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她蓦地就睁开双眼，一直指着她笑个不停，笑声尖锐而又刺耳，她尽管已经死死的捂住了耳朵，可是那声音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宋篱嬅被噩梦缠身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又唤在外间里值夜的上弦进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宋篱嬅的精神头才终于好了些。
这些事在第二天一早，便就传进了宋知行的耳里。
第99章 他想明白了
宋知行叹了几声冤孽啊，随即也就不顾宋篱嬅的意思，直接派人将宋篱嬅送到青山寺里去。
又给宋篱嬅身边伺候的人下了死令，都一并不能在她耳边提起，有关于许家或者是有关于许沉霁有任何事情。
出乎意料时，宋篱嬅这回的也没有哭没有闹，十分乖觉的任由宋知行为她安排。
经过青山寺里的主持亲自坐镇，为她念了几日清静经后，她才终是没在做那些个噩梦。
不过之后她便也就留下了个阴影，每每入睡之前，都不能灭了蜡烛。
宋篱嬅状态好了些之后，却也并不忙着回去，似乎像是当真的习惯了在这里。
宋知行写信来催过她几回，最终皆是无果之后，便也就不再写信到青山寺去了。
他也明白，这些事必须就得她自己想通，否则旁人说的再多，也终是无济于事。
宋篱嬅在青山寺也偶尔会跟楚毓秀写信，不过大多都是写些最近盛京发生的趣事，又或者是她最近跟着乙白，于是医术也长进了不少，前些天还自己亲手救治了一个病人的经过。
楚毓秀的生活，自始至终都是宋篱嬅最为羡慕的。
因为楚毓秀很清楚明了自己想要什么，加之又很果决的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而她就不行，她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没开始走多少，却就已经走不下去了。
就比如许沉霁。
宋篱嬅同她回信，信中不乏打趣和挤兑她的医术，说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竟然落到了楚毓秀手里。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的，都没提起许沉霁的事。
他于宋篱嬅而言，就好似情窦初开的年少，做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梦，有美好和悸动，但是却也伴着疼痛和泪水。
不过这些好像都会过去，她的生活好像又回归了正轨，但是心里缺的那一块地方，却居然怎么都填补不回来了。
宋篱嬅再回到盛京的时候，才又再一次听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名字。
因为北戎进犯，攻势汹汹，致使谢将军重伤之后，已经接连攻下了平国几座重要的城池。
元宗帝大发雷霆，偌大的平国之中，可以任用的将军竟然已经寥寥无几。
随后许沉霁竟然主动请愿，出兵抗击北戎，并立下了军令状，不败北戎誓不归。
元宗帝对少年的英勇无畏和豪情壮志大肆赞赏，随即任命许沉霁为主将，楚均庭和谢挽为副将，率军三万不日出兵北上，抗击敌寇。
宋知行听到这一消息之后，平素里不经常夸人的他，此刻也不由对几位少年赞了一句好。
因为谢老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与北戎士兵接手过不下数十回，而此次居然都败于北戎人之下。
于是平国也算是一片唱衰之景象，保守党已经开始谏言求和，朝廷闹的也是人心惶惶。
好在许沉霁等人立下的军令状，一时间才又重新鼓舞了平国人上下一片的士气。
因为此刻国内形势一片紧张，两位皇子的婚事也就延后再议。
许沉霁率兵出征的那一天，宋篱嬅静静藏身于城墙之上，遥看着为首的那个身披铁甲的少年将军，平素里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已经多了几分肃杀和威严。
看着浩浩荡荡走出了城门的一众将士，她目光闪烁。
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在心里无声道。
……
楚毓秀的师傅将母亲从命悬一线上又救了回来后，许沉霁才总算是好受了些。
自从母亲病危以来，他已经在无颜面寄书到西凉去。
但是在盛京发生了事情，许侯爷又怎会不知情。
很快的他就收到了从西凉来的信。
这信中皆无责怪亦或是失望之语，反而是年迈的父亲在心中对他的宽慰。
许侯爷说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命数中，注定了要遭受的劫难，怪不得任何人。
是她一心要把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恩人之女，硬要当做亲女儿一般看待。
甚至为了白倾烟，全然不顾及自己亲生儿子的感受。所以这之后的种种，皆也都怪不得他。
可是看完这些，许沉霁心中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是对着父亲愈发内疚。
他的父亲大概是想让他好受一点，于是才会这般道。
