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肯回宫了吗——桥烟雨
时间:2022-01-13 09:35:27

  陆丹惠的声音:“皇上说的对,至少等她坐完月子再告诉她,现在就怕她承受不住,女子在这时候养身体是很要紧的。”
  傅景翊道:“你瞧着脸色也不大好看,还是少进宫几趟,朕就怕她瞧出你不对劲。”
  陆丹惠叹息道:“她那个性子闲不住,我还是想多陪陪她。皇上放心,不会让她察觉的。”
  傅景翊还是说:“少进宫几趟吧。”
  陆丹惠这时候也不敢抗命,只能道:“是。”
  清辞呆呆的站在门边,直到陆丹惠告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脑中混沌一片。
  直到门突然被推开。
  傅景翊看到的是那抹穿着雪白寝衣的身影猛地往回跑,几乎是瞬间的事,她已经窜进了自己的暖房里。
  大半夜的,没人瞧见,傅景翊也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踏进她的暖房里,把门合上。
  她已经把自己藏进了被窝里,连脑袋都埋起来了。
  这一幕,似乎多年前似曾相识。
  傅景翊走到她床边坐下,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刚刚,出去了?”
  莲儿分明说她睡得正香。
  而他来看女儿,刚巧碰到陆丹惠过来,就又交代了她几句。
  清辞掀开一点点被子,露出脸,茫然若无其事道:“我梦游了吧?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景翊看着她,“听到了什么?”
  “就听到一句,你让我姐少进宫,少进宫的意思就是不要入宫来了。”清辞有点儿不高兴的说,“坐月子已经很无聊了,你为什么还不让她陪我啊?”
  傅景翊目不转睛道:“月子里该休息,她会打扰你。”
  清辞又问:“你有跟凡凡好好说吗?”
  傅景翊给她掖了掖被角,“他那性子太倔,我一去重华宫他就蹲恭桶,不出来也不搭理我。不过听闻他问了宫人小公主的名字,宫人没答上来。”
  清辞道:“他已经在意自己宫里人吃里扒外的事儿了。”
  傅景翊点点头,“他把你我都当作外人了。”
  清辞刚把手伸出被子,就被他塞了回去。
  傅景翊把手拿到被子里面给她,发现她的手虽在被子捂着,还是冰凉的,不由得皱了眉头,双手进被窝给她捂。
  清辞说:“凡凡醋性大,不要太宠着女儿,你耐心点儿,让他知道你永远疼爱他的。”
  傅景翊淡淡道:“他不只是要疼爱,还要我只疼他一个,这醋性是像你。我幼时巴不得母妃给我生个弟弟,也不至于那么孤单。”
  清辞轻轻哼了声。
  “我哪里容不下兄弟姐妹了,我爹为了弟弟丢了我,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景翊也低头不语。
  他现在可以确定,她是都听到了。
  默了一会儿后,傅景翊先开口道:“那时你在凡凡的满月宴上失踪,后来的时日,我是强撑过去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清辞看着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你努力去接受别的女人吧,没必要孤独到老的。”
  傅景翊很不喜欢她说这话,他宁可她小孩子气的警告他不许跟宋宁好。
  她连自己的醋都吃,怎么能替他想好别的可能。
  他很累。
  “我没有那么衷情的,只是我的心病唯独对你例外。”
  清辞道:“可以治好的,你要去克服。”
  他扬起的眼尾微红,像那夏末的风尾花,深深的双眸里,有恳求,也有自知无能为力的无奈。
  “你好好想想,别冲动。”
  清辞却笃定的说:“我必须要去的,平谦他胆子小,被困在那里,他得多害怕。”
  “你一人去抵不了什么用。”
  “可他是我弟弟。”
  清辞想起陆丹惠同她说的话。
  平谦知道姐夫一个劲的提拔他是什么意思,他也想能干一些,为她争气,也成为太子魁梧的臂力。
  可是他天资有限,实在适应不了官场,有时他一开口同僚就想笑。
  他想,做文臣实在太难,还是做个武将吧,勇就是了。
  可他依然是那个会在刀光剑影中吓晕,会被一个火把吓哭的少年啊。
  傅景翊商量着说:“至少坐完月子,他那边已经派兵增援。”
  清辞摇摇头,“他等不了那么久。”
  “阿辞,你想想之前羽国为什么要你。”傅景翊平静的跟她讲道理,“战场上你不能去,一旦你落到敌军手里,羽国拿着你来要挟我,我是该弃了那数万大军,还是弃了你?”
