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披了外裳,摸摸索索的点了蜡烛,才撩开帘子,打开了门。
外面的人一身寒意,声音了压抑着怒意道:“你如今能耐了,只说了你一句,便偷偷的跑出来,啊,学的这般任性,怎么那城南的宅子都不是你的家了吗?”
素云刚刚打开门就听得陆磊一连串的斥责,心里很慌,脚下左脚拌右脚,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软底的鞋子正巧碰在坚硬的桌腿上,顿时眼泪唰一下的流了下来,不晓得是难过还是脚疼,下意识的蹲下来,抚着自己的鞋子。
陆离已经带上门,掀过了帘子,始终不见素云的身影,便扯开了帘子,就看到素云躲在桌角边,头埋在膝盖里,一抽一抽的在哭,柔弱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只将人轻轻地抱起:“乖啊,娇娇莫哭了,不过是白日里说重了一句话,你便记仇了,那我往日里对你的好,你这三个月怕是忘光了吧。”
他这句话不如不说,刚刚出口,就觉得怀里的人颤抖的更厉害了,抽噎着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将人放在床上,脱鞋子的时候,才发现,那大拇指露出了血丝,才晓得她撞到了脚趾,一时间轻笑出声,一心疼的紧,一边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时间又小意的避开了伤处,亲了几下,素云怕伤到脚了,就由着他去扯着脚,将被子一扯,蒙住头又继续哭。
陆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是哄又是给涂药,最后还是不晓得两人又如何的纠缠在一起,亲的素云神魂颠倒,云里雾里的被陆磊一番的小意的话哄着,腻歪的天微微亮了,才相拥睡去。
素云睁开眼,就看到陆磊又黑又糙的脸,陆磊的头发和硬,散乱的披在枕头上,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干净,若是换了一身衣服丢去了大街上蹲着,肯定有人认为是哪里来逃荒的人。
素云纵然昨日因为被他说了一句,自己默默的难过了大半天,如今他巴巴的寻了过来,又是抱又是亲又是哄,心头的气也早早的消了去。
如今这人一身糙味的躺在自己身边,那在空中飘荡了许久的心,终于是落了地,陆磊闭着眼睡,仿佛也晓得素云再看他,长臂一伸将她按在自己怀里,道:“好娇娇,再陪我睡会,这段时间差点累的不行了。”
素云只被他一连声叫的浑身酥软,又被那铁臂箍住了不能动,只这几个月不安的心也终于落定了,不多时就被传染了困意,伏在他胸前,沉沉的睡了。
素云醒来的时候,这床上又只留了她一个,她忐忑的掀开帘子,只道这就像做梦一样的,好像梦到了陆磊回来了。
穿鞋子时看到了包的厚厚的脚指头,痛意传了过来才晓得,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外面的人听得动静,忙掀开了帘子,看到她静静的坐在床沿发呆,大手伸过来揉揉她柔软的头发,轻轻的坐下揽着她,含笑道:“饿了吗?”
素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穿了居家的便服,腰带也松松的系了一下,宽阔的肩膀将便服有模有样,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仿佛昨日的狼狈都是过眼云烟一样,只含了笑对着自己在笑。
她垂首,默默的顿了顿头:“嗯。”
能不饿吗?昨天晚饭没吃,又被折腾了半宿,能撑到现在真不容易。
陆磊只笑着,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就快步掀开了帘子,在素云愣神的时候拎着一个食盒,将几碟子她素来喜欢的菜摆在了托盘里摆在了靠窗的小桌子上,“吃点东西吧,去城西买的老鸭汤,还是热乎的。”
第一百四十章 夹枪带棒谁不会
素云只不动,泪就一滴滴的流了下来。
因着陆磊的突然回来,素云说不清了自己的心情,若说之前都是期盼,如今人回来了,她反而心里更空落落的。
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又躺回了床上,陆磊却没有她这样的悠闲,只休息了半天,又被叫过去了去处理公事。
他临走前,歉意的道:“娇娇儿,等我晚上回来。”
素云木然的侧身往里,没理他。
陆磊又是一连着几天没回家,素云也不管,只每天好吃好喝的看起来与平时一样。
只那城南的宅子里又说,陆老爷生病了,素云有些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陆磊的爹,自己的公公。
她可以在陆磊的面前耍小性子,可是面对陆家的二老,却是一筹未展,只得带上春雨和如意又去赶去了城南的宅子。
上次见梅子箐还吃胖了许多,今日一见,确实面色泛青,眼窝深陷,素云刚刚站过去,梅子箐就狠狠的盯着她,梅老太太只叹着气将素云推远了些,让她一旁远远的站着。
自己便上前呵斥道:“你就使劲地作吧,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就这般的糟蹋自己,看看最后能如了谁的意!”
