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肯回宫了吗——桥烟雨
时间:2022-01-13 09:35:27

  只是清辞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秀月会成为她心旁的一根针,戳一下就疼。
  她抱久了,奶娘要抱过去放摇篮里,
  清辞想要自己来,她把小佑启轻轻放下了,孩子在离开怀抱时哼唧了两声,她就马上推一推摇篮。
  崔宽一直在边上,静静看着摇篮里的孩子。
  清辞道:“秀月让你再娶个媳妇,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把佑启抱去养。”
  崔宽摇摇头,“我大概克妻吧,我这种状况是不适合再娶了,平白害了两回姑娘,丧妻这种事经历了两回,也怕了,不敢再有第三次了。”
  司霆曳歹毒,给秀月喂了千足虫,千足虫会在她体内不断啃食肉骨,到最后尸骨无存。
  秀月却在灯枯油尽之时,释然道:这样也好,不然留我尸骨会让崔宽为难,他答应跟前妻合棺的,到时候不忍留我单墓,又不能对前妻食言,他会很难办的。
  清辞每每想起她,都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看了崔宽一眼,叹息,“她说最遗憾的,是没能跟你有个一儿半女。”
  “我自己的孩子未必能活下来,她能给我留个佑启,我挺高兴了。”
  崔宽由衷道:“前妻亡故的时候我有点恨她轻生,不过秀月,我只觉得三生有幸娶了她。我会告诉佑启,他的母亲是个很勇敢的女子,是巾帼英雄,万千男儿都不如她,我崔氏族谱上因有她的名字而蓬荜生辉。”
  清辞点点头,不知为何眼眶里有点涩。
  相比秀月,清辞真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值一提。
  羽国王室大费周章拿国舅换了个赝品,由此军心大丧,司霆曳弃城落荒而逃,还被世人耻笑是个蠢货。
  秀月换下的,不只是战事上的胜利,也不只是一座城,这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羽国的脸上,还维护了祁元朝的尊严。
  她功不可没,世人却几乎不提她,只知挥刃生杀的皇贵妃宋宁。
  清辞揉了下眼睛,“我身居高位,却由她教会我什么叫大义。”
  下人在这时进来说:“娘娘,皇上来了。”
  清辞手上一顿,奶娘接过手继续轻轻推摇篮。
  走到门外。
  他一身淡蓝色哑锦华服,立在院中梧桐树下,淡淡的望着她。
  清辞顿了顿,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
  傅景翊看着她,道:“两个孩子都想你。”
  清辞说:“太子不会想我,至于公主,她还是有奶便是娘的年纪呢。”
  傅景翊皱了下眉头,“所以不要他们了?”
  清辞摇摇头,“我只是在宫外多呆两天。”
  傅景翊走近她一步,淡淡道:“听闻你睡觉还把自己锁起来,够狠的。你不见我,也不肯让宋宁来见我。”
  清辞眼帘低垂,没有正视他的目光。
  “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傅景翊没有什么语气的说:“你是皇后,太子的母亲,永远可以率性而为,做自己的主。那么朕呢,朕身为皇帝,难道要任由自己的皇后跑敌营去,你知道每个落入敌手的皇后会遭遇什么?”
  他顿了顿,道:“那是国辱。”
  清辞心中咯噔一下。她突然去想秀月究竟还遭遇了什么。
  傅景翊继续道:“那么多将士的牺牲是为什么,为的我朝尊严,他们用血肉昭告世人,祁元朝不可冒犯。而你呢,你只知自己是陆平谦的姐姐,却不顾你是朕的妻子,祁元朝的一朝国母。你把自己送过去,送的是祁元的颜面,朕怎能容你干出这样的蠢事。”
  他又走近一步,与她足尖相对,低头逼视着她。
  “秀月是同崔宽商量过,再来请示顶替你的。你以为,朕乐意看到她去死吗?”
  “……”
  “她于朕而言不只是属下,亦是朋友,是朕身边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人,朕就那么心狠,非要舍去了她?”
  “……”
  “只是朕身在其位,有些事不得不做,你却不愿体谅。凡凡终有一日也是要做皇帝的,你觉得他站在朕这个位置,要如何取舍?”
