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不是公主呢?”
“那也可以宠一点,反正他将来做个闲散亲王,不用担责任,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了。”
凡凡那会儿清辞就是不让抱,不过他架不住孩子哭,一哭死活都得去抱,哪怕清辞白眼翻得飞起,反正他就是要抱着凡凡哄睡。
大不了累一点多抱两年。
宋宁还会纵着凡凡,可是清辞不让,说凡凡是太子,不能娇气,不能惯,这样他的肩膀上才能扛得起很多很多重担。
那现在这个娃就不一样了,总可以拼命宠了吧。
清辞还是不同意,“你太宠这个,凡凡怎么想,凡凡还小又不懂他的责任,只知道爹娘都宠弟弟妹妹不宠他。不能有失偏颇的,每一个都不能宠。”
傅景翊摸摸她的肚子,“没关系,清辞娘亲不给抱,宋宁娘亲会给抱的。”
清辞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多黑。
“起开。”她口气很不好的说,“宋宁好,你白天就不要见我了,反正你也只喜欢宋宁,你根本就没有踹过宋宁。”
她生气的时候腮帮子绷起来,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傅景翊却觉得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本来是想把宋宁踹下去的,可这是你的身体,我怎么敢呢?”
这个女人写字条跟疯狂撕逼自己的样子更可爱。
而他明明只有一个媳妇,却每天都在体验被争风吃醋,两边吃力不讨好。
起初觉得累,慢慢的也就适应了,一般可以做到两边游刃有余。
在这时,宫人匆匆跑来,慌乱得要命,跑到他们面前扑通一跪。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溺水了!”
清辞脑子里一空,揪起这个太监,“在哪里!带路!”
太监又接下去说:“已经,已经救起来了。”
清辞松了口气,提起裙子就往重华宫那边跑。
傅景翊完全追不上她,在后面喊:“孩子都没事了你慢点!别急!”
她自个儿那么大肚子,心里没点数吗?
重华宫中,宫人知道会被追究失职,都跪了一地。
太子坐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裹着绒毯,小舞和另一位宫女在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看到清辞过来,太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
小舞也跪了下来,“是小舞失职,没有照顾好太子殿下。”
清辞看了凡凡一会儿,问小舞:“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是在御花园的荷塘边滑了脚,跌进荷塘里的,风铃就立刻跳下水去,把殿下救了起来。”
清辞看向跪着的这群人,最前面的那个宫女就是风铃,浑身都湿透了,到底是初春天气尚寒,她冻得发抖。
清辞里里外外的穿了好几件,便脱了厚重的外衣,披在风铃单薄的身上。
风铃受宠若惊,剪水双眸也湿润了。
清辞道:“你救了太子有功,本宫会厚赏你的。去洗个热水澡换衣服再来见本宫。”
风铃俯首谢恩。
清辞这时候想去抱一抱凡凡,她刚张开怀抱,就发现凡凡看她的眼神是警惕的,带有戒备,跟之前常常黏着他的样子大有不同。
太子裹在绒毯里,看着她,稚嫩的声音道:“你又不是我生母,不会真心对我好的。”
清辞的手在即将摸到他小脸的半指之处,生生顿住。
傅景翊走进寝殿里来,太子的这句话,他也应该是听到了。
太子看了眼父皇,继续说:“父皇让我管你叫母后,可你不是我的母后,你想取代我的母后,还让你的孩子取代我,是不是?”
