这么好脾气的主子可太少见了,若你从现在开始好生侍奉,徐奉仪还能帮你择个良婿嫁了……”
泠卉不是蠢笨固执之人,江瓷所说也是她心中想过的,她心中鼓噪,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见泠卉神情松动,江瓷趁机道:“现在徐奉仪身边另外两个贴身婢女更受信任些,倒是你,是殿下身边派过去的人,看似地位高,实则两边不讨好,但泠月不一样,她心思单纯,是徐奉仪亲手挑的人,你帮了泠月,她自然也可以帮你获得徐奉仪的信任。”
泠卉眸光闪动,紫茄子一样的脸泛着光,盯了江瓷好一会。
她现在愣着不说话,恰巧证明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江瓷从柜中取出解药,扔到泠卉面前:“这药一天一颗,吃三天毒性解完,明日你再找我拿药。”
泠卉蹲下身捡起药,看了江瓷一眼,转身跑出了柴房。
泠月一脸崇拜地看着江瓷,江瓷却是柳腰一软,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头痛欲裂,疼得江瓷眼睛直泛泪花。
泠月慌忙地跑上前将人搂住,不敢晃她,只大声叫道:“小瓷?!”
江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捋顺了气息,她虚弱道:“把纸笔拿来,我写一副药方给你。”
泠月赶忙拿来,扶着江瓷写好了。
大夫开的药方她看过,就是中规中矩的药房,又是给个女婢用的,里面的药材都是最便宜的,对江瓷来说恢复效果得太慢了,再者,赵嬷嬷管的就是厨房那一块,可不敢保证从那拿出来的究竟是药还是毒……
所以,她得自己配药来吃。
这宫中不可私自拿药,何况是个低等宫女……
江瓷小声道:“把我床下的箱子拖出来,随便拿一根药材,去太医院找叫连清大夫的人。再让他送个砂锅给你,我们自己煎药。”
这个木箱里的药材,都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只不过不全,很多药材还是得去太医院拿。
泠月连连点头,跪着从地上拖出来一个巨沉的木箱子。
打开那一刻,扑鼻而来的各种清苦的药香。
泠月随手拿了一个外表浑圆、略微崎岖的药材,朝江瓷一挥:“小瓷,我拿这个行吗?”
江瓷半眯着眼睛,随意点了点头……
等等……
那好像是她冒着摔死的风险挖到的、有价无市的稀有鹿血石!
江瓷眼睛瞬间瞪圆,坐直了身体,娇软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泠月…换一个!”
…
这边赵嬷嬷一行人灰溜溜地回了后院疗伤,虽说没大肆宣扬,但几人狼狈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上李老妈子又是个大嗓门,在屋内骂骂咧咧得外面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嬷嬷被吵得烦躁,一拍桌子:“行了!别说了!在这儿骂破她祖宗有个什么用?!”
李老妈子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很是不好看。
旁边一人捂着受伤的老腰插话道:“那现在怎么办?就等她这么嚣张?!不说李妈子,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赵嬷嬷哼着冷笑道:“她不是还没好吗?不是还得吃药吗?”
这药,可得从厨房熬好,再送过去。
几人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地笑做一团。
而另一边,黎瑭刚踏进书房,冬青便俯身耳语。
摇曳的烛火下,映照出殿下有些错愕的神情。
黎瑭一顿:“当真?”
