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娘赶紧诉苦,“是这两人,趁我们大人不在孩子身边,抢孩子手里的糖葫芦。孩子哭,咱们便叫他们把糖葫芦还给孩子,他们非但不给,还打人!”
衙役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男人,再看看萧承书和清辞,不耐烦道:
“不就一根糖葫芦,整这么多幺蛾子,还给人家!”
这么判,阿宝娘还是不满意,“这糖葫芦都被他俩吃过了!官爷,他们还打了孩子爹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衙役瞪着萧承书,道:“你看这是赔钱了事,还是?”
赔钱两字一出,阿宝爹娘的两眼顿时发亮。
萧承书眯了下眼,“赔钱,赔多少。”
衙役问阿宝娘,“您说赔多少?”
阿宝娘想也没想,“至少一百两白银。”
几个衙役惊了惊,面面相觑,这样狮子大开口,不是为难人么?
就这点事,哪里值得讹那么多?
围观的人一听这个数字,大多默不作声了。
“怎么,多了吗?”阿宝娘尖声道,“我儿子嗓子都快哭坏了!我相公那一拳可是挨在了脑袋上!这摔坏了脑袋隔天死掉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我相公他会不会有事呢!”
清辞看着卖糖葫芦的老伯道:“我不用你多说别的,你告诉大家,我这根糖葫芦是谁付的钱?”
老伯道:“是这位公子付的钱。”
他指了指萧承书。
清辞又问:“他付钱的时候,这小孩在了吗?”
老伯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是的,是付完钱来的。”
阿宝娘当即吼道:“你这老头收好处了吧!小孩子怎么会骗人呢!这糖葫芦就是我儿子买的!”
当下已有些围观群众立场发生变化,互相窃窃私语,对这一家三口的目光开始怀疑。
有人喊了句,“就算不是小孩子买的,两个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呢!”
好家伙。
清辞瞥了眼喊话的老婆婆,挑眉道:“我在你面前也算小孩子吧,我抢你东西,你别跟我计较中不中?”
老婆婆气得大骂,“你对老人家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你是这样教育晚辈的吗,可以抢人东西,不付钱财,泼皮耍赖?”
清辞又咬了口糖葫芦,边嚼边道:“我不是非要这个糖葫芦,我是在教孩子做人。”
她转眸,视线落在阿宝身上。
这个孩子挂了满脸的泪,此刻是小声抽泣着,眼睛直勾勾的,还在惦记她的糖葫芦。
“阿宝是吧,你记住,你是爹娘手心里的宝,对外人来说可不是。”
“我们会揍你爹,也会揍你。”
孩子突然不哭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阿宝娘瞪直了眼,“你吓唬谁呢你?!你还想打人家孩子不成?”
萧承泽插了个嘴,“你不是要一百两银子么,五百两我都给得起。”
阿宝娘一愣,面色好转,“真的?”
清辞拉了拉萧承书的手腕,这怎么能给呢?
萧承书轻轻一笑。
“当然是真的,我爹叫萧跃林,我爹很有钱。”
衙役打趣道:“萧跃林,跟户部尚书萧大人重名了啊。”
“正是家父。”
衙役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啥玩意儿?”
萧承书道:“总之,我爹有钱,我没钱,想要钱去问我爹要。”
阿宝娘赶紧揽着孩子凑上前来,“那别墨迹了现在就去要。”
她还对衙役说:“劳烦官爷同去帮我们做个见证,我怕他反悔耍无赖。”
衙役嫌麻烦,“都谈妥了,我们就不必去了。”
阿宝娘低声道:“官爷辛苦了,陪我们跑这一趟,到时候分官爷十两银子。”
衙役没再推却。
“好!反正闲来无事,这桩事就管到底了。”
事看来已成定局,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阿宝爹捧着脑袋站起来。
清辞在萧承书耳边道:“我觉得不好,这样就能讹到一百两,岂不人人都能这么做了。”
“我就是钱多烧得慌,也不会给他们的。”萧承书低声说:“这样的人不配教养孩子。”
走了一段路,从闹市到僻静,萧府朱门赫立在眼中。
衙役开玩笑得说了句,“你该不会要去萧大人府上吧。”
萧承书道:“我不是说了,家父萧跃林。”
衙役愣了愣,眉峰一横,暴跳如雷。
“你他妈耍老子是不是?!”
