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常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不愿再看他一眼,低下头,他摸了摸腰带上插着的白玉扇子和扇子下垂的狐狸坠子,他的心头一软。
他道:“先砍下他一只胳膊,剁碎了去喂鱼,明天再砍脚,身上那么多零件,给我一个一个砍。”
赵素年一听浑身一抖,对着他破口大骂:“白常翎,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你会不得好死!”
白常翎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阳光,他喃喃道:“死……”
他笑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死。
可阿绾说,三年她就会回来。
三年而已,他等。
第369章 翎哥,你可怎么办啊
出了青云寺,白常翎指尖摩挲着扇子下的那只狐狸坠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
他低着头,勉强迈着脚步,机械一般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走的浑浑噩噩,他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子燮赶着马车在身后追。
忽然,有一个人撞了他一下,白常翎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
说话的是个声音温柔的女人。
白常翎不想多看她一眼,抬腿就往前走着,可目光一掠,却见着她挺着孕肚,他脚步一顿。
他的眼神落在那女人的肚子上,身子一下子就僵了。
那女人诧异的看着他的目光,微微蹙眉,身后立刻有男人追了上来,熟稔的扶着女人的手臂,不悦道:“娘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小心自己的肚子,你应该等我扶着你。”
那女人贴在男人怀里撒娇似的埋怨道:“我是想让半山道长给咱们孩子赐名,谁叫你走的慢。”
“还不知男女,娘子你太急了。”那男人虽然如此说着,还是宠溺随着她的步子往前走。
“最好是个男孩,像你。”那女人笑着道。
男人刮了刮她的鼻子:“女儿也好,像你。”
白常翎怔怔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阳光洒在他的头顶,刺的他眼睛一阵生疼。
他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底胀的厉害,他垂下眼,心像是有一双手用力的挤压着,酸涩的厉害,让他喉间都有些发苦。
忽的,他轻笑了两下。
他低头摸了摸扇子下的那只狐狸坠子,他喃喃道:“阿绾啊,如果……如果,你还在我身旁,我们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
顿了顿,他又似乎想到什么一样,急忙改口道:“不,阿绾,三年后,只要你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就好。”
他怔怔的向前走着,脚步虚浮,他低声道:“我只要你,孩子……我们可以再有,我只要你……”
回到汪府的白常翎,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想她。
想的厉害,想的心口疼。
他让人搬过来一台矮几,上面落了宣纸,他拿着笔,想将汪绾绾的样子画下来。
可,怎么也画不好。
画出了她的眉眼,他好像看见了阿绾那张粉团子小脸儿,他就止不住的流泪。
泪水总打湿了宣纸,晕染了她的妆面。
他索性扔了笔,坐在了地上,拿着地上的酒壶,仰头将酒壶里的烈酒全灌下去,大口大口地吞咽,喉结上下地滑动着。
辛辣的酒一股脑儿的入了胃里,仿佛把他的整个腹腔都给点着了。
白常翎闭上眼,想着阿绾的样子,她的脸,她的笑容,还有她娇嗔的叫着他翎哥的小模样。
他笑了笑,轻轻唤道:“阿绾……”
再次睁开眼时,身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常翎忽然跪在矮几前,提笔蘸饱了墨,在纸上一点一点的勾画。
他画的很像,仿佛活生生的阿绾跃然于纸上,眼睛灵动,唇边的酒窝像盛满了果汁,很甜。
就像他的阿绾随时要从画里面走出来一样。
白常翎贪恋的看着这幅画,手指在她眉眼间细细的抚摸着,他笑道:“阿绾,三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千万不要食言……”
……
汪绾绾睁开眼睛时,她听见了滴滴的心电监视仪声。
她久久不能回神,意识还有些模糊。
她……不是被鲨鱼给吃了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旁看护的护士一见她清醒,直拍大腿非要拍个照片发个朋友圈,一个劲的说她福大命大,挂在鲨鱼的牙上,差点就被鲨鱼给咬了,赶巧就被捕鱼的渔船给救了。
汪绾绾怔了好久,忽然回过神来,起身就要看自己的肚子。
那护士急忙按住她,安慰道:“哎,老妹儿你别急,你肚子的崽儿命很大,没有啥事,你那的胸口被鲨鱼咬出一个窟窿,也没死,你们娘俩真是命大。”
汪绾绾一听,咧开嘴就哭:“我怎么回来了,翎哥可怎么办啊!”