冬青笑道:“当真。小瓷姑娘不愧是殿下培养出来的人,重伤之下还能把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妈子打得屁滚尿流。”
冬青这一番恭维倒是说尽了黎瑭心里,黎瑭挑了下眉,神情不自觉舒缓了些,嘴上却不饶人:“也就打跑了几个空有蛮力的。”
忙碌了一天,黎瑭早已身心俱疲。
东洲水患看似天灾……实则人祸。州郡失责,贪污腐败,将修筑堤坝的银两中饱私囊,所以暴雨袭来,便淹了满城。
皇帝震怒,派人彻查,不知道要拔萝卜带泥带出多少人……
冬青服侍着黎瑭脱下鞋靴,轻轻放下床幔。
黎瑭闭上眼睛,明明困乏极了,睡意却袭来得很慢。
正是日落之后,光线缓缓褪去,周遭都浸泡在一片柔和又暧昧的柔光中,寂静又将一切烘托得分外让人心思飘荡。
昨日剪开那张薄薄的绸缎时,他心无杂念,只想着快些把人救醒。
可今日闲下来之后,昨日的一切却无比清晰、又无比缓慢地在脑海中一点点地浮现而出——
他抽开了女子的腰带,解开外衣,捏起白色绸子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一点娇嫩发烫的肌肤……锋利的刀刃划开绸缎,无边的美色便放肆又羞涩地泄露而出……
他抬眸看了一下昏沉中的女子。
她几乎毫无意识,满脸苍白,脸颊处却又泛着红,泼墨般的长发映衬着雪肤粉唇,睫毛浸着血和泪,凝结成一簇簇的,高挺细瘦的直鼻显得清冷英气,唇却是丰润妩媚……
宫中汇集了天下美人,似乎也没人能比过她…
小时候在死人堆里捡到的时候,还浑身瘦黄,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果然是自己养得好,养成这副祸水模样。
殿下歇息了,冬青守在门口不自觉开始打盹,忽然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徐奉仪带着一位宫女款款而来。
殿下虽不见徐奉仪,徐奉仪也三天两头的来一回,请示之后殿下不见,便留下东西走了,对下人也客气,比起那位安奉仪,倒是知礼得多。
冬青起身:“奉仪娘娘,殿下歇息了……”
徐奉仪脸色忍不住一暗,还是笑了下,将食盒从婢女手中接过,递到冬青手中:“麻烦冬青公公给殿下尝一口这药膳汤,说是臣妾的一番心意。”
冬青点了点头,等人走之后,轻轻推开门走近了书房,见立在那处的高大身影,冬青一愣:“殿下何时醒了?可是奴婢吵到您了?”
黎瑭摇了摇头。
冬青缓步上前,将食盒递到黎瑭面前:“徐奉仪刚送来的药膳鸡汤,殿下……”
黎瑭看了一眼,没说话。
他已经让冬青转告过不必再送,但徐奉仪不听,他也懒得再多说。
“不喝。”
书房案几旁的矮柜里放着各种名贵药膏,黎瑭打开矮柜翻找了几下,拿了一旁蓝色的药膏,转身扔到冬青手里,抬步朝侧门走去:“将汤药带上。”
冬青心领神会,忙上前打开侧门。
木柴散落得满院子都是,稍稍一踩,屋里的江瓷便醒了。
她按着额角起身,从窗户缝隙里看了一眼。
此时天还未黑透,身着宝蓝色交领直襟暗银纹衣袍的殿下,皱着眉头踢开一根木头。
江瓷赶紧躺下,将头发理顺。
黎瑭喜欢清爽明净的,小时候头发凌乱地跑到他面前,他都会让自己理好再行礼。
黎瑭推开房门,脚步微顿,冬青不敢乱看,乖顺地等在门口,将门带上。
嘎吱的关门声结束那瞬,黎瑭指尖轻在腿边轻扣了几下。
床褥被踢到了一旁,江瓷侧躺着,腰肢深深陷下去,细得惊人,细沟过后便是高耸的山丘…明明还不到十五的小姑娘,身姿却是曼妙有致。
瀑布般的黑发乖顺地贴在耳边,她明魅又精致的五官展露无疑,圆而上翘的眼型,细直精致的鼻梁,丰润含丹的嘴唇,镶嵌在那极为和谐端正的骨相之上,当真将这一室的落魄灰暗都点亮了。
黎瑭缓步上前,没想吵醒她,将药瓶轻轻放在江瓷脸边。
可是自己精心培育的人,哪怕手断了,这脑子也不能坏……
正想着,一点温软缓缓握住自己,江瓷不知何时醒了,美眸半睁地看过来,声音酥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