阿宝娘紧张道:“咋,咋了?”
萧承书:“我家就在这儿。”
众人看向面前这道高大的朱门,神色各自yt。
几位衙役叉腰的叉腰,握拳的握拳。
“倒的什么霉,”阿宝娘白眼飞到了天上去,唾沫横飞,“你打人这事赖不掉吧,咱就不浪费时间了,我也不是非要一百两,你到底能赔多少说个数!”
沉默已久的孩子他爹又开始喊痛,演技突兀拙劣。
这门口的吵吵闹闹声,传到了里头。
朱门从里推开,有人出来道:“吵什么!这什么地方不知道吗!”
是萧府的朱总管,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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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这是我家
带头的衙役赶紧迎上前,赔笑哈腰。
“李总管,都怪这个臭不要脸的小白脸,打了人不想赔钱,还把我们带来这儿。”
他指向萧承书,“就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说他爹叫萧跃林!”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萧承书身上。
阿宝爹不喊疼了,阿宝娘也闭紧了嘴,都幸灾乐祸的等着这个男子被收拾。
朱总管的目光停在萧承书身上,微微一愣后破口大骂。
“都什么有眼无珠的东西!”
“衙役这碗饭吃够了是吧!”
朱管家上前来,在萧承书面前恭恭敬敬,“二公子打人了?哪个玩意儿值得脏了二公子的手。”
在一群惊愕的目光间,朱管家凌厉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
“是谁?!”
冷冷淡淡,重如泰山压顶。
衙役们短暂愕怔过后,立刻有机灵的伸手指向阿宝一家。
“就,就他们这几个不要脸的!破小孩抢了萧二公子的糖葫芦,这对不要脸的狗父母还要讹诈二公子一百两银子!”
“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父母!”
“有什么爹娘才教得出什么狗儿子,果不其然!”
“这就是垃圾!”
“我呸!”
这五六个衙役左一句右一句的,争先恐后把这一家子骂得狗屁不如。
阿宝看不懂形势,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他娘脸都吓白了,赶紧捂住孩子的嘴。
这哪是来带他们领钱的。
这是叫他们来送命!
再仔细看这位萧二公子,虽衣着普通,可肌肤白净细嫩,气质浊然,怎会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在这样的权贵眼里,他们这几条贱命又算什么呢?
孩子他爹看了看阿宝,咬牙道:“二公子,孩子都是这婆娘教出来的,我干的说的都是这婆娘逼的!我今日就把这对母子交给二公子,二公子想打想杀,尽管处置!”
清辞心中怔了一怔。
为了求条生路,这位做父亲的,竟然选择把妻子孩子推了出去。
阿宝娘难以置信的看着孩子爹,恐惧,悲愤,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交织。
萧承泽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不紧不慢的品尝。
嘴里甜腻回味,他饶有意味的看着为首的衙役。
“你不想着搞清来龙去脉,草率断案,只想着尽快摆平了事,好回去交差。”
衙役顶了满额冷汗,“是,是,小的愚蠢,小的失职。”
“我是打了人,你也不让人验个伤看看轻重,是嫌麻烦是吧?他们提一百两的赔银你也认可,还是你想等我赔了钱,从他们那捞个好处?”
衙役颤颤栗栗,脑袋垂得很低。
“二公子教训的是。”
萧承书感叹:“江大人怎么回事,顺天府里就养了这么些废物?”