“傅云从,”傅景翊已走到太子面前,沉声道:“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重华宫中众人本就是跪着的,如此一来,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
小舞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小主子。
上一回他语出惊人,两位最亲近他的奶娘就丧了命。
太子撅了一下嘴,道:“我自己想的。”
小舞在这时说:“殿下,贵妃娘娘是最不可能害你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子双眼一眯,竟有些锐利的锋芒,“她对我好,就是做给父皇看的。”
傅景翊眉宇深深蹙起,他看了眼清辞,再看着凡凡,道:“有些事父皇得告诉你了。”
清辞却笑了笑,对凡凡道:
“你忌惮我怀疑我都没有错,我很欣慰你小小年纪就懂这个了。”
傅景翊薄唇抿起,若有所思的看着清辞。
清辞由衷道:“没有人能完全替你挡去人生路上的明枪暗箭,纵使你父亲已成帝王,仍然步步谨微。太子,你在这个位置上,这一生都免不了猜忌、孤独,我其实挺心疼你的。”
这话落在凡凡耳中,又会是虚伪的说辞。
只有傅景翊知道她字字出自真心。
身为生母,岂能不心疼亲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猜忌。
他会在所有人的仰望中长大,他知道身边每个人的臣服或许都是出自畏惧。
他会知道就算是面对父皇,他也得收敛起真实的情绪,展露自己的乖顺与政见一致。
他不能哭着喊痛,不能吵着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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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痛
从重华宫出来,清辞深吸了一口气,“走,去太子落水的地方看看。”
傅景翊自然而然的去握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冰,还反常的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别对我太好了,即使他知道我是他娘亲,也会对我有所顾忌,包括我生的孩子。”
傅景翊道:“得查查他身边的人,肯定有谁嚼了舌根。”
“哪怕嚼了舌根也没说错,”清辞摸着肚子叹息道,“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太子就不同我亲近了,他先前是很黏我的。”
“那是因为宋宁处处纵着他,你处处管着他,每天盯着他功课,他还能黏着你?”
清辞剜了他一眼,“又是宋宁。”
傅景翊闭上嘴,缓缓问:“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认他了?”
“等他长大,会告诉他的。”
清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在宋贵妃的位置上,除了邱茗,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向她示好,抛出愿意扶持她腹中皇子的诚意。
她都一一挡了去。
他们在她这讨不到好,自然会去奉承太子。
也幸亏傅景翊没有别的宠妃,若他有诸多宠妃和皇子,清辞宁可凡凡不做太子,不必像个靶子似的端在高处,人人都想射上一箭。
清辞又想起了宋宁,幸好只在半夜出现,没机会作妖的。
走到荷塘岸边,凡凡摔下去的地方,几个太监在那里检查过,回禀给皇上。
“那里多块砖石上抹了香油,皇上,这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害太子殿下。”
傅景翊眸中掠过一道寒芒。
“各宫供给的香油有数目,少了这样多,总有眉目可寻。”
正常逻辑来看,从这个方向去查没什么问题。
清辞倒抽一口凉气,道:“我月份大了,腿肚子时常抽筋,太医便让我宫中婢女日日为我按摩双腿,每回都要用香油配合。因而,我凤鸾宫中的香油会是最少的。”
贵妃有孕即将生产,太子若在此时丧命,又被查出凤鸾宫中近来香油用得过多,贵妃便是百口莫辩了。
如若她不是清辞,只是宋宁,现在傅景翊也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傅景翊捏了捏她发凉的手。
“还得问一问凡凡,他今日为何到这边来,定是受人诱使的。”
清辞点点头,“太子那边就交给你了。”
傅景翊发现,她从刚刚离开重华宫起就对孩子的称呼改了口,不再是凡凡,而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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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等到深夜里,他回来时人很疲惫,往椅上一坐迟迟没有脱衣就寝的打算。
“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清辞要给他捏捏肩,傅景翊却拉着她,让她同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上,对着她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凡凡不适合做太子。”