  清辞在刚刚短暂的沉默里,就想好了这个可能。
  “落到他们手里我会自尽的。景翊,无论如何,我们祁元绝不退兵,若我跟平谦都死在羽国,你就拿羽国王的头颅焚成灰洒在我坟前。”
  她似是不放心,又强调,“不管什么时候,江山社稷为重,百姓为先,明白吗?”
  “自然,是无数将士的性命铺路,祁元军才能到这一步,怎能因你一人前功尽弃。”
  傅景翊笑了一声,眸光却黯如深渊,凉声道:“如若你回不来,我不会原谅你,你也不用理解我。下辈子,不想再遇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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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等你
  他是想留住她的,不想她去日日有无数将士丧命的关外。尤其是,陆平谦被敌军俘虏,却迟迟不杀,安的是什么狼子野心显而易见。
  可说出口,却是凉薄的话。
  萧承书人是死了,造下的孽却延续至今。
  是他告诉羽国人宋宁就是祁元皇后,也一定是他告诉羽国人,陆平谦会是她的软肋。
  上一回没能把宋宁骗回羽国,羽国依然贼心不死,前仆后继丢了无数条性命,只为抓得陆平谦。
  消息是七日前传来的,傅景翊迟迟不敢让清辞得知风声。
  她知道了,势必不能抛下弟弟不顾,不管那里是龙潭虎穴,她终归要去的。
  傅景翊心里揪得厉害,想出去透透气。
  他一起身,清辞就从被子里出来,跪在床上向他背影磕了个头。
  “愿郎君万岁,河山永固。”
  傅景翊暂停步子,道:“秀月前两日向朕请缨去关外,你俩正好结伴,一起去吧。”
  清辞疑惑道:“她刚生下孩子,去干什么?”
  傅景翊苦笑一声,“她说为了保家卫国,你能信吗?不过是因为孩子的爹,尸身还在关外,她到底放不下罢了。”
  清辞傻了眼,“孩子的爹,不是崔宽吗?”
  她立刻想起数月前,秀月问她孕相一事,居然,居然……
  清辞不由得感慨,“她装作一点儿都不在意沈复了,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终究骗不过自己。”
  傅景翊回头看着她,道:“你不必觉得秀月傻,秀月婚后跟沈复恪守礼节,请缨也只是想去收个尸,回来还跟崔宽过日子的。
  而你,是要为你弟弟去送死,而且是十有八九换不回弟弟的那种送死,弃我和一双儿女不顾。我说了,你回不来,我不原谅你。”
  清辞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跪坐在床上,眼里有愧疚,却没有犹豫。
  “景翊,我必须要去的,否则往后的每一日我都会想,如果当初去救了他会不会不一样。我会沉溺在这件事里醒不过来。
  人这一生中总有一些事,容不得我们去考虑取舍。萧承书拿我威胁你只身入山的时候,你也去了不是吗?”