事关朝臣,朱总管也不敢附和了。
萧承书说完了这边的事,淡淡的目光瞥向了阿宝的爹。
“我为什么揍你,还记得么?”
阿宝爹苦思冥想,只记得当时就帮孩子抢糖葫芦了,说了啥哪还想得起来。
萧承书冷冷道:“你媳妇心术不正妄图讹诈,你儿子小小年纪也是个无赖,不过他们干的事在我这儿都可以过去,人贱自有天收,我不跟女人孩子多计较。”
“你就不同了,你这张嘴骂了我的女人。”
“朱总管,拔了他的舌头。”
男人傻了片刻,双腿一软跪地哭求。
“二公子!小的知错了!!二公子饶了我吧!二公子!”
他还扯住了媳妇的衣服,“快帮我求求公子啊!快,你也跪下来!”
阿宝娘自从听到那一句“你媳妇跟儿子干的事在我这过得去”,一颗吊在悬崖边的心安稳了许多,哪还管这个臭男人死活。
“你自个儿作死,关老娘屁事。”
男子的哭求毫无用处,很快被下人拖远,这种事总不能在萧府大门口动手。
萧承书吩咐朱总管:
“给江大人修一封书信,说明原委,将这些个衙役罚银一百两,革职处置。”他又说,“罚银上交朝廷。”
朱总管恭谨道:“是。”
这件事这样处理便差不多了。
萧承书转而看向清辞,脸颊一热,“这是我家。”
“我知道。”清辞看着他。
“可以……”萧承书低下头,“可以进去坐坐吗?”
清辞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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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远。”
清辞观赏了他的书房,接过他亲手泡的果茶,雅致的书房中只他们二人对案而坐。
相视便脸红。
于是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
萧承书道:“对付这世上很多的不公,只有拥有更大的权力才能做到。以暴制暴,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气的法子。”
当街嚷嚷他是萧尚书的公子,没有人会信。
怪他过去的年岁都太低调。
“我以为你真会给他们一百两。”
萧承书睁大了眼睛,“我看起来像以德报怨的人?”
清辞吐了吐舌头,“你替我顶罪。”
“……”
萧承书垂眸:“其实我当时有挣扎过,可仔细想想,你应当没有注意到那个灯笼的不同,你不会是有意栽赃我的。”
清辞点头。
她的确没有注意到。
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会把灯笼藏得无影无踪。
萧承书道:“我也有错,其实对长公主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是之前无所谓,毕竟我和她男未婚女未嫁,她也不错。”
清辞抿了口果茶,甜甜的,很清新。
他继续道:“藏书阁一遇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再次遇见你。那种思念,让我面对你撒了慌,我装作对长公主的心意一无所知,装作清清白白,因为我……不想被你拒之以千里之外。”
炙热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有些烫人。
清辞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好。
嘴张了又闭,心里越来越乱。
萧承书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局促,而我也的确没有那么好,没有到值得你信任托付终身的地步,所以不要急着给我回答。”
清辞点了下头,瞧见他面红耳赤低着头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萧承书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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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年为期
清辞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皇上单独留我说话,皇上说了些什么,你真的不想知道?”
萧承书温声说:“我想知道,可我得先博取你的信任不是吗?”
初春天,花开一日盛一日。
他书房案牍上琉璃花樽里的桃枝悄悄绽开了粉白的花苞。
淡香悠悠弥漫。
清辞想了想,道:“一年。”
“一年?”
“对,一年为期。”
“啊?”
“如果一年之后,你还想娶我,我会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然后,由你来选择余生怎么走。”
她手上沾过的血,做过的孽,她会一件一件的告诉萧承书。
她想,她这样的人,死后必不得轮回,定要下地狱的。
但若活着时,有一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她一定也会努力的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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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舞的再次遇见,是因清辞看中了一座宅子。
这座宅子的女主人,居然是小舞。
当小舞从里头走出,看到清辞和萧承书时,脚步顿住,双眼不可思议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