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漠然道:“没想好。”
玉罗刹道:“教主让你杀人,带来的兄弟都死了,你怎么办?”
萧则道:“所以我不打算回去了,走到哪儿算哪儿,你不用管我。”
玉罗刹急了,道:“那你中的毒怎么办,没有解药,你活不过半年的。”
萧则抬头看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那也很好,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可活。”
他翻身上马,道:“回去之后,就说我把你们卖了。柳三娘看重你,不会让刘远风杀了你的。”
他刚才还为了玉罗刹对旧情人拔剑相向,一眨眼的功夫,却又要弃她而去了。
她知道他有意拿自己来气沈清和,可就算是谎言,她也想沉浸在其中,待得久一些。然而萧则却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觉,冷冰冰地告诉她,我不爱你。
这个男人真的可恶至极,无论对谁都这么残忍,好像没有心。
玉罗刹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却没想到跟他比起来,自己简直软弱的浑身都是破绽。
可就算这样,她也舍不得让他走。
她咬了咬牙,孤注一掷道:“我跟你一起走!”
萧则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动容,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卷进来。回去吧,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他说着一扬马鞭,打马疾驰而去,一会儿功夫便没影了。玉罗刹没想到他真的不在乎死活,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刘远风关了他这么久,爱才、惜才,对他百般容忍,以为能换得他的一点真心。没想到一打开笼子,鹰还是头也不回地飞了。
他走了,把难题扔给了自己。玉罗刹心里恨他无情,却也无计可施。连刘远风都降服不了的人,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玉罗刹知道若是就这么回去,刘远风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咬紧了牙关,忍痛斩了自己手臂一剑,又把头发削掉了一大把,身上沾的满是血迹,显得自己经历了一场混战,这样至少还能有点交代。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沈清和坐在大榕树下,落了一阵子泪,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她。
她站起来,见远处有人提着马灯,朝这边找过来。
光照在她身上,沈清和好端端的,好像只是迷路了。靳溶松了口气,紧赶几步来到她面前,道:“你怎么一个人乱跑,受伤了没有?”
沈清和道:“我没事。”
她眼睛红通通的,肿得像两个核桃。靳溶知道她是来追萧则的,见她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其他兄弟们见找到了人,怕打扰他们说话,在远一点的地方等着。
沈清和小声道:“靳师兄,我刚才追到他了。”
靳溶嗯了一声,没说话。沈清和道:“他不理我,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
靳溶依旧沉默着,目光有些游移。沈清和的感觉很敏锐,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靳溶想事到如今,总瞒着她也不是个办法。他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里,我只见过他两面。头一次,他带了治你眼睛的解药回来。第二次,他带了鹰鹫派在岳阳设伏的消息。外头的人都说,他跟鹰鹫派的人勾结在一起了。但我和洛公子都觉得,他并非是真心投靠刘远风,只不过是为了……为了武林正道,暂时潜伏在鹰鹫派里卧底而已。”
他原本想说,萧则恐怕是为了换取解药,不得已留在鹰鹫派里。话到了嘴边,又怕沈清和内疚,改口说是为了武林正道。沈清和聪明剔透,不消他多说,也意识到萧则为自己做了多大的牺牲。
她实在想不到,这段时间萧则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她本来还有些怨他薄情寡义,如今却后悔起来。她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靳溶道:“他不想让你知道,嘱咐我瞒着你。”
沈清和心里越发难过,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这段时间独自背负着这么多骂名,过得有多艰难?若是自己能再强大一些,更值得依靠一些,他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洛长明听见了他们的话,过来道:“沈姑娘,你别太自责。萧公子是个有担当的人,不会被轻易打垮的。”
沈清和想起了萧则的眼神,隐忍里透着苦涩。他的冷漠并非绝情,而是不能言说的深情。
沈清和心里一阵难受,他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多苦,自己也不能辜负他。
她是沈砚的女儿,凤鸣派还要她来撑。若是这样就一蹶不振,怎么配得上天下第一剑的传人。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擦干了泪痕,打起了精神。靳溶看得出来,她恢复了往日的心志,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破坏鹰鹫派的埋伏。从这里赶到岳阳至少还要一天的时间,白羽旗的兄弟们虽然杀了敌人,却也受到了重创,再去对付刘远风他们恐怕有些吃力。
沈清和道:“兄弟们伤的怎么样?”