护士看她哭的像个团子似的,有些嫌弃的皱眉,忽然想起什么,将她病床抽屉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道:“对了,这个东西是你的么?”
汪绾绾看见护士手里的翠玉扳指,愣了一会儿,扯着脖子哭的更狠了,又扯着伤口,疼的她嚎的声更大:“翎哥,你可怎么办呀!”
--
作者有话说:
明天阿绾就回来了,别急哈
第370章 陛下三思
汪绾绾觉得,她得想办法穿回去找翎哥。
可是,她怎么穿回来的?
还带着肉身和娃子?
难不成,她还得去找条鲨鱼,再挂在它牙上?
汪绾绾小脑袋瓜想了好几天,仍旧一筹莫展。
胸口上被鲨鱼咬出来的窟窿在三个月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此刻,她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
那个小护士天天给她拍照发朋友圈,非说她是个不死的小强,放在沙漠里都能活。
汪绾绾看见她却有些心虚,因为她根本没钱交住院费。
她父母早逝,大学都是半工半读下读完的,更何况,上辈子的身体早就被煤气罐炸成骨灰了,只怕剩下的那点积蓄都上交了。
这可咋办啊。
汪绾绾和肚子里的娃两个人共用一个头,想了半宿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于是,夜深人静时,她决定要干一件不要脸的大事。
汪绾绾将身上的发簪,耳环,白常翎给她的镯子啥的,但凡值钱的,除了扳指和镶嵌宝石的耳坠子,都留了下来当做医药费。
趁着无人之际,她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偷摸的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好在她还没脸皮厚到铁打不透的程度,她打算先找个工作赚钱了再还医药费。
汪绾绾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她身上穿的还是绿绣坊绣娘特制的素白的裙裾,好在现在的人都喜欢穿汉服,也并不觉得怪异。
她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看着四周陌生的人,她越发的想念白常翎。
翎哥,你在那儿好么?
有没有很想她和孩子?
汪绾绾坐在公园的一个椅子上,抬头看着月亮旁边的星子,她小嘴儿向下撇了撇,就想哭,翎哥,我好想你呀。
她该怎么回去找他呢?
随即,汪绾绾转念一想,平日里翎哥的房事那么频,几乎一天都做上好几次,她走了,他会不会马不停蹄的去找女人?
一想到这儿,汪绾绾一拍大腿,怒着小脸儿道:“白常翎,你敢找女人,等我回去,我就给你薅下来。”
……
白常翎日日买醉,借酒消愁,几乎是醉生梦死。
他倚坐在床下,头发散乱的垂在面颊上,怔怔的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汪绾绾的画像。
忽然,他觉得浑身开始热,竟有些把持不住。
他晃了晃壶里的酒,一股异香从酒里蔓延,白常翎微醉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色一沉,甩手就将那酒壶扔在了地上。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给他酒里掺东西!
慕容云负手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酒壶破碎的声音,眉头一皱,对一旁的子燮道:“他这样消沉也不是办法,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南俞皇帝病重,也不知谁会当上那个皇帝,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尚可,若是那五皇子,只怕,两国交战,也是迟早的事。
白常翎是个人才,边境有他坐镇,可保江山无虞。
只是,白常翎不能如此消弥下去。
子燮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祈求道:“陛下三思,夫人刚刚离世,陛下如此做,主子只怕会后悔终生。”
“当初的汪绾绾,汪卿送给他时,他不是也讨厌的很么?”
慕容云瞥了他一眼,神色不悦道:“治疗情伤的最好办法,就是要继续下一段感情,白常翎的艳福可不浅呢。”
说罢,他一摆手,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位明眸皓齿的女人,她的下颌也带着婴儿肥,她对着慕容云微微俯身,一笑唇边也有一对酒窝:“奴婢参见陛下。”
慕容云低眉看着她这娇俏的小脸儿,满意的笑了笑道:“去吧。”
“陛下三思!”
子燮跪在慕容云跟前,不断的叩首,试图做着最后挽救,若白常翎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汪绾绾的事,只怕他真的就没有一点留世之心了!