倘若这次母亲真的有什么不测的，他恐怕是永远都再没有颜面回到西凉去。
兴许是上天的怜悯，母亲终究是醒了过来。
没让母亲瞧见白倾烟最后一面，他便就安排人将她下了葬。
李进被宋篱嬅手底下的人放走了之后，他便叫侍书将人给抓了回来，经过一番细致的查问之后。
根据他手下的人暗中探访寻查，白倾烟在自尽之前，是见过他的。
其实白倾烟在临死前的想法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怕在见到李进的时候，两相对峙之下百口莫辩。
为了不把事情捅出去，所以选择了死无对证。
可是这一切要是宋篱嬅不插手的话，现实便就不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但是他却也并不怪她。
那是自己对她说的重话，不光是她疼，他又何尝好受呢。
后来他在府中再三声明，白倾烟的死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而他也再不愿听到有人说是宋篱嬅逼死了她的话。
他常常在想，要是她再来找一次自己，哪怕就一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原谅她，靠近她。
哪怕当真就被她感情中的炙热燃成灰烬，他也是愿意的。
可是，但愿是那天他讲的话真的太重了，宋篱嬅再也没有来。
后来侍墨似乎是在无意间提起，她最近一直在被噩梦缠身，所以几日前就已经去了青山寺。
他听罢心中真是五味杂陈，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一味的指责她，却丝毫没有想到，他不过也就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子而已。
再瞧见白倾烟死后的那一幕时，她何尝又不怕呢。
还来不及细想，他便就已经动身骑着一匹快马，去到了青山寺。
他想明白了，他不用她再主动来找自己，也可以忘记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又同别的男子走得那般近，甚至还议亲的事。
第100章 目光仍旧注视着他
只要她的心还向着他，她的目光仍旧注视着他，那便也就够了。
于是他到了青山寺下请人通传了之后，等了一夜，却再未见过她。
她当真是恼了自己吧。
而他当真是又气又恨，他都已经这般低声下气的来求和，可是她居然对自己避而不见。
直到后来，他看见二皇子的马车在青山寺停下。
而那个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的女子，虽然只穿着一件素色衣裙，但是仍旧没有影响到一丝明媚娇艳的面容。
应是在庙中待了十多日的缘故，此刻她的笑容较之以往的狡黠活泼，多了几分柔和的味道。
看着她眉开眼笑着将二皇子迎进去的身影，他只觉得自己心头钝痛，于是在没停留，快马加鞭的回了盛京。
他觉得她当真就是一个薄情薄爱的女子，今日明明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第二日又能光明正大的同别的男子在一处，不知她是否对别人也说过要嫁给他的话。
随后，北戎举兵进犯，朝廷中人人自危。
而他却选择站了出来，弃文从武，率兵北上抗敌。
临出城时，他回头望了一眼。
像是瞧见了一个衣着鲜艳的红衣女子正高站在城墙上。
等他再错眼看去时，早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
这或许是他的一个错觉吧。
他有些自嘲的想着。
若是此番他有幸能够活着回来，那么年年岁岁，日日夜夜，他总该能忘记她了吧。
……
白倾烟收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之后，面色就并不是很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自己从前在荆南的过往被搬到对她极好的周夫人面前，或者是那个气质如玉的许沉霁面前。
因为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同那个宋姑娘相比起来，自己会不堪到尘埃里去。
现在的一切是她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的，所以她不管怎样都要去赴那个约。
不管是如何口苦哀求，亦或是付出什么代价。
她都愿意去放手一搏，尽力去守住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这个许家的周夫人着实疼她，周夫人总觉得亏欠了自己，因此时不时的会拿一些金银玉器给她傍身。
如果对方愿意，除了许沉霁，她可以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对方。
次日一早，白倾烟压根就坐不住。
陪着周夫人用完早膳之后，甚至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她便就心慌的独自出了门。
她必须要尽早把事情处理好。
虽是已经到了盛京良久，但是她却鲜少出门，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陪着周夫人在附近的近便处随意逛逛。