靳溶道:“多少都挂了彩,只能路上走得慢一些了。”
沈清和皱眉道:“那岂不是赶不上除魔大会了?”
靳溶微微一笑,道:“徐护法早就料到刘远风要派人来截咱们。他特意让我带一支队伍明面上跟他们交锋,暗地里早就派了玄羽旗的兄弟们直接去岳阳了。”
沈清和睁大了眼,没想到徐成考虑的这么周详,不愧是凤鸣派的军师。
她明白过来,道:“刘远风以为冲散了咱们的人,就放松了警惕,却不知真正对付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岳阳。徐叔叔的这一招暗度陈仓,用的真是妙极!”
靳溶也舒了口气,道:“不错。玄羽旗的兄弟们都擅长机关消息。若是去了,掘地三尺也能找到他们的埋伏。算日子,咱们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九月初十,除魔大会在岳阳举行。
长云观的蒲如坚道长牵头,联合了玄真观、岳阳派、玉虚派、峨眉等门派,还有一些武林中的散人,一起聚在岳阳。共同商讨对付鹰鹫派的法子。
沈清和等人提前一天到了岳阳派的听松别院。洛长明拿着请帖,带着众人进了大门。
蒲如坚本来没邀请凤鸣派的人,没想到沈清和等人还是不请自来了。他与张子初正往外走,迎面在庭院中遇上了凤鸣派的人。
沈清和身后的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沈清和面带微笑道:“蒲道长,张掌门,晚辈有礼了。”
她停下来行礼,身后跟着的一众人都向两位前辈抱拳。张子初在独孤意身边见过这个小姑娘,依稀还能看得出她小时候的模样。
他露出了笑容,道:“你是……沈砚的女儿,是不是?”
沈清和道:“是,晚辈沈清和,拜见张伯伯。”
她虽然表面坦然,心里还是怕蒲如坚扳起脸来,把自己这个小妖女赶出去。她见了东道主,知道这位张掌门跟自己的师父关系不错,连忙跟他卖乖。只要攀上了交情,蒲如坚也要给自己三分面子。
张子初明白她的心思,却笑呵呵的,觉得这小丫头伶俐有趣。
他道:“好,不必多礼。”
蒲如坚没想到凤鸣派的人敢来参加除魔大会,但想他们虽然行事不于拘常理,但也做过不少有益于江湖正道的事,若是拘泥于正邪之分,反而显得有些迂腐了。
他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洛长明搔了搔头,道:“道长莫怪,是我带他们进来的。”
沈清和道:“各位武林同道在此处商讨对付鹰鹫派的事,我们凤鸣派不能置身事外。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也能助各位一臂之力,道长不会拒绝吧。”
蒲如坚叹了口气,看向张子初,让他决定。张掌门对凤鸣派一向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把老朋友的徒弟赶回去。
张子初道:“远来是客,各位既然来了,就请住下吧。不过庄上的修行之人颇多,还请沈姑娘好生约束下属,别扰了其他同道的清净。”
沈清和道:“张掌门放心。我各羽旗的兄弟们一向纪律森严,绝不会坏了主人的规矩。”
张子初让人给他们安置了住处。沈清和放下了行李,歇到了傍晚,这才去找靳溶。
一弯淡淡的月牙从云层中露出来,屋外草木葱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清和站在屋檐下,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没有人经过。
她轻声道:“跟玄羽旗的兄弟们接上头了么?”
靳溶微微一笑,道:“方才我见过探子,说已经办妥了。听松别院前后各有一处埋着炸药的陷阱,都已经被清除了。当天可能还有弓/弩手埋伏,我让人在外头看紧了,一定不出岔子就是了。”
沈清和松了口气,知道靳溶办的事一定妥帖。她道:“多谢你了,靳师兄。回去我一定跟徐叔叔好好夸你。”
靳溶微一扬眉,似笑非笑的,好像藏着什么秘密。这时候一人从靳溶房中走出来,道:“不必夸,我已经知道了。”
那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布袍,手里拿着把黑色的羽毛扇,一派儒雅的模样,却是徐成。
沈清和睁大了眼,道:“徐叔叔,你怎么来了。”
徐成比了个小声的手势,沈清和连忙捂住了嘴。她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十分想念。她道:“蒲如坚知不知道你在这儿?”