  清辞忽觉口干舌燥。
  “是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我躲着你不是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是我不配。配不上百姓的夸赞,也配不上皇后之位。”
  傅景翊指尖挑起她下巴。
  清辞被迫仰起脸,她目光偏向一边,可也看到他的脸越来越靠近,呼吸声咫尺可闻。
  她闭上眼睛,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氧气渐渐稀薄。
  她轻易的溺毙在他的温柔里。
  不知过了多久,傅景翊伸手一揽,把她抱在怀里。
  清辞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
  “你折磨我也就罢了,宋宁每夜醒来发现自己被锁住手脚,得有多怕。”
  清辞眼色一沉,用力推开他。
  “你心里就只想着宋宁。”
  傅景翊这会儿也不想解释了,道:“清辞早在四个月前就离开朕了,还让朕另觅所爱。朕就想要宋宁,你能不能成全。”
  这两个月,她没有回宫,他也不出宫,都在跟彼此较劲。
  到现在还是他先迈出了一步,只是仍死要面子嘴硬。
  清辞咬了咬牙,“不成全。”
  ------------
 
 
第二百零八章 插个番外 月(一)
  她最后心里面还是有个遗憾的。
  没能回到故土。
  但既然不留尸骨,她就应该像风一样,能吹去这世上的每一处。
  她想象着死后成为魂魄会是什么模样,可眼睛闭上了,居然还能睁开。
  这大概就是临死前的幻觉吧。
  她盯着眼前的黛蓝色床帐发呆,果然,她最怀念的还是七王府里那段时日吗?
  眼前的画面太过真实,门外甚至有人在敲门。
  是卢文的声音,“秀月!你怎么还不起来,都什么时辰了!”
  秀月心想,她果然尽职,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起来去跟着皇上。
  她闭上眼睛,可门外的卢文越敲越躁。
  “秀月!你在不在?!”
  秀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
  她愣愣的坐在床上,看屋子里的陈设,一件一件是这样的真实。
  她起来穿鞋袜,拉开门。
  卢文抱着脚打了个哈欠,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为那事消沉了啊?早跟你说过了不要放心上,人家早晚要娶妻的你还偏不信,行了,该你当差去了,我睡会儿。”
  这番话,秀月是记得的。
  这一日,是沈复大婚的前一日,她在王府里浑浑噩噩,不知所谓,还在床上躺过了头。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她跟卢文换班的时辰。
  秀月压制住心底的激动,道:“我没事。”
  她也记得,这一日,主子也十分贴心的对她说:你休息一日好好调整心情,今日我不出王府的门,不碍事。
  果然,傅景翊又说了这句话。
  秀月没有推辞。
  上辈子的今天,她在府里呆坐了一整天,不过现在她有更想做的事情。
  她记得,当年崔宽官任兵部库部主事,住在金陵城的城东,有个小宅子。
  刚出王府的门,迎面遇到沈复。
  记忆中的沈复停留在八个月前,赖在崔府里不走的样子,他浑身透着憔悴落魄。
  而眼前的沈复,光鲜亮丽,似乎是特地整装而来。
  他看到秀月的一眼,神色微微顿住,双眸里的光芒隐隐颤动。
  秀月想了想,坦然站在了他面前。
  他细细看她的眼睛,似乎是找什么东西。
  秀月先开了口,“恭喜啊,明日要做新郎了。”
  上辈子,她大概是在明天,在他出门迎新娘之前问了他,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现在重来一回她不会再问了。
  沈复身子明显的一僵。
  他伸出手,似是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还是垂在了身侧。
  声音微哑,“你这是要去哪儿,是要找我吗。”
  秀月看着他,摇了摇头。
  只是她分明记得,今天的沈复应该在忙他的婚事,不应该来找她的。
  她曾经跟崔宽说,下辈子,她希望可以跟沈复门当户对,就不必走到后来这种地步。
  可是现在,她只念着答应了崔宽不能死,要陪他终老,她总该履行她的承诺。
  “沈复,”她平静的念出他的名字,“和姜岚好好过吧,我会尽快把自己嫁出去,不必挂心了。”
  沈复的眼里忽而泛起血丝。
  他隐忍着情绪,说:“你不想问问我,不是喜欢你吗,为什么要娶别人。”
  秀月一怔。
  呼吸短暂的滞了一下,然后她微笑着说:“因为你我身份有别啊,沈复,我没有任何要问的了。”
  没有任何要问,没有任何要说。
  沈复眼里暗涌的湖泊逐渐平静,黯成一潭死水。
  他看起来很好,可又好像脆弱得要命,仿佛再轻易地碰一下,他就会碎成一地瓷渣。
  秀月绕过了他。
  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再无你。
  -
  轻而易举的就打听到了崔宽的住处。
  比较奇怪的是,他本该是丧妻两年,可这一次却听说他从未娶妻。
  直接上门显得太突兀。
  为了让“偶遇”这个桥段浪漫唯美,秀月买了一箱话本,连夜看了一大堆故事。
  英雄救美是初见最常见的桥段。
  可是崔宽文质彬彬的,不可能救她。
  其次是男主在某个场合看到女主大展才华,舞姿亦或歌喉,惊艳之下一见倾心。
  秀月想象了下自己的舞姿和歌喉……咳咳,实在行不通。
  翻烂了这一堆话本,秀月最终看中了一个心地善良处处释放大爱的女主人设。
  这样的女子……他一定会喜欢吧。
  她在崔宅外面摆了个粥棚,花钱雇了一批乞丐来领她的粥。
  还让他们时不时嚷嚷:“秀月姑娘真是活菩萨大善人啊!”