那大夫道:“老夫也算尽力了,只这病,老夫实在也是没辙了,据说那新上任的陆大人,这次从疫区回来,带回来一个京城的名医,我觉得你们不若去求一下,反倒有些成算更大些。”
说着连方子都没开,拎起药箱出了门。
素云只大吃一惊,忙随着梅老太太的小车,一齐也出了门。
“祖母,这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公公不是已经可以起身了吗?怎么如今又这样了?”
梅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都是你婆母她作妖啊,哎,她也是可怜,只得了这么个疯魔的病,可叫人如何是好啊,好些的时候还跟正常人一样,不好的时候,就跟个疯婆子没什么区别,真是造孽啊!”
“往日婆母她温柔又和善,大夫都没说到底是什么回事么?”
素云只看着现在的梅子箐就有点怕,生怕她拿个什么东西过来砸一下。
“大夫说是受的刺激太过,淤堵迷了心窍,都是我老婆子的错啊,我若是成天让她学些刺绣也就是了,偏偏请了个女夫子,还学了一些什么辞赋,她整日里只晓得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上放眼望去,但凡家里过得去的,可哪有这样的人啊,如今她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我老婆子的错,为什么要请了劳什子的女夫子,教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哟。”
梅老太太一时抹起泪来,素云怔怔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的词啊,恐怕这世间要如愿的女子不多了吧。
看着屋里依然哭叫喊天的梅子箐,她心里酸酸的,道:“春风春雨,将陆夫人带出来吧。”
“让这两个孽畜自己去折磨自己就好了,不要他们,累了就消停了,素云啊,石头那边如何了,我听刘管事说他已经回来了。”
素云淡淡的道:“清瘦的厉害,怕也是吃了些苦头的,那脸都脱了一层皮的,就呆了半个晚上,就赶去了衙门,我已是好几天没见他了。”
梅老太太听着她这语气不对,往日里素云提起来陆离总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一眼看上去就晓得两个过着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有些事情眉眼里是掩不住的,梅老太太皱着眉头看了素云半天,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道:“刘管事给请了一个新的大夫,那大夫这两日里也该到了,素云乖孩子,你别跟你婆母一般的见识,且先回去吧,别让石头回来看不到你,心里又着急。”
素云见她说的真切又去房里跟梅子箐道了别,被梅子箐又骂了几句,才留下了一些药材补品,匆匆的乘车去了。
如今的府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仿佛那几个月的一来的焦躁,都是梦一场。
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和那些装扮依然华贵的女子,又开始呼朋唤友的去那食铺子里三三两两的聚会。
素云只觉得还是这样好些,总比那些日日凄惨的躲在屋里不能出门的好。
带着如意慢慢的一路走了过来,那垛子口的官兵见了二人,纷纷的吹起了口哨,然后嘻嘻哈哈的一片。
如意看看素云目不斜视的样子,便随着她进了刘娘子家的成衣铺子,铺子里的隔帘里,正有人在量体裁衣,这人也面熟的人,正是那苏娘子。
她一身的绫罗绸缎,看着挺华丽的,只是跟那会跟着封静的时候却是两个光景了。
她从隔帘里看到素云,咬了咬唇,将帘子拉开,那小丫环看着她满脸的怒意,顿时染上了灿烂的笑容,不由得在身后打了几个寒颤。
看着她笑眯眯的上前行礼:“见过陆夫人,真的是好久未见了,陆夫人安,怎么陆夫人也在这小店里做衣裳呢?这小店里没什么好的布料,哪里能入陆夫人的眼睛呢?”
素云本来就是要给如意做几身衣服的,见了她这般的作态,明明是想要上前讨好的,可临到头,说出的话只变了味道,刘娘子白了一眼,一屁股将她撅到一边去。
她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还是那小丫环仗义,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才没有摔倒,她只心里头难堪的很,狠狠的在小丫环身上拧了几把,那小丫环连躲都不敢躲,只生生的受了。
转回头就看到素云端坐在一旁,那刘娘子亲自量体的人却是素云身边的丫环,那叫如意的,不由得恨从心头起道:“原本还道这小店尚可入眼,哪里料到这小丫环也在此做衣裳,没得落了咱们老爷的名头,走吧,这里也配不上咱们的身份。”
素云听得她这话,放下了茶盏道:“苏小娘,不对,连大娘子的妾茶都没喝的人,还不能配称小娘,那么苏通房?你怕是不晓得,我们家如意可不是什么奴婢,她是东京城赵家的使女,正儿八经的良家子,可不是苏通房这样的人能比的,苏通房有这般的意识,本夫人倒是挺欣慰的,还请苏通房以后谨言慎行,说不得你家许大人便是连那垛口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苏娘子吃瘪
苏娘子一张俏脸上,青白红紫,夹杂了难堪的表情,一会就换了几个颜色,最终出口道:“那还不一样,都是伺候人的罢了!”