  相视许久,傅景翊终究是妥协了。
  他又走到她身边,拿起被子把她包裹起来。
  然后,他就站在床尾,突兀道:“母妃在世时我很小,同她抱怨过为何同是皇子,待遇处境天差地别,我不想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可是母妃薨后,我就一心想着她若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清辞躺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他很少提起母妃。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皇后会针对母妃,是因为母妃是某位大臣献给父皇的,而那位大臣,与皇后的外戚势力不对付。我母妃并不喜欢父皇,其次是为了保命,她以为自己足够收敛,不争宠,便能保全我们母子,可是她想错了。”
  傅景翊很平静,又很压抑。
  “我不能忘记母妃是怎么死的,还有她濒死之际,父皇仍在寝宫里忙着左拥右抱欢声笑语的样子,我一想到就恶心得厉害。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能碰任何女人了。”
  清辞以为他不能碰女人是天生的,这才知道是后天所致。
  他厌恶的或许不是女人,而是先帝当时的**,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狠狠烙在了他心上。
  他定是恨透了这样的肮脏。
  她从小虽也辛苦,却不及他,他背负着母仇,还要在厌恶至极的父亲膝下承欢讨好,在宸太后身边做好听话乖儿子的角色,这日子他定是过的烦闷难诉,度日如年。
  傅景翊眼帘轻垂,看着她,“而你在冰窟中第一次抱住我,我就没有排斥,也许是当时我在生死之际,本能的要回应你的救助,便不会有任何厌恶。说到底,那都是心病,由心生,由心控。”
  清辞在被褥中的手,不受控制的揪紧了雪缎绸被。
  傅景翊道:“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还为我生了一双儿女,恨你或怨你,我都没这个资格。”
  “……”
  “去吧,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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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厢异常宽大,兜得严严实实的,完全可以在里头平躺。
  秀月虽出了月子,可生完孩子到底不满百天,清辞就让她跟自己躺一块儿。
  秀月算了算,道:“到了那边,你大半个月子也坐完了,就还行。”
  清辞挑了挑眉,“不碍事,就算是现在,你照样打不过我。”
  “您可太不讲究了,”秀月啧啧,“我好歹知道月子得坐完,身子是自己的。”
  若不是没办法,谁会月子都没坐完就赶路呢,她也舍不得刚刚出生的女儿,可她现在只能不去想。
  “那是我亲弟弟,换你你能等吗?”
  秀月想了想,道:“不知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不懂这个。”
  “如果沈复活着被俘虏,你管不管他?”
  “活着不管,”秀月毫不犹豫的给了答复,“死了我给他收尸。”
  清辞哼道:“渣女。”
  天道好轮回,终于让她把这话还回去了。
  似曾相识的一个词,秀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报仇呢。
  怼道:“私奔这种事我可没做过。再者,萧承书能跟沈复比吗,一个卖国,一个战死沙场,你不仅渣还眼盲,跟我不是一回事。”
  清辞脸一热,“注意言辞,我是皇后,可以治你以下犯上。”
  秀月调皮的扯了扯嘴角。
  “治呗,你最好昭告天下我说了你什么,让百姓津津乐道一下。”
  清辞龇牙,“也不用那么麻烦,反正你挡不了我三招。”
  “不觉得,要不我们下车试试。”
  “弄死你需要下车?”
  秀月别过脸,翻过身去,“皇后还是好好歇着,到时候,生还的可能大些。”
  刚出金陵城,马车又停了下,车夫在门帘外道:“是崔大人。”
  秀月跳下马车。
  清辞在车厢里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回来,她掀开车帘看了看,那一幕看得她竟然心里发酸。
  这个地方也算人来人往,秀月和崔宽在那边旁若无人的相拥。
  他们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崔宽把背上厚厚的包袱交到秀月手里,然后又在她耳朵边上耳鬓厮磨。
  秀月最后踮起脚,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清辞放下车帘。
  她确定,傅景翊没有来。
  没有送她上马车,也没有送她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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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替
  清辞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羡慕秀月。
  秀月也察觉,她带着崔宽给的包袱再进来之后,清辞脸色就很难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话说出口却变成了:
  “没耽误太久吧,谁家没个夫君啊,总要告别一下的。”
  清辞脸色更难看了,“你夫君不上朝吗,这个时辰怎么能出来送你。”
  秀月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道:“皇上今天没有去上朝。”
  没上朝?
  可他明明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从来都不会罢朝的,哪怕身子真有一点不适,他都会撑着去的。
  秀月见她想不明白,犹豫了下,才说:“皇上召见了我,他问我有没有办法让清辞消失。”
  清辞愣了一下,“什么?!”
  她以为傅景翊想的会是如何把她留下,可她想的居然是,如何让她消失?
  秀月解释道:“清辞消失了,你就变成了宋宁,宋宁不会想着去管陆平谦。”
  清辞咬了下唇。
  秀月又说:“皇上想过给你下点药,用铁链困住你,或者,干脆同你说陆平谦已经死了,叫你不至于蠢到去关外白白送命。”
  “……”
  “但他终究没有办法欺骗你,也没有办法强迫你,不能替你做任何决定。于是他最后的抗议就是,不来送你。”
  “……”
  “他今日也是真的没法去上早朝了。皇后啊,我头一次听到他说,爱你太痛苦了,你随时要丢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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