所以当她来到清月坊的时候，看着附近都是青楼楚馆。
整条街上出入的都是衣衫不整的酒色之徒，她在坊市的入口徘徊了许久，复而又再三确认了几遍，才终是下定了决心，准备硬着头皮往里走。
哪知她才刚做此打算，就瞧见不远处的一家青楼门口闪过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李进这个人就算是化成了灰，她都认得出来。
因为她已经对他是恨之入骨了。
也恨那时的自己只因着他的两三句话，就被他诓骗至深，甚至后来又像是魔怔了似的为他做出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更令她厌恶的是，他风流成性，身边从来都不止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人像是一滩污水似的，自打沾上了就再也洗脱不掉身上的脏污。
最可恨的是，因为自己天真蒙受了他欺骗的缘故，害得她差点就错过了许府的这门亲事。
如今她瞧见了许沉霁的模样，也粗粗知晓他的性子之后，方才豁然开阔了起来。
原来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李进绝不会如此凑巧就出现在盛京城，定是昨天给她递了信的那个人，把李进从荆南带了过来，而自己的过往恐怕也早就让那个人只晓得一清二楚了。
如此大费周章的做了这些事，恐怕真就只有那位宋姑娘了。
白倾烟死死攥紧的拳头强装镇定，等瞧见宋篱嬅的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心里那存着的一丁点期望才是真真正正的被浇灭了。
李进的出现，宋篱嬅的出现都绝不是偶然。
以这个宋姑娘对许沉霁的感情，恐怕是一定会将此事告知于他。
李进也在这里，如果两相对峙之下，她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白倾烟此刻已经说不出自己有多恨那个宋篱嬅了。
明明她的生活已经慢慢的越来越往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可是这个宋篱嬅偏偏要来提醒她，她那段不堪的过往，她当初那颗可笑的真心。
如果这件事情一旦被对她看重有加周夫人知晓，恐怕就不会再为她说话，甚至都不会让许沉霁认下这门亲事了。
此外，现在的许沉霁对她就是不咸不淡，他之前还来找过自己，问自己如何才能放下这门亲事。
当时的她是因为仗着身后有一个周夫人，所以才理所应当的成为他未过门的妻子，安然的住在许府中。
若是让许沉霁知晓了她那段极为不堪的过去，不就正好让他有了个理由，将她跟家中仅剩下的小妹赶出去，然后毁了这门亲事么。
她一路携着家中幼妹，随着受灾的难民北上。
逃难的途中，灾民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这些都是常有的。
甚至还会遇到专抢人钱财的流寇山贼。
她们好不容易才逃到了西凉，寻得了一处安身之所。
如果连西凉都不接纳她们了，他们两姐妹又该何去何从。
如今这世道，流落在外的孤女，又靠什么活下去呢。
如今这个局面，想要破局又如何艰难。
不过好在上次发了洪灾之后，他们那个镇上的人全都流离失所，若是想要去查探她的过去，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只要她死在宋篱嬅将她约出来的地方，那么一切的矛头都会指向宋篱嬅。
到时候再来个死无对证，许府或许会因为对她都愧疚，而更加倍的对她们白家唯一的一点血脉好些，她的幼妹以后的日子也不必那么苦。
第101章 还没到时候
且如果说她因为宋篱嬅而死，那么她就会是永远扎在许沉霁和宋篱嬅之间的一根刺。
如此的话，尽管她没有得到许沉霁，宋篱嬅也不一定能得到他。
白倾烟思虑的片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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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把拿一根银簪插进自己的心间的时候，她就恨恨地在想，如今宋篱嬅不叫她好过，她也必定不会让宋篱嬅好过。
她轻轻伸出手隔着一点点空气细细的勾勒着他的眉目，视线移至那紧抿的薄唇时，她无端的想起那一个吻。
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
西边的窗户外吹来了一阵穿堂风，吹得红烛越发摇曳，也终于把宋篱嬅从漫长的回忆之中拉了出来。
物是人非，况且她跟许沉霁如今已经是今非昔比。
他抗击北戎大获全胜，成为了赫赫有名的辅国将军。而自己的身份却是卑贱不堪，需要在仰仗他人鼻息之下生存。
不过好在，她能活到现在，亲眼看见他获得无上荣耀，平安归来。
或许是宋篱嬅凝视着他的视线太过于灼热，又或许是方才从窗外吹来的那阵穿堂风，带来了丝丝凉意。
那个正不小心在她床边睡着了的男子，蓦然的就睁开了双眸。
宋篱嬅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小贼一般，赶忙快速的挪开了视线。
“醒了？”许沉霁嗓音有些低哑的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