徐成想了想,道:“张子初是知道的,蒲老道知不知道呢……大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不方便见外头的人,在屋里歇了好几天。幸亏有人陪我下棋,要不然日子可乏味得很。”
沈清和有些奇怪,道:“还有谁和你一起来了?”
徐成道:“你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沈清和走进屋,见隔间坐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袍,一派清隽洒脱的气度,却是沈砚。
沈清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已经十年没有离开过昆仑山了。沈清和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出山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和徐护法一起来岳阳参加除魔大会。
她心里百感交集,眼睛居然湿润了。
“爹爹!”
沈砚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沈清和朝他走了过去。沈砚这段时间里修炼了重华融雪功,修复了内伤,气色比从前要好得多了。他只是坐在那里,便有一派宗主的威严,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潇洒,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
沈砚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道:“半年多没见,小丫头长高了一点,瘦了,也黑了。”
沈清和:“……”
好久没见了,见面就说自己的闺女晒黑了,果然是亲爹。
沈清和满肚子撒娇的话都被堵回去了,有点接不上茬。靳溶有点想笑,洛长明已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沈清和回头看他们,洛长明的求生欲极强,立刻道:“沈姑娘一点也不黑,反正比我白。”
他拿胳膊肘捣靳溶。靳溶心领神会,也道:“师妹又白又瘦,像仙女一样。”
沈清和不理那两个讨厌鬼,在沈砚的身边坐下,为了父亲的到来高兴。
她给沈砚倒了杯茶,小声道:“爹爹,你的身体好了么?”
沈砚微微一笑,道:“多亏你找回了重华融雪功,我的内伤已经痊愈了,内功也练到了第七重。”
沈清和眼睛一亮,这是她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父亲的内伤痊愈,亲自主持教里的大事,让她十分感慨。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还有亲人可以依靠,而且这座靠山是如此的强大,实在让她如释重负。
这一瞬间,她感到之前的忍耐都变得有了意义。若不是她辛苦奔走,找回了重华融雪功,为父亲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这一刻的幸运也不会降临到她的身边。
沈砚也在想同样的事,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赞赏。
“好孩子,辛苦你了。”
沈清和摇了摇头,忍着想哭的冲动,道:“是爹爹吉人天相,我没做什么。”
徐成笑了,道:“好端端的,可别掉金豆啊。教主神功大成,这是好事,咱们得高兴才对。”
沈清和抹了一把脸,道:“对,我真的很高兴,恭喜爹爹。”
她这么说,靳溶等人也抱拳道:“恭喜教主神功大成!”
沈砚点了点头,他的内力深湛,如今恢复了全部功力,对付刘远风他们根本不在话下。其他人也如同主心骨回来了,十分高兴。
沈清和道:“你们都来了,师父呢?”
沈砚道:“独孤意留在昆仑坐镇,家里不能没人看着。”
沈清和道:“那爹爹这次来,是准备出手了么?”
这场大会明里是武林正派商讨清缴鹰鹫派的法子,暗地里却成了鹰鹫派和凤鸣派之间的争斗。双方还没碰面,已经你来我往斗了好几个回合。明天大会之期,就是他们的决战。
沈砚的神色平和,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淡淡道:“明天刘远风一定会来,我就在这里等他。十多年的旧账,也该跟他清算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九月初十,武林正道聚在岳阳派的听松别院,共同商讨对付鹰鹫派之事。
会场设在听松别院的演武场,这里平时是岳阳派子弟习武的地方,提前布置好了。上首正中悬着一面黄底大旗,上头写着除魔二字。大旗前摆着一把交椅,东西两侧各自摆着数把椅子。
辰时初刻,各派的掌门和弟子都落了座。蒲如坚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坐在交椅之上。岳阳派掌门张子初坐在左侧上首。沈清和等人以洛家亲友的名义,在右侧一列落座。
与会的人有僧有道,也有些江湖散人。大家虽然来自不同的门派,却都对鹰鹫派恨之入骨。一个个摩拳擦掌,想借这个机会剿灭那帮恶人。
沈清和看着他们,心情十分复杂。若不是自己这段时间里到处奔走,让武林正道知道鹰鹫派的所作所为跟凤鸣派毫无关系,今天他们在这里喊打喊杀,要剿灭的可就是凤鸣派了。
蒲如坚起身道:“今日咱们聚在这里,共同商讨对付鹰鹫派之事。各位同道远道而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