刘娘子只恨她是个客人,不能往外轰她,趁着拿软尺的工夫,又用屁股将她撅了一下,这下子没有了小丫环的扶持,苏娘子便软软的跌在地上,露出了一双裹的小巧的三寸金莲来。
“哎呀,对不住了,苏......苏......那个苏姑娘,快快起来。”
刘娘子假意的往自己脸上一拍,“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笨嘴的,一时竟想不起如何称呼苏......嗯,苏姑娘了,苏姑娘若看不上小店的布料,也无妨的,再过去半条街,那边有个专供西洋的铺子,哪里的布一尺千金的都有,苏姑娘,您这边请啊!”
刘娘子一通话,将个苏娘子臊的满脸通红来,却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她可以放肆的时候了,只往后凶那小丫环道:“没眼色的,还不快扶着我出去,这铺子我看这般的态度,也不是能干长久的,晦气。”
那小丫环瑟瑟缩缩的扶着她,行至门口,那苏娘子又突然回过头临走还啐了一口。
把三人恶心的不行。
如意眼睛滴里咕噜的一转,高声道:“苏通房,你屁股后面有个什么啊,好吓人。”
那苏娘子正在跨门槛,她裹了一双小脚,本就走的不太平稳,听到这里,赶紧的去扭头看,那小丫环也不大,顿时扑在那门槛上,就听得苏娘子“嗷。”的一声,从门槛上摔了下去。
且不管那门外主仆二人的惨状,素云只点点如意的额头道:“你个促狭鬼,日后切不可这样。”
刘娘子已经三步赶作两步,将那苏娘子扶了起来,只见她斜斜的衣襟被扯松了许多,白花花的胸脯上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痕来。
老脸一红,又松开了手,扶了一半的苏娘子,又嗷的一声,倒了下去......
一个矮瘦的小个子从垛子口快速的奔了过来,一把将苏娘子扶起来,厉声道:“怎么回事?”
刘娘子跟垛子口的官兵甚熟,将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还厉害的不行,火从心头起,道:“她自己摔倒了,关我何事,扶人还扶出错来了?”
又抢在许焕开口前又道:“不过是个通房而已,拿什么乔呢,在我这。”
许焕只气的青筋暴起,正欲发作,抬头却见素云婷婷袅袅的到了门口,平静的道:“苏娘子瞧不上这小店的布料,只刚刚便出门有些急。”
只一句话,将一股子杨焕的一股邪火也压抑了下去,如今他不过是垛子口一个小头目,而陆磊已经暂代了封静的官职,无论从哪里说起,他今日都是要忍下这口气了。
只拱手一礼,冷哼了一声,便扶着哼哼唧唧的苏娘子,叫了街边的一顶软轿,付了钱,将她送了回去。
翌日,许夫人又上门了,只身一人,挎着一个篮子,并无绫罗绸缎在身,只一身褐色细棉布的斜襟子外裳,扣响了后院的小门。
素云正在看着盈盈和如意在翻花绳,两人都是高手,翻来翻去的,始终分不出个胜负来,素云并不忙,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俩在嬉嬉闹闹。
许夫人进了门就盈盈的坐在石桌前,看着她笑道:“听说你昨日给我出了口气,我今日是来拜谢的。”
如意赶紧的斟了茶,带着盈盈去了灶下,让二人说会话。
说着就将掀开篮子上的盖布,从中掏出一个匣子和一个布包来,“如今杨焕没了官职,江家已经派人几次要我让出我的几个铺子,我哪里肯甘心,只想妹妹帮我一把,那几个铺子我就留了一个,全转给了江家,好在江家给的价格不低,我也不算亏,只如今我城郊还有两处小庄子,想来想去,还是变成大钱我才能安心,不若妹妹帮我一把,收了去,如何?”
素云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那江家竟然如此的跋扈吗?”
她想起了良哥儿,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童,只柔柔的抓住她的手,给什么就吃什么,可爱又乖巧,难道是这个良哥儿的江家不成?
“江家不管怎么说,价格给的还好,若不是转给江家,被那其他家盯去了,说不得我连银钱也得不到的。”林晴照淡淡的道。
将那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露出两张盖了章的契纸来,“妹妹看下,相中哪个了,尽管挑。”
“哪里就走到这一步了。”素云这般说着,还是接过了契纸,她虽然有了铺子,还从未买过庄子,只将那字体,认真的辨别了一通,道:“随阳镇,离着这里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地势算是好的,姐姐还是收好的好,如今粮食值钱,庄子很难得。”
说着又拿起另一张地契看了一眼,大吃一惊“这......,林姐姐竟然这般的豪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