清辞被他一句话说得差点心梗,但她强行稳住了,面色如常的问:“是凡凡哪里做的不好吗,他毕竟还小,你总要给他点机会。”
傅景翊更深叹息,“是啊他还小,他才五岁啊。”
清辞身子一僵,默了良久。
“他……”
她一出声,发现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轻咳了下,再道:“或许是这一年多来我对他太过严苛,他毕竟是个孩子,又是太子,他身处这样的高位自然是害怕的,你又太宠我,忽略了他的感受。”
傅景翊神色还是不太好。
清辞回握住他的手,用商量的口气说:“会为自己谋算也是好事,再者他确实还小,容易受人蛊惑。你得查清楚他身边是否有居心叵测之人。”
傅景翊低垂着目光,无力道:“他知道你是他生母,小舞和我都告诉过他……他这么做,是不想你顺利生下腹中孩子。”
小舞怕皇上不信,让他在屏风后听着,自己来套太子的话。
太子做这事并没有告诉小舞,可被她三言两语的,也就承认了这事就是他自己做的。
小舞说:殿下不必如此,她是您的生母,断不会对您有不利之举。
太子说:她是我唯一的生母,可她腹中孩子出生,我就不是她唯一的孩子。那个孩子会分担父皇母后的关爱,也会分担他们的期望。
他还说:小舞姑姑,你要是疼我就帮帮我,不能让她把那孩子生下来,最好,最好她再也不能生孩子。
傅景翊就站在那道屏风后面,亲耳听见,却迟迟不肯信这话是五岁皇儿说出来的。
他惊愕,痛心。
五岁不该是想这些的年纪,凡凡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他付诸了许多父爱,不比寻常人家的父亲做的差。
凡凡不像他小时候那样坎坷,凡凡的童年,应当是天真烂漫的度过。
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清辞呼吸一滞,双手保护着捂住自己浑圆的肚子。
视线竟然无处安放。
傅景翊把她揽入怀里,大手抚着她背,道:“他才五岁,就有了残害手足的念头,将来为君难免是残暴不仁的。”
清辞点点头。
她张了张嘴,却是无声。
“是我的错,”傅景翊下巴搁在她头顶,自责道,“我没有教好他。”
清辞摇头,“是我,我不应该对他太过苛刻,他还小。”
她回想起凡凡的出生,后来她身为宋宁陪他玩耍的日子,再是每一日盯着他的功课,慢慢的,那孩子就不会笑了。
清辞把脸埋进傅景翊的怀里,说不出的懊悔。
“可是我觉得那孩子不是那么坏的,他只是怕爹娘有了弟弟妹妹不爱他了,我们多爱他一点,他会好的。”
傅景翊这会儿腰杆子挺了起来。
“早说过了吧,孩子就应该宠的,这会儿宠还来得及,我们足够疼他,他还会在意弟弟妹妹的存在吗?”
清辞没说话。
傅景翊声音又软下去,“好了,不怪你,怪那孩子像我。”
清辞抬头看他,“你又不坏。”
傅景翊笑着说:“我怎么不坏了,没弄死一个太子,我能做皇帝啊?”
清辞摇摇头,“不一样的。要论坏我肯定比你坏,我手上的人命你比不过。”
傅景翊摸摸她的脸,宠溺道:“当年就论过了,不想再跟你比这个。”
“景翊,”清辞轻声唤他,眼里有些干涩,“是我错了,我们幼时都没有人疼,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人疼,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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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小公主一
傅景翊再不说实话,她要一直自责下去了。
“其实我得空就去哄凡凡的,陪他玩,趁你出宫的时候。那孩子跟我们幼时不一样,我们要学会看人脸色,要学会怎样生存,他哪里跟我们能一样,他不缺人疼的。”
清辞想了想,说得很有道理。
她经常会出宫找陆丹惠,还找过春喜,一个人去过霁月楼,还回过贴了封条的秦府。她不在宫里的时候可太多了。
“这么说,还是给你宠坏了。”
傅景翊还没来得及躲,她的手已经往他胳膊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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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想好好跟凡凡聊一聊,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每一日傅景翊得空就会去陪他,这期间,想必也是说了不少大道理。
小舞会偷偷来告诉她重华宫的状况,每一日说的话都千篇一律的,皇上跟太子玩的很开心,太子每一日也有看满两个时辰的书。
一个月下来,清辞就发现小舞瘦了许多。
“太子对你好吗?”
小舞站在清辞面前,分明面容里都是疲惫,却强撑着笑,“我看着太子长大,他自然对我好。”
清辞想了想,说:“今后别往我这里跑了,你即是太子的人,就没必要跟我走太近了。”
“娘娘……”
“小舞,听我的吧。”
小舞却跪了下来,终于道:“娘娘,还是让我跟在你身边吧,太子已经不信任我了。”
果然,那孩子已经介意小舞跟她走的近,还有让皇上在屏风后听他说话那回,估计就让那孩子将小舞视为眼中钉了。
如此一来,小舞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一定不合适。
清辞默了会儿,道:“你到我身边,他更会多想。我让皇上给你换个去处吧,或者,出宫去嫁人也好,我给你找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