  她时辰掐得准,果然在她大散佛光的时候,崔宽回来了。
  崔宽往她这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绕过去要回家。
  秀月热心喊住了他,“公子,喝碗粥吗?”
  崔宽很客气的说:“不必了。”
  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秀月的心扑通扑通跳的贼快。
  这就是真正的隔世相见了。
  崔宽一进去,秀月就没什么施粥的兴致了,坐一边歇着,听乞丐们说点稀罕事儿。
  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入耳。
  “我可以喝碗粥吗?”
  秀月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拧了下眉头,“你今天不是新郎官么,怎么得空来这儿。”
  又一想,今天似乎是没听到金陵城里有喧天的锣鼓声。
  沈复拿出一个碗放在她面前,“婚事黄了。”
  他都把碗带来了,秀月也只好给他盛了粥。她想,那婚事黄了肯定是姜岚那边提出来的,如果沈复自己提,今天他一定是跪在祠堂里,不可能到这边来的。
  沈复接过粥,在秀月面前喝得津津有味。
  秀月有一点心酸,“你不必这样的。”
  他以前是个多讲究的人啊,她做的糕点他嫌不好吃,背着她通通扔掉了。后来她就再也没做过糕点,给崔宽的都是上街买的。
  沈复抬眸,温熙道:“他们能喝,我当然也可以了。过来这边不是因为你,我是来找崔宽的。”
  秀月警惕道:“你找他做什么。”
  沈复喝完粥,擦了擦嘴。
  “一起进?”
  秀月毫不犹豫的跟他进去。
  崔宽看到来客有些意外,礼道:“沈大人怎么来了。”
  沈复扫视了下这个院落,云淡风轻道:“路过,就来坐坐。”
  崔宽照顾他们在堂屋坐下,他拿出家里最好的茶叶来待客。
  递茶时,他看了眼沈复身边的女子,道:“姑娘是刚刚在外头施粥的姑娘?原来是沈大人的人。”
  ------------
 
 
第二百零九章 月(二)
  沈大人的人。
  沈复听见这话挑了挑眉。
  秀月忙不迭否认,“不是的,我跟沈大人不熟,我是七王府的人,我叫秀月。”
  崔宽礼貌道:“月姑娘。”
  秀月马上搭讪,“崔大人的宅子挺雅致,夫人不在家中吗?”
  崔宽道:“崔某尚未娶妻,家中没有夫人呢。”
  秀月等的就是这句话,目光炯炯的问:“不知崔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媳妇?”
  他在娶妻一事上是相对自由很多的。他自考入官,无父无母,不用受什么约束。
  崔宽认真的回答:“先前有几位媒人给崔某做媒,结果问了八字说崔某克妻,就都再没了下文。崔某是这状况,就不想着娶媳妇了。”
  秀月挺起胸脯,很自信的说:“我的命格硬,专治克妻的,要不咱们八字对一下。”
  算命的敢说不合,她就把人家揍到改口为止。
  沈复握住了滚烫的茶杯,不晓得松开,那两位也没注意到他。
  崔宽被这姑娘的直白弄得脸红,“姑娘不必开崔某的玩笑。”
  秀月转念一想,她是不能太急,现在她主子不是皇帝,不能一句话就让崔宽变成她的人,一切都得慢慢来。
  出了崔宅,静默走了一段路,到僻静处,秀月停下脚步。
  “我想嫁给他。”
  “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