慕容云没了耐心,直接让身后的禁卫军将他拉走,一甩袖子冷哼道:“一个奴才竟然也敢拦着朕,朕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子燮被人强行拉走,他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进了白常翎的房间。
他痛楚的闭上眼,他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如此折磨他?
第371章 离京三年
白常翎的心好像被一根阵轻柔的软风来回吹荡着,一股子抓心挠肺般的感觉袭了上来,让他难受的很。
他用手撑着地,艰难的晃了晃头,发现他的视线开始混浊,眼前一切看不清楚。
忽然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白常翎眯着眼看去,瞧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苏白裙裾,眉眼弯弯,好像,好像画上的阿绾真的走了下来。
他立刻就有了反应。
“阿绾……”
白常翎大喜,实在是难以压住心头的喜悦,他从地上踉跄着爬了起来,一下子就朝着她扑过去。
“阿绾,是你么?”
白常翎颤抖的手缓缓搭上她的肩头,他那双狐狸眼有些呆滞,视线里只看见一张粉团子小脸儿,还有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阿绾,是他的阿绾……
“是我。”
女人轻轻开口,声音很温柔。
白常翎愣愣的看着她,心好像被什么给用力的揪了起来。
他落在她肩头的手缓缓抚着她的侧脸,他眼睛瞬间起了雾气,艰难的开口道:“阿绾,真的是你么,我好想你……好想你。”
“郡马,我也很想你。”女人的声音柔柔软软的,也很激动。
白常翎的脸色骤然垮了下去,他颤抖的收回了手,踉跄的倒退了一步,身子撞在了床柱子上,他用手捂在眼睛上,修长的手指在双眼用力揉着。
那女人惊了一下,立刻上前抱住她,轻声道:“我就在这儿,郡马可是乏累了,不如我伺候你休息?”
白常翎却忽然伸手一把推开她,那女人被他这一甩直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白常翎缓缓抬眼,细长的狐狸眼里一点情意也没有,残酷而冰冷,他道:“阿绾从来不会叫我郡马,她只会叫我翎哥,她也不会如此说,她只会说……”
“翎哥,我想跟你亲个嘴儿。”
白常翎仰头大笑,笑的近乎癫狂,笑的腰身颤动,笑的眼泪直流,不是阿绾,不是他的阿绾……
不是。
那女人似乎不甘心,她就不信,他都如此了,这个男人就能忍得住。
“郡马……”
那女人又试探性的依偎了过去。
白常翎咬牙忍着,额上冒出了汗,他猛地从靴子里拔出寒湛湛的刀,一把将刀插在自己的手掌上,刀锋刺穿了他的手掌。
白常翎双眼血红,疯了一样不断地向下按着那把刀,汩汩的鲜血顺着刀尖上的血槽往地下流。
疼痛驱散了一切。
这只手……竟然摸了别人。
那女人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白常翎瞪着猩红的眼怒视着她,吓得她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慕容云没想到会这样的结果。
他吩咐禁卫军处置了那个女人,皱眉想了想,抬腿走了进房间里。
一入房门,慕容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有些刺鼻。
白常翎身子僵硬地倚坐在床下,他的手掌被刺穿,搭在一条腿上,地上全是鲜血,可脸上却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慕容云看着白常翎手掌上的刀,这心也被什么给震撼住,对身后的内侍吩咐道:“去传御医!”
白常翎淡淡的打断他的话:“不必。”
他抬手将插进手掌的刀拔了出来,鲜血迸裂,他下手干脆利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比起心疼,还差得远。”
忽然,他眼色一狠,手腕一转,刀身在指尖转了一个圈,将那把刀脱手掷出,擦着慕容云的鬓发砰的一下钉在他身后的墙上。
慕容云只觉得脖颈之间乍起寒意,鬓发竟被那股刀风扫断一缕,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陛下不必枉费心机,南俞的火着不起来。”
白常翎冷冷的看着他,狐狸眼里寒的能冻人心,他平静的道:“不过,你下次在敢如此做,我的火就着起来了。”
慕容云脸色涨红,指着他还想在说什么,至少想骂他几句,可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白常翎的手掌流着血,一滴一滴的,在地上聚成了一滩,他转头看着汪绾绾的画像道:“陛下,我要离京一段时间,阿绾说想要云游四方,她想看看南俞的花,江南的烟雨,北海的雪……我要